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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斯科集会呼吁给托洛茨基平反
布鲁耶(Pierre Broué)
1988年12月4日
《社会主义行动报》编者按:下面是一篇访问彼尔·布鲁耶的记录。彼尔·布鲁耶是总部设在法国的托洛茨基研究院院长。他写了一本托洛茨基传,最近出版,篇幅很多,现在只有法文本,是法雅出版社出版的。访问者是本报记者阿兰.本雅明。访问时间是一九八八年十二月四日。
记者:你刚刚去苏联旅行回来,是谁组织这一次旅行的?旅行的目的是什么?
布鲁耶:苏法友好协会中有一位社会党员来找我,问我想不想参加一个旅行团去苏联旅行,可以想办法在苏联领事馆弄到签证。我说,好的。
我写了一份申请书,请苏联领事馆给我签证,说我是托派,是托洛茨基传记的作者,要去苏联找史料,访问苏联的历史学家,设法到国立档案馆收集托洛茨基的资料。我又说,我要去访问托洛茨基的外孙女。我幸地得到了签证。
记者:你进入国立档案馆找到了托洛茨基的资料没有?
布鲁耶:没有。我找到了尤里.阿法纳西耶夫。他是历史档案研究院院长。他告诉我,苏联关于我所要的档案的政策即斯大林和克格勃所收集的档案的政策,现在并没有变。这一类档案只对极少数人开放,只有极少数历史家和知识分子,例如:狄米特里.伏尔科戈诺夫(官方给斯大林写传记的人)和洽特洛夫(占领导地位的剧作家)两个人才能见到。
记者:你找到托洛茨基的外孙女了吗?
布鲁耶:是的。我到后不久,就找到她。她名叫亚历山德拉.沙哈洛诺芙娜,小名叫沙沙。她大概有65岁了,是托洛茨基长女季那依达的女儿,是季那依达和第一个当教师的丈夫所生的,这人叫沙哈.莫季涅。她就是塞瓦(艾斯铁班.伏尔科夫)的同母异父的姐姐(季那依达生了亚历山德拉以后两年再同P.I.伏尔科夫结婚生了第七个孩子塞瓦)。
我同她谈了几个钟头的话,谈的尽是她家庭的事情。她并不知道她母亲五十八年前在什么条件下离开苏联的,也不知道她母亲五十五年前是怎样死去的。我也告诉她,关于她的弟弟塞瓦的情况,她只记得这个弟弟五岁时的样子。
亚历山德拉先被流放,后被监禁,一直到五十年代中期斯大林死后才被释放,成为一名化学家,隐姓埋名过生活,直到三个月以前她发现自己已患了晚期癌症,才宣布自己是托洛茨基的外孙女(请看本报另一篇文章《伏尔科夫访问记》)。
记者:法国《世界日报》1988年11月有篇文章记载莫斯科举行一次集会,呼吁给托洛茨基平反。这是六十多年来苏联第一次召开有关托洛茨基的集会。你也参加这次集会,是吗?
布鲁耶:是的。我到莫斯科第一天就接到一个电话,邀请我去参加第二天即11月5日召开的集会。开会的目的是呼吁给托洛茨基平反。
集会是在国立航空学院文化宫开的,由一个叫做“纪念碑小组”的团体召开(这是一个独立的团体,它曾经发起一个运动,要求建立一个纪念碑,来纪念斯大林镇压下的牺牲者)。400张入场券没有登广告,只凭口头通知,就卖光了。那天晚上,有1000多人要求参加,会场只有400个座位,但进入了500个人。我没有入场券,是人家带我进去的,并让我坐在最前排。
大门口挂着很大的托洛茨基像,娜塔利亚像(他的妻)和里昂.西道夫像(他的儿子和亲密的战友)。还有大幅文字,说明托洛茨基在苏联历史上的作用,以及反对斯大林的斗争。许多人围着、拥挤着看这些说明。
主席是一位青年大学生,名叫维鲁森科。主席台上还有其他大学生,有一位大学教授名斯.德扎拉锁夫,有一位历史学家名布德加科夫,还有两位著名的老布尔什维克的儿女。一位是娜杰日达.越飞,她的父亲就是阿尔多夫.越飞,托洛茨基左派反对派领袖之一,他于1927年自杀了。因为他生病,斯大林不准许他去就医。另一位是艾戈尔.皮亚特尼茨基,他的父亲是共产国际早期领袖之一,后来消失在斯大林的集中营内。这两位都被关入监狱,直到五十年代才放出来,因为他们是“人民公敌”的儿女。
