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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俄共(布)第十三次党代表大会上的总结发言

布哈林

(1924年5月)
赵秋长 译 贺安保 校对


  中译文来自《马克思主义研究参考资料》1982年第2期。


  同志们:我觉得总结发言就不需要占用过多的时间了,因为在这里阐发的反对我们驻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的多数代表所持立场的论据是不能令人信服的。首先,我谈一下拉狄克同志刚才谈过的问题,应当说,如果拉狄克同志对布兰德勒的断语是正确的,即他说布兰德论证时扔出来的是砖头瓦块,那么,拉狄克同志本人论证时,扔出来的可不是砖头瓦块,而是某些更为可恶的东西,实际上,他在为布兰德勒辩护时,做了一系列的暗示。他说,反对布兰德勒的人们写过保皇主义的书,他们是在1919年以后才混进我们党内的,但是拉狄克同志却没有把名字和事实列举出来,当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拉狄克同志一样生来就是布尔什维克的,但不管怎样,在我们党的代表大会上使用这种暗示和半暗示的语言都是不大合适的。拉狄克同志使用这种方法是极不成体统的,对此我们要表示坚决的抗议。
  现在我们看看拉狄克同志阐发的理由中的某些不妥之处,他指责我没有正确地阐明我们应当从以往激烈的事件中得出的某些结论,他先是在保加利亚问题上开始争辩的,他说:加利亚同志的错误似乎是由不能正确理解统一战线策略而造成的,其实,错误的根源全在剧的方面,在于保加利亚同志受政治因素的影响而害怕夺取以权;所有其它的说法都是为了盖其真实理由的漂亮空话,都是搬弄马列主义的现成词句。保加利亚共产党人考虑到,在当时的政治形势下,他们将难以保持住政权,说这个因素起了作用,是正确的。然而同时又说这一不理解工人阶级同农民关系的因素并没有起作用,就全然不对了。拉狄克同志应该回想一下,你在上次共产国际的扩大全会上讲了些什么。你拉狄克本人在会上就保加利亚问发言时曾提出许多论据,这些论据我们是完全赞成的。这些论据指责保加利亚同志对农民和农民联盟采取了一种不正确的态变。实在不应该一面批评别人轻率,而另一面又忘掉你自己在关于保加利亚问题的发言中讲过的话。第一个关于保加利亚问题的情况就是如此。
  现在接着谈,有人说我们理解到德国事件的意义为时太晚了。我驳斥这样的说法,只要提供一件事实材料就够了。我们执委会的大多数代表早就制定了对德国党的策略进行根本改革的路线,这比以后和德国同志一起在会议上通过决议的时间要早得多。当时不是别人,正是拉狄克同志对此曾提出抗议。现在呢,他却不顾事实,反咬一口。
  关于期限问题。拉狄克同志在这里问题说成这样,似乎是共产国际给德国党硬性规定了一个进行决定性的发动武装起义的期限。
  我们的观点是,我们拟定的只是一个大体预定的时间,问题最终要视该国情况而定。共产国际执委会做出的就是这样一个决定。
  拉狄克同志接着说我们现在没有十分成熟的群众组织,说我们提出的关于同志们在议会演说中表现出机会主义倾向的论证是小题大做。
  最使人惊诧的是,当我们的共产党员部长们在议会上发表了糟糕的讲话,而拉狄克同志对这件事却充耳不闻。倘若对问题持这种态度,那么随便什么事都以谅解了;那么社会民主党人1914年发表声明或表示赞成军事拨款同样也只是一项普通的议会行动而已。当然我不是把这两件事完全相提并论的——它们是不能等同起来的。可是,我们提起议会上讲话的问题时,我们说,这种出自身居领导岗位的负责人之口的言论发出了全部策略的信息。对于这些言论的分量是不能孤立看待的。我们的同志在议会上的发言糟就糟在他们本来应该把问题挑开,应该动员工人阶级的力量,但他们没有这样做,却声称,他们站在宪法法规的立场,也就是站在既成的资产阶级法制的立场上。你们这么做究竟要给工人阶级一种什么信息和什么样的精神准备呢?一个在共产国际中起领导作用的同志怎么能声称这是个“小题”呢?须知,这件事发生在议会啊!同志们,这不是个“小题”,而是策略问题,它是整个斗争路线的方向问题。
  既然要否定这一点,那么在利用议会讲坛的问题上,就必须采取另一种立场。拉狄克同志的这个论证没有击中要害。我不妨把这些议会上的糟糕发言——至于它们是何等的糟糕,顺便说说,拉狄克同志也是承认的——同共产党议会党团在本届议会上的发言对比一下:

