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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兰事件应当归罪于苏联吗？
〔波兰〕亚当·沙夫
1983年
原文原标题为《直言不讳》，载于波兰《政治周刊》1983年第4期。中译文来自《共运资料选译》1983年第6期。郭增麟编译。
波兰问题如今再次越出国界，成为国际政治的一个重要问题。当然，同十九世纪的“波兰问题”相比，现在的波兰问题有其新的内容。那时的“波兰问题”是，波兰被它的邻国瓜分后要求复兴的问题。如今的波兰问题则是防止波兰重新被消灭的问题。尽管这是两个不同时代的“波兰问题”，它的国际影响却有类似之处：它把整个欧洲都卷进了这个漩涡，成为威胁欧洲政治结构的因素。现在国内和国际上都存在企图使波兰成为国际间讨价还价筹码的势力。这种形势必然反映到人们对待波兰各种政治问题的态度中来。在国内有人谈起这些问题时，往往做出一副难堪的表情说：一切都应归罪于俄国，都是俄国干的好事。在西方谈论这个问题时，他们直言不讳地说：不管波兰事件的根源也好，还是北约组织的政治宗旨也好，都不是波兰的缘故，而是苏联的缘故。
这种情绪从心理学上讲是极不正常的，它把波兰人的社会特性和无政府主义倾向推到了危险的地步。因此，有必要不顾任何禁忌，把真理公诸于世，尽管有人不愿意听也罢。
雅尔塔与“波兰问题”
有人说，要是没有雅尔塔协议和波茨坦公告，波兰的制度和政治形势完全是另一个样子，波兰的发展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很多波兰人都不加批判地相信这种说法。西方的宣传机器也竭力加以散布，故意把波兰问题的根源归结于雅尔塔协议。因此，西方居心叵测的宣传家要求取消雅尔塔协议，遗憾的是国内很多没有头脑的人也随声附和。取消雅尔塔协议和波茨坦公告，只会触发一场新的世界战争，让战胜的列强重新瓜分世界。但是，要在一场原子战争的废墟上谈论胜利者和失败者都毫无意义，更不用说在原子爆炸的坟墓上谈重新瓜分世界了。所以，靠新的世界战争来取消雅尔塔协议，是荒谬绝伦的无稽之谈。这些人如果要成为政治现实主义者，最好还是不要这样想入非非。但是，他们究竟为什么要谈论雅尔塔会议的结果呢？
在雅尔塔会议和波茨坦会议上三大战胜国的领袖：丘吉尔、罗斯福和斯大林签订了协议，确定了战后欧洲的政治版图，从而美国、英国和苏联重新划分了势力范围。在关于未来波兰的疆界形状一节中，协议改变了战前波兰边界：东部以第一次世界大战形成的国界线为波兰新国界，西部确定以奥德—尼斯河为界。至于未来波兰的政治制度，协议只大致规定为按照政治民主的精神来确定，并没有提到建立社会主义制度的问题。但是，当这些强国之间的相互关系中出现了新战争的威胁时，形势发生了变化。
那么要求取消“雅尔塔协议”的这些人想干什么呢？是想把东部边界恢复到利沃夫和维尔纽斯吗？不，今天只有极个别的人之外，在波兰不存在如此荒诞的空想家。那么是否准备把西部领土给德国呢？在德国倒有不少如此想法的业余爱好者，但在波兰却很少找得到。那么，他们究竟要干什么？实际上，他们只是要波兰离开苏联的安全区！对此雅尔塔协议和波茨坦公告都未提及。从地理位置看，波兰与苏联有最长的国界线，而且是被社会主义国家包围的唯一国家。雅尔塔会议对此毫无关系。要想改变波兰的地缘政治，谁也无法做到。谁要想改变这一状况，就是想改变波兰的政治制度。
因此，关于雅尔塔协议的一切议论不过是拙劣的政治把戏而已。令人惊讶的是，在这场闹剧中，有些严肃的政治家，其中包括一直同我们友好的法国社会党人，也参与进去了。也许这是他们因为没有参加大国谈判（其中包括参加雅尔塔会议），感到是一种侮辱而想出来的窍门吧。在消除了关于雅尔塔会议的一些误解之后，我们再来谈谈这样一种观点：波兰最近两年多来发生的情况都是苏联的压力和威胁造成的，不然，波兰事件就会按照团结工会的政治要求发展下去。
确实是这样吗？
原因在哪里？
