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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的放矢
巴金
（1929年1月）
〔说明〕本文最初发表于《平等》第2卷第1期（总14期），1929年1月，署名：春风。
凡是一个主义者，思想、言论、行动三者必须一致。对于主义，只是想想，只是谈谈而不能见诸行动，或者行动和思想、言论相反，决不能认为一主义者，明白地说，不能认为一纯粹的真实的主义者。把主义看做学术一样，加以精深的研究，即使对于主义的发展，很有帮助，也只能认为一个主义的研究者，而不能认为是一主义者。所谓主义者，是包含思想、言论、行动三者而言的。
吴稚晖、李石曾，以前对于无政府主义，曾经做过介绍的工作。中国首先介绍无政府主义的，不能不推他们在巴黎刊行的《新世纪》（约在清光绪二十五年）上面所发表的文章。可是近几年来，他们是国民党党员；不仅是党员，是国民党的监察委员；不仅是国民党党员，吴稚晖且做过南京政府政治部长；李石曾虽没有在南京政府中担任正式职务，然而他是时时和政府中人发生关系，干直接关于政府的事。这是共见共闻的事实。当一九一七年俄国革命的时候，据说有人请克鲁泡特金做教育总长，克氏说我宁愿做一个鞋匠。这才是真正的无政府主义者的态度。已经知道政府是万恶的，自己又跑进政府里面去，三尺童子，也会知道这是如何的矛盾的。世间哪有置身于政府政党的无政府主义者。一个人的思想、行动，都各有自由。吴、李一面虽为国民党尽力，一面赞同无政府主义的思想，表同情于无政府主义者，这自然是他们的自由。但是若说他们是一无政府主义者，是一纯粹的真实的无政府主义者，不但了解无政府主义者决不认以为对，就是只懂得无政府三字的人，也知其不可通。其实，在现在，如果和人谈论起无政府主义来，有不少的人都以为它的理想是很好，它是大家所喜欢的；可以说，有无政府主义的思想，表同情于无政府主义者并不是少数。但是他们有的以为高远难行，有的以为非当务之急，于是在行动上都干别的事去，对于无政府主义，只是随便想想谈谈就是了。他们决不是无政府主义的敌人，但是也决不能就认为是无政府主义者。
可是一些不了解无政府主义的人们，只以攻击吴、李为攻击无政府主义的不二法门。即使吴、李是纯粹的真实的无政府主义者，他们并不代表中国无政府主义者；他们真的有可以被攻击之处，被攻击的也只是他们二人，与中国无政府主义者无关，与无政府主义无关。何况他们明明是国民党党员，攻击他们者也明明知道他们是国民党员呢？这样的攻击真叫做无的放矢了。
感谢 先知在1917 收集、录入及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