  “当读到臭名昭著的反动分子和社会民主党首领的名字时,共产党人立即发出阵阵嘲讽的呼叫声。一听到鲁登道夫·蒂尔皮茨和大实业家克列普涅尔·捷韦林格的名字,就吹起了口哨和警笛。喧嚣声持续了数分钟之久。在共产党议员卡茨对武装警察进驻国会大厦提出抗议之后,社会民主党人迪特曼发言要求立即释放全体被捕的国会议员。其后,共产党议员绍列姆和克南又要求立即重新讨论共产党议会党团的提案。绍列姆讲述了警察追缉卡塞尔市重新当选的共产党议员,关于在慕尼黑代表会议上逮捕什列希特,弗洛林和布赫曼的经过情况。中间派议员屈连巴赫反对共产党议会党团的提案,条顿党议员格雷费在条顿党议会党团仍在沉默时表示赞成马上讨论关于大赦的提案,因为这一大赦对那些因希特勒叛乱案被逮捕的条顿党人也是有利的。当共产党议员台尔曼在坐满工厂工人和被捕者家属的旁听席上响起的一片支持声中,坚持要求立即讨论共产党议会党团的提案时,大厅里出现了阵阵骚动。共产党议会党团都迅速地站了起来,唱起《国际歌》,旁听席上无产阶级群众也跟着唱了起来。”

