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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涅和共产主义
〔苏〕尼·布哈林
原文原载于苏联《布尔什维克》杂志1931年第9期。中译文译自苏联《科学与生活》月刊1988年第10期，载于《世界经济与政治论坛》1990年第3期。
海涅属于这种类型的天才，人们一直围绕着他们的名字进行着激烈的论战，文学史的、批评的、政治的论战。这不是一种偶然性，不是历史的任性，也不是论争各方的思想的奇谲。海涅是如此灿烂辉煌，如此汪洋恣肆、波奇云谲，以至于从他的诗歌创作的珍宝匣子里，你既可抽出反暴政者的匕首，又可取出贵族的钻戒；既可捧出春之翌笛，又可抽出革命之剑；既可抽出中世纪的护身符，又可捧出无产阶级变革的红旗……
在海涅的全部创作中就极其鲜明地反映了这种二重性。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开始按新的阶级地位排座次，他们那双重天性的巨大“动摇力量”就是这种二重性的根据。海涅的个性特征是，巨大的热情和意志上的动摇并存；智慧的深邃与感性的纤巧同在。海涅的个性特征虽不和谐，但却绝妙地跟“提供思想的人”的不和谐和分裂性相协调。这些“提供思想的人”处于一个混沌不堪的、为矛盾所折磨的过渡时期，处于利益、思想、理论、伦理形成、世界观以及世界体验的冲突之中。波萨列夫过去是海涅的狂热倾慕者，他深刻地描述了诗人毒辣的“伦理学破坏人”的社会面貌。在那个被“吉伦特党人的腐户”毒化了整个气氛的时代，在描述欧洲的政治状况的特征的时候，波萨列夫指出：
“最优秀的人，即最智慧、最诚实而又最热情的人，在自己周围和内心寻找着一个强固的支撑点，却又找不到。无信仰折磨着他们，……先躯们相信过政治变革，后继者则相信着经济更新。两者之间是个黑洞，它充满了失望、怀疑、混沌不安的骚动，而在这个黑洞的正中就坐着它最光辉、最不幸的代表——亨利赫。海涅，他整个儿就是由矛盾组成的。”
波萨列夫认为海涅不是“随时间流逝”的诗人，而是“世界性”的诗人，“后者“具有现代世界的思想和忧伤”，用自己的智慧囊括了“人的生活、斗争、苦难的全部伟大意义”。当然，海涅正是这种诗人。
众所周知，海涅是怀着何等热情来迎接1830年欧洲革命的。
他写道：“一卷带着热呼呼的、灼热炙人消息的报纸由大陆（译注：是时，海涅流亡英国）寄来了。这些消息是裸在报纸里的太阳光辉，它们在我心灵里燃起了野火般的漫天大火。我觉得，这种燃烧于我胸中的灵感和狂喜之火足以点烧广至北极的整个大洋。”然而，诗人对英国工人阶级的宪章运动所作的评价更加了不起。在宪章运动中，他看到了“现代性最严重的现象”。在海涅看来，在宪章运动中，如就其结果而言，它包含的“社会变革，法国大革命与之相比也显得极为驯顺而不起眼”。在这儿，海涅话锋所指是无产阶级的阶级革命。
海涅为法国大革命唱着兴高采烈的赞歌，并且，怀着真心的喜悦迎接每一个重大的革命事件。但是，说小资产阶级空话的好汉，抢夺革命成果的资产阶级却令他愤慨和痛恨。这些资产阶级挤在革命这辆马车的后脚蹬上，余后就将车上的一切都抢到自己手里。他已经清楚地看出资产阶级民主的虚伪，也就不能不向前进，向共产主义……
他说群众是新时代的英雄，而自己却又嘲笑“笨头笨脑的农夫”、“罗圈腿的作坊工人”。海涅忘记了，刚刚他还把工人、农民归入法国哲学继承人之列。
海涅清楚地看见了崛起中的革命。他看出了共产主义不可避免的胜利，并于1843年（是年，他结识了马克思）7月15日写道：
“我重新谈论共产党人，谈到法国的唯一赢得无条件关注的党。这种关注，我本当是给予圣西门主义的余党的，圣西门主义的后继者如同傅立叶主义的后继者一样，在一块古怪的招牌下毕竟还生存着，还继续生气勃勃，精力充沛地工作着。但是，推动这些人前进的是跟社会问题不相干的言词和传统的概念。他们未能觉醒于行动，一种必须否认一切而又异常强悍的行动。他们不是事先注定的公仆，借助于他们，最高的世界意志本可履行自己的宏伟决定。或迟或早，散布于世界各地的圣西门主义者和傅立叶主义者的总司令部都将会转移到共产主义的大军中来，似乎还将以教父的身份为已任”。
上述立论充溢着黑格尔的悲壮音调，听上去像是真正的先知的预言。在这儿，海涅实际上上升到了这么一个高度：理解整个变革的主要推动力量，理解整个变革的宏伟性，且不说海涅已远远走在贝尔纳和法国空想社会主义者一类激进的对手的前面。当然，在这些言词的字里行间，我们听得出革命科学和革命行动的巨人马克思的声音，但是，这并不会减弱海涅说法的全部意义。海涅以自己的整个智慧理解了共产主义变革的不可避免性，他具有广阔的历史视野，他感觉到了世界历史的律动……
海涅是共产主义半友半敌式的人物。他以自己的讽刺作品和讽刺天才作为一把寒光四射的轻剑，直刺资产阶级世界的肌体。我国的谢德林是一个有巨大力量的作家。谢德林的确拥有一种转炉和烧瓶，内装浓酸和致死的毒物，能在敌人的身体上留下带血的灼伤。但是，谢德林身上的民族性太深厚了：很难把他转换翻译成海涅。海涅是个世界性的讽刺作家。他射出阿波罗式的轻盈之箭，并且，用精致的轻剑刺杀，但是，这种打击是致命的……
感谢 雨宫花凛 收集、佐仓绫奈 录入并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