西方反共宣传喧嚣说：如果没有苏联的粗暴干涉和华约军队的威胁，波兰事件就会按照团结工会极端分子的路线发展，波兰的社会主义就会被“铲除”。这样的观点竟然在国内也有市场，这是令人惋惜的。
波兰的国内外政策是否与苏联和其他社会主义国家有多种联系呢？这是当然的，如果连这一点也不看到或者加以否认，那他不过是政治上的糊涂虫。那么，当波兰的社会主义制度受到威胁时，会不会对它施加一定压力呢？当然，这也是可能的，要想否定，则是愚蠢的。但如果要谈到波兰问题，那就得追根究底，它的起因是什么？
波兰是参加所谓社会主义大家庭的，这是一个经济、政治、军事的大家庭。这是战后历史的发展造成的，除了新的大战的强烈地震外谁也无法改变这一事实。但是，这样的事实造成了深刻的后果。大家庭的每个成员有它自己的需要，这种需要有时会超出大家庭的范围。大家庭有共同的政治利益，它要求每个成员共同维护社会主义制度。不然，这个大家庭就要被瓦解。这不仅是意识形态的关系，而且还出于这个大家庭经济。军事以及在两种制度——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斗争命运的缘故。谁不了解这一斗争的尖锐性，谁就不会理解今天波兰国际政策。保卫所有社会主义国家，是每个社会主义国家生存下去的基本前提，那些在国内问题上采取独立自主政策的人们，也同样必须这样做，事情很简单，两个阵营的斗争孕育着新的战争的危险。所以保卫社会主义大家的安全，有时置于这些国家优先考虑的地位。当波兰的社会主义制度、苏联通向西方的交通要道受到威胁时，出现某种担忧而施加一定的政治压力，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如果说波兰事件的发展过程都是因为苏联的压力和威胁造成的，不然情况不会这样。这种说法应该加以否定，正像否定波兰事件完全是外部原因造成的说法一样。
波兰社会的内部是分裂的。但是，由于历史原因，在波兰社会中存在着严重的反苏情绪和反德情绪。1981年隐藏在团结工会中的一批政客进一步煽动了反苏情绪。由于波兰在实行社会主义时没有受到大多数人的赞同，波兰社会在受到天主教教会的严重影响下，对马克思主义的意识形态持反感态度；也由于在实行社会主义时犯了一系列错误，刺伤了社会心理，等等，目前在波兰社会中严重存在着反对现存社会主义模式的反对派。这是当前政治思想工作的巨大困难。
如果由此得出结论说，要是不存在外来威胁，谁也不会要求改变波兰的政治制度和制度模式，这也是荒唐的。但一个不可否定的事实是，在波兰确实存在着“另一种人”，他们的人数相当可观，特别是有些人手中还掌握着一部分权力。波兰的党员原来有300万左右，再加上他们的家属，这在波兰社会中是一个不小的数目，大约可达1000万人。再加上军队、警察、国家机关和自治机关的职员，人数就更多了。所有这部分人都是同现行制度息息相关的，这是一支反对那些政治反对派的强大部队。此外，还要加上农民，据最近的民意测验表明，个体农民也反对动乱，主张社会安定，支持政府。拥有1000万会员（有谁核算过他们的人数呢？）的团结工会头头们说，整个波兰都支持团结工会的政策。（什么样的政策？是极端派政策吗？）毫无疑问，大部分波兰人反对团结工会的极端政策，也正是他们反对通过极端做法使社会生活陷入无政府状态，正是他们手中有权，有军队，有警察，还有特种部队。谁如果想进行“最后的斗争”，他就必须了解这一点，否则他想获得革命者的美名，到头来只能扮演一个蹩脚的演员。如果团结工会中的尤尔契克[1]之流号召绞死共产党人，那么这些人绝不会袖手旁观，他们就会把尤尔契克之流先绞死——毕竟他们手中握有必要的工具，而尤尔契克之流却没有。
有位德国人说，打击波兰的反对派就会导致内战。幸好，采取了先发制人的措施，从而挽救了国家免遭内战的灾祸，使社会避免一场大屠杀，也避免了华约国家军队的直接介入。西方为此当然除了掉下几滴鳄鱼眼泪外，别无他法。波兰采取措施是波兰的内政问题。但这并不是说，为了结束无政府状态和避免内战，没有来自社会主义大家庭的压力（不仅仅是苏联的压力）。事情是很明显的，只有政治瞎子才会认为，当有人要“铲除”波兰的社会主义制度时，社会主义各国会袖手旁观。波兰这样做当然也有它的国际背景。