  自然,德国革命问题及共产党在德国革命中的作用问题绝不能仅限于这种议会斗争策略。但目前出现的这种健康的气氛和新鲜的气息是应该欢迎的。这就把革命的、马克思主义的路线同机会主义的、妥协主义的路线区别开来了。只有那些还没有完全摆脱机会主义偏见的人才不能理解这一点。
  同志们,我还应该说,拉狄克同志言论中的令人惊诧之处,正由于他谈的是最紧要的历史关头而显得两倍、四倍、十倍地更令人惊诧了。为了认识当时的情况,请你们设想一下,如果那时托洛茨基同志在预备议会上发表的不是号召武装起义的演说,而是说:我拥护本届预备议会的法律性立场并全力保卫它的合法性,那将会出现什么局面,我们会作出什么反应?可能产生一种什么情况呢?当时萨克森发生的事情正和这一情况如出一辙。因为这里讲的不是简单地利用议会的问题,不是处在资产阶级国家的条件下一个简单的策略问题。那时候完全独特的历史情势已经形成,它标志着一个转折关头。在这个转折关头共产党人应该采取武装起义的方针。为了举行武装起义,应当利用一切,其中包括议会讲坛。应当向整个战线发出信息。但是这种信息并没有发出,却搞了些全然相反的东西。当拉狄克同志说“议会上糟糕的发言”等只不过是些小事情的时候,我真不知该如何评价拉狄克同志这番并非在议会讲坛上,而是在这个讲台上讲的话了。
  拉狄克同志用粗鲁的言词说我不正当地利用了大会代表的无知。我说过布兰德勒集团的行动是与其他一系列事实联系着的,并且在这里引用过党的莱比锡代表大会的决议。拉狄克同志对此表示反对,提出了一个自以为是致命的理由:为什么当时不除掉布兰德勒集团?为什么当时不提出抗议?为什么当时不提出最后的通牒,敲敲警钟?我应当说,当时共产国际的代表们对莱比锡代表大会的决议是提出过抗议的,但没有作出组织方面的结论。我认为,代表大会决议中最重要之点是这么一句话:由于执行统一战线和参加工党政府的总策略,共产党的任务就是要建立民主政权的国家机关。拉狄克同志尤其清楚的是,这个问题在德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的会议上曾提出过。不过当时这个问题的意义尚未被认识,只是到了后来,到了今天才显示了出来。原来,布兰德勒的最初方案真是糟糕透了,连共产国际中与他持同一立场的那些同志也为之感到难堪,以至不肯把最初的那份草案给我们看。但是,这已是过去的事情,我就不再这里披露它的细节了。
  我们为什么没有作出组织方面的结论呢?原因很简单,因为对布兰德勒集团当时还存有一种看法——这种看法可能是错误的,想必也是错误的——认为应该不断地让这个集团去发挥作用,让它再积聚一些领导班子的力量。当拉狄克同志挥着拳头,企图唤起人们的温情(尽管他声称自己并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并在这个讲台上说出“你们是要迫害这个自战争开始以来就一直操劳的集团”时,他的这个论断和他以前提出的论断是完全自相矛盾的。
  正是由于对他们估计得过高了,由于认为需要再三地加以考验,所以才没有做出所谓组织上的结论。我再重复一下,这里面可能有某种错误,但如果犯有错误的话,那么这个错误的性质恰好与拉狄克同志在此所阐发的论证是完全相反的。拉狄克同志向我们宣称(他拼命想提出一些能左右大会的论证)共产国际在动员我们和其它一些缺乏锻炼的党的力量来反对德国共产党。这就是他的反报告的主要观点。我应当说,这是绝对不正确的。不用拉狄克同志说,我们自己就认为,在共产国际中德国共产党如果不算一支最好的力量,也算是一支较好的力量。现在的问题并不是同德国共产党作斗争,而是同右翼作斗争。曼努伊尔斯基同志说得对,这个右翼在代表大会上没能捞到一张赞成票,相反,可以把拉狄克同志的观点转过来反对他自己,这将是符合实际的。拉狄克同志在动员共产国际其它支部的机会主义分子反对德国共产党。事情就是这样。尽管我们尊重布兰德勒和其他人物,但是我们认为,德国共产党代表大会比某一个别的人物能更好地反映出德国共产党的意见。拉狄克同志的非难,正好反过来完全地、无条件地、绝对地驳斥了拉狄克同志自己。
  拉狄克同志想用重炮摧毁我的简要报告,以加强其骑兵式的突然袭击。在这里,他提出这么一个理由:西方共产党的处境实际上并不像布哈林所描述的那么好。我们看一看,这位批评我的尊敬的卡尔·拉狄克在这个讲台上给我们提供了些什么。他首先谈的是英国,他说,布哈林没有讲明英国共产党是个小党,而工党是个大党这个事实。我在上一总结年度的工作报告中,曾对各国共产党的社会政治历史作过极详尽的分析。我不是那种每隔几年就重弹老调的人。我以为,一句话说上一次,听众就有些印象了,因此无须再去重复什么英国共产党是个小党,而工党是个大党了。至于法国问题,拉狄克说我过高地估计了我们的力量。我并没有说过“胜利的春雷,轰响吧!”我在描述事态时的乐观情绪比起尊敬的社会党人的报纸《人民报》来还逊色不少。它在评论巴黎和巴黎地区的形势时直截了当地写道:共产党已经取得了决定性的、具有异常重大意义的胜利。拉狄克对我所作的估价究竟提出些什么反对意见呢?什么也没有!