台上演说的人,首先驳斥了时下流行的对于托洛茨基的攻击(并非斯大林时代的旧诽谤),按照这种攻击说,托洛茨基和斯大林是一样的;如果“争权斗争”得到胜利的话,托洛茨基也会成为一个无情的独裁者。
他们回答了苏联报刊上无数的谎言,例如,说托洛茨基在内战中领导红军时期,曾经屠杀了许多忠实的苏共党员,演说者说这些话的目的,是为了驳斥一切诽谤,并恢复有关托洛茨基的作用和思想的历史真面目。
娜杰日达.越飞回忆了她童年时代同里昂.西道夫上学的情景,以及她少时坐在托洛茨基大腿上的情景。她说,托洛茨基是个和悦可亲的人。艾戈尔.皮亚特尼茨基着重说明托洛茨基的思想,很正确地解释了托洛茨基的不断革命论。
听众非常注意听。听众中各种层次年龄的人各种职业的人都有。有两排座位坐着70~80岁的老人,其中好多是老布尔什维克的儿女。
在麦克风前说话的,还有加里娜.安东诺夫奥甫先柯,她是红军领袖之一、安东诺夫奥甫先柯的女儿。她的父亲在1938年被斯大林杀了。她自己从1937至1953年一直被关在斯大林的集中营内。加里娜说话很激动,很用力,她没有办法说清楚自己一生所受到的苦难。她说:“什么是托洛茨基主义呢?这就是我的整个生命。”她接着又说:“现在正好是我们要求我们历史的时候了:把这历史交还给我们!把全部真理交换给我们吧!”
在麦克风前说话的人,有提出问题的。有些问题还是很幼稚的,例如,一个青年问道,听说当初托洛茨基到外国去的时候,斯大林允许他带着一车厢黄金离开苏维埃国境,是真的吗?其他一些问题比较复杂,与过去和现在的政治辩论密切相关。还有个问题是要求知道:为什么列宁葬礼那天,托洛茨基没有参加。有人在听众座位上站起来,要求台上说话的人,更详细地说明托洛茨基在建立第四国际时起什么作用。他又说,他有一本托洛茨基的著作《被背叛的革命》,他劝告大家都要读它。他把自己的姓名和电话号码告诉大家,让要读这本书的人可以找他要一本。
记者:《被背叛的革命》这本书在苏联持不同政见者中,是不是广泛流传呢?
布鲁耶:这本书以及托洛茨基的其它著作,流传得很快。如果有一本从外国带入苏联,第二天就会印出500本来散发,录像带也是这样。
例如,我带去一个可供两个钟头放映的关于托洛茨基的文件录像拷贝,是最近在法国国立电视台放映的(布鲁耶是该电视台的资料部的历史资料顾问)。有人告诉我,说我的一个星期旅行之后,就有200多个拷贝复制好了,并且在秘密流通。
记者:我听说你也在主席台上说了话,是吗?
布鲁耶:是的。听众问答阶段过了以后,会议主席就要求我上台回答有关托洛茨基档案的问题。
我走上台去。当我自报姓名,自说我是托派的时候,使我大吃一惊,会场上立刻爆发了雷鸣般不断的掌声。
我说,我用了30年以上的时间来研究托洛茨基的生平和著作。我知道,托洛茨基有一部分档案如何在哈佛大学消灭的,里昂.西道夫的档案如何在斯坦福的胡佛研究院消灭的。我说明了哪一类文件可以在这些档案中找到。
然后,我就拿出一本书,高高举给大家看。这是我最近出版的托洛茨基传,篇幅超过1100页,重3磅。我的话刚一说,大家都乐了。我说,我写这本书不仅是给法国人看的,也是给苏联劳动人民看的,为的是帮助他们斗争,反对那些杀害历史真理和杀害人类记忆的人。
然后,我象征式地把我的书正式赠送给苏联工人和苏联青年。我把书交给娜杰日达.越飞。娜杰日达.越飞就把书举在头上摇晃,非常激动地说:“在我82年的一生中,从来没有像今天感受到这样的快乐!”听众以更大的掌声回答她这样的话。
大会结束时,通过一项决议案,呼吁给托洛茨基平反,恢复他的苏联共产党党籍,并出版托洛茨基的全部著作。
散会之后,我立刻被包围起来,几十个人围在我的身边,有老的,也有少的。他们很高兴碰着一个托派,并且如饥似渴地要求知道关于托洛茨基更多的事情。他们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他们终于找到了一条路,能够回到早期布尔什维克的传统去。
(土豆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