“战略性方案”
说目前世界上进行的这场政治游戏中超级大国起主要作用，这是最明白不过的真理。世界各地都在爆发冲突，但冲突线索的终点却集中在几个点上，很遗憾，波兰就是其中之一。当然不能认为波兰最近两年来发生的事件只是西方特务的秘密活动和西方宣传造成的。毋庸置疑，西方的敌对中心的确阴谋“铲除”波兰的社会主义制度，这是客观事实。不了解这一点，就不能理解波兰事件。但是，波兰事件开始于工人群众的自发抗议，他们反对波兰经济政策中的错误东西。当时，工人阶级的绝大部分都参与了这一运动。他们既不是特务，也不是敌对势力，他们是波兰的工人阶级，是无产阶级专政的真正支柱，他们反对政权的错误，强迫它在经济上和政治上作出让步。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虽然承认这种事实对社会主义的名声并不是愉快的事。
以这一运动的后果来看，这造成了一种极为危险的形势。在这一自发运动中，教会曾经起过很重要的作用。国内各种反对派势力很快渗透到这一自发的运动中去了，其中包括保卫工人委员会和独立波兰联盟。国外的敌对势力及其在国内的代表机构也开始对此产生“兴趣”。原来这些势力早就在窥测国内经济形势了。他们看准了波兰，认为从这里下手就可瓦解社会主义阵营，“铲除”世界上的社会主义。因此，约翰·哈盖特（John Hackett）将军谈第三次世界大战的书在两年前“波兰之夏”开始前夕出版，并不是偶然的。这本书以科学幻想小说的体裁写成，书中按照美国的一个模拟中心提出了一个战略方案。战争将从波兰的内部冲突开始，于是国际上围绕这一问题发生国际性冲突。毫不奇怪，国际上的敌对中心正在对波兰展开活动。我们不能对波兰反对派活动的发展熟视无睹，也不能对外国敌对中心的作用视而不见。他们千方百计迫使苏联直接干涉，以便把苏联作为侵略者搞臭，使欧洲人赞同美国在欧洲的军事侵略行动。
多么令人失望，多么令人恼怒！波兰事件的继续发展，在没有发生内部冲突、没有外部干涉的情况下，在几个小时内顺顺当当地排除了这一危险。那些人曾经指望12月17日波兰会发生戏剧性事件，但他们落空了。美国中央情报局也因对波兰形势失算而丢尽了脸！波兰有一支几十万人的军队，还有为数众多的民警，他们了解形势，有精神准备。有人放出流言蜚语说什么，这是穿着波兰军服的苏联人。里根口袋里的锥子露出来了，他对苏联没有直接干涉波兰而开始进“报复”，采取了制裁波兰的措施。世界上不少政治家和新闻记者（其中也有非进步的记者）不止一次地强调指出，美国的这一行动是毫无意义的。他们想用这种办法来推动苏联（干涉），那是办不到的。至于波兰，用这种方法自然可以使它的经济遭受破坏，这是美国反动政治家早就想做的。但最近流亡的波侨，也自愿加入这一行列，明目张胆地走上背叛祖国的道路，那只能把他们看成卖国贼。
形势已经很清楚，在西方有一股势力，它把波兰当成玩国际多米诺骨牌游戏的小石子，卑鄙地扔来扔去。但请不要忘记，波兰是一个拥有3600万人民的国家。它在适当的时候可以采取以牙还牙的手段来对付。但愿谁也不要指望我们都成为健忘的人。
怎么办？
对产生波兰问题的国际背景的研究，无论在理论上还是实践上都有重要意义。在当前的国际形势下，我们应采取适当的对外政策和处理好同其他国家的关系。
在错综复杂的国际关系中，波兰是当前这场游戏的对象。美国及其北约盟国选中了波兰作为它们打击的“代替性”目标，它们想通过在经济上破坏波兰进而削弱苏联。这就是里根反波制裁的“哲学”。不管这一政策的效果如何，明确的选择和当然的结论应该是：进一步加强同苏联和社会主义大家庭与他国家的关系。因为只有它们才是我们国界安全和独立的保证，也是我国经济十分困难情况时的唯一有效支柱。美国的政策必将适得其反，因为它把波兰置于对西方不利的地位。
注释：
[1] 前团结工会全国委员会主席团成员。——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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