  下面谈德国问题。拉狄克硬说我在德国共产党人的胜利问题上敲了定音鼓。你们看看速记记录上写了些什么。那上面一字不差地写着如下一段话:“不应过高地估计这次胜利,其理由很简单,因为在投共产党票的工人中还包括这样一个中间阶层,他们脱离社会民主党,只不过是投票赞成共产党议员罢了,而不是——譬如说——愿意手拿武器去战斗。”在此之后怎么还会有人站出来指责我把这个胜利渲染得天知道如何了呢?相反,我曾认为,有必要把我目前认为是正确的,对胜利既没有缩小,也没有夸大的这个对事态的估计公布于大会。我想,拉狄克同志在这里的奇谈怪论只能归结到一点,那就是他没有听清我讲了些什么。
  拉狄克同志把我的报告说得毫无用处的同时,自己却在做惊人的发现。你们要明白,我并没有详细谈从我的分析中所应得出的结论,尽管这一分析为拉狄克同志完全——至少是基本同意的。我原以为,我一定能从我可敬的论敌那里听到某些比我所谈过的更为新鲜的问题,某些更新的发现。可是,我们听到了些什么呢?第一,我们必须争取无产阶级的群众组织,——这是拉狄克同志的结论。太感谢了:您真的发现了新大陆,教给了党代表大会胜利地进行革命的绝妙方法。难道我们不知道这些吗?我倒要请您读读速记记录,您会看到:为了制止党员退出工会,按您的话讲,执委会拿着手枪监视在德国共产党的身旁,也就是说(据我这点有限的智慧所作的理解),为的是争取这些工会。拉狄克同志就是这样从这个令人惊异的新发现中做出了同样令人惊异的结论,那就是没有工厂委员会,没有工会,(我要插问一句,是否还要说没有我们的党?因为它也是群众组织呀!)我们就不能领导无产阶级。这对在无产阶级专政第七个年头上召开的党代表大会来说,是个大有益处的结论啰!拉狄克同志的下一个结论是:为争取中间阶层而奋斗,关于这个问题布哈林也提到了。太感谢了。拉狄克同志,您的新东西在哪里?您说关于这一点是我说的,说这一点是从我的分析中得出来的。可您究竟在指责什么呢?您要向党代表大会报告的新东西又在哪里呢?可能是那个我比您谈得还要多的农业问题?这里未免有点矛盾,不能自圆其说。
  下面谈谈德国共产党的现领导问题。拉狄克同志试图使人相信,好像是我说的,现在一切都大吉大利了。我在什么时候作过这样的论断呢?还得查阅一下速记记录:相对地说,与过去比较,马布兰德勒集团领导的时期比较,现在没有问题了。您敢就这个基本事实来争辩吗?您不妨找个时间提出自己的论点来批驳这个论点吧!我敢说,这是一件具有决定性意义的事实。现在党内的大多数是团结的。假如中央还同诸如汉堡和柏林这样较大的组织打内战,并在此情况下开展自己工作的话,那我们就不会有如此好的形势。我们党员的数量与其思想水平、意向和党的领导之间是相适应的。我们中央进行了第一次议会发动,内部没有打内战。我们这次发动证明,采取的路线是正确的。我们在选举中的成绩毕竟是很大的,这是不容否认的。
  我不是说,这就是共产主义的天堂了;我也不是说,这就是理想的境界了;我并不是说,左派没有犯过一系列的错误。拉狄克同志在工会问题和其它一些问题上所谈的观点是正确的,可是我讲的不是这些问题。我提出的问题是,过去在我们完全只是以共产国际执委会的威望支持那个在它自己党内得不到信任的集团时,情况曾怎样呢?这里必须完全讲清,我们的代表团能否只是由于这个集团自内战开始以来曾一度采取过比现在较为正确的立场,就(违背全党的意志)将领导职位信托给他们呢?这样做显然是荒谬的。我们认为,共产国际做得完全正确,并且新领导在最初发展阶段所取得的成绩也证明,就整个来说,共产国际做得是正确的。这里并没有什么拉狄克同志硬扣在我头上的官方乐观主义,也不是什么言过其实,而是说明,这是绝对地符合实际的。
  为了将来起见,对拉狄克同志还有最后一点意见。他在共产国际内部的组织问题上提了一个口号:必须进行两条战线上的斗争——既反对左倾的愚昧,又反对右倾的愚昧。我们不拒绝进行反对左倾愚昧的斗争,我们代表团的多数,其中包括季诺维也夫同志,都曾就反对左倾集团的个别代表人物所犯的不少左倾错误作过书面发言。你们可以完全相信,我们的代表团今后仍将继续坚持这场斗争。但我要问拉狄克同志,您本人就陷身于这第二条战线之中,那么,第二条战线的斗争又是搞什么呢?您将反对的不正是您自己了吗!不可否认,右的战线在法国是苏瓦林集团,在德国是布兰德勒集团,等等,而在我们这里,则是拉狄克集团。这样,我们会非常惬意并饶有兴味地目睹这样一个场面,看拉狄克同志是怎样以其独具的气概进行自我斗争的(因为右倾危险是中心的危险)。我觉得,苏瓦林同志的发言像是在退却的途中嘟哝了几句,因此就不值得一谈了。大会早就清楚,无须对其进行尖锐的批评。有一句很好的谚语,叫做不打倒下的人。大会如能完完全全地赞同我们代表团在柏林所采取的策略路线,那将是一个很好的行动(长时间鼓掌)


感谢 雨宫花凛 收集、佐仓绫奈 录入并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