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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维埃联邦从Maxim Gorky[1]期待着什么?

——为Maxim Gorky的诞生六十年纪念
〔俄国〕尼古拉·布哈林

鲁迅 译


  〔说明〕经查,此文发表于1928年3月29日的《真理报》——录入者。


  Gorky到了六十岁了。但是他——我在两三年前,曾经和他会见——虽然生着慢性病,却几乎没有白头发。眼睛,是在刻着一点有特色的俄罗斯底的皱纹的前额之下,炯炯地留神地窥着。胡子是嘲弄底地向前翘开,聪明的,活泼的——多么活活泼泼的——精神,由我们的可贵的Gorky的高大粗野的全身显现。在大体上,即使用了“兄弟呀,你已经六十岁了”那样的“高兴”的通知,但接受的人,恐怕也未必觉得很好的感印的罢。然而这等事,几乎并没有搅乱Gorky的心。因为在实际上,看了外貌,大约谁也不将他看成六十岁,也不称为“可尊敬的老人”的。我们已经成了习惯,以Gorky为弥满着生命的力,连他那有了孙女的事情,也要当作一个Paradox(逆说),当作棒喝主义者照相店的发明了。
  我现在并不想写Gorky的伟大的功绩,他的动摇和错误,以及在全世界上的他的文名。我只想就苏维埃联邦,从Gorky期待着什么的事,来说几句话。就是苏维埃联邦,从作为劳动阶级大艺术家的我们的作家Gorky期待着什么的事。
  Gorky是Kollektivist(集团主义者)。他感知大众。他感知大众的生活的律动,感知大众的斗争,大众的劳动,感知阶级和民众和大群集的呼吸。带着种种杂多的Lumpen(破落户)和“看法的独自性”的他的创作的初期,辉煌的俄罗斯的跣足者的时期,早已过去了。——即使在Gorky创作上的这时期,曾经煽动了“俄罗斯国家”的泥沼的居民,搬演了巨大的革命底角色。现在呢,Gorky是知悉大众的艺术家。Gorky是文化和劳动的传导者。他始终将劳动评价在世界中所有事物之上,并且尊敬它。没有人能如Gorky,感知创造底劳动的全体心情,没有人能如这劳动阶级作家,感知劳动的伟大的革命底变革底意义。便是一九一七年十月革命时他的错误,也已由艺术家这一种人物,见了革命——这是因为流血和破坏,将对于未来创造的光景的艺术家的眼睛眩惑了——的牺牲,于是过于感动了的事,来解说明白了。
  Gorky是对于在我们俄国有着坚强的基础的通俗文学的斗士。
  Gorky是卓越的观察者,是有着渴求知识的眼睛和巧妙地摘取材料的本领的生活知悉者。他重迭了大大的生活经验和艺术经验。他使穿掘生活的无比的能力,在自己里面发展。他的文艺上的样式(Typ),是生活,不是被抽象了的本质。凡为Gorky所见的,是一切的生气泼剌的色彩,不是粉饰而是真实,也不是虚伪的恸哭。
  正惟这样的人,我们现在也还必要;不,较之先前,愈加极端地成为必要了!
  建设事业是热心地在举办。苏维埃的马蚁,比先前更加勤勉了。大家都知道翻滚很重的石头,犯了呆事,犯了错事,就改善;再错,就再改善,将一切就在那环境之下变革,并且也变革自己本身,然而直到现在,没有这样大时代的总括底的叙述。这样的尝试,有是有的,但是微弱。至多不过是局外人的嚷嚷,或者是百分之百的铁一般钢一般,以及别的劳动阶级作家的百分之百的喝采。而在这些作家们,又并无种种样式的有机底统一。在他们那里,不但只有为了试验最新的决议起见,造作出来的侏儒,也有照应了“任务”,机械底地“结合了”的侏儒。(而他们还发明了怎样的辞句呢,是只有上帝知道的。)
  我们历史上的英雄,无论怎么说,总是大众。然而将这大众,正当地取进文艺里去的是谁呢?正如在绘画上,竭力抬起“指导者”来一样,(例如圣画——尤其是恶劣的——这东西,在我国,无论那一个角角落落里都分布着),在文艺上,“民众”中的“英雄”也被推在前面。我重复地说——将一种什么固定底的,非人格底的,片面底的“本质,”加以叙述,是全然不重要的。所谓大众者,是多种多样的样式的特定的有机底统一。要描写大众,应该能够看大众,审察大众,而且认识大众。我们大叫——“和大众一同走!”然而反响很不多。
  在我国所展开的大建设活动,是决不排除那真是新的通俗文学——这往往和旧的通俗文学会有一脉相通的事——的。这新的通俗文学,是适当地抓起火筷来,用了强有力的男子汉的手,倒摩过去。但这样一摩,俗人是不舒服的,而真实的读者,其时却并不觉得无聊,卷起袖口,想可以读得更快些——这是坏事情么?
  在我国,却并无其事。而只有无聊统治着。在我国,至少只要有一个好的批评就好,然而连这个也几乎还没有产生。在我国,所多的是无论怎样的错处,都很善于发见的饶舌家。虽是作家,也不管作家自己的事情——换了话说,就是并不管生活的研究和生活的叙述——而“做着自己批判”的。
  在我国,也已经发生着好的东西了。然而这样的文艺,却还不能说是很丰富。
  由他的一切的素质,Gorky是能够补这大缺点的。我们期待Gorky成为我们的苏维埃联邦,我们的劳动阶级和我们的党——他和这是结合了多年的——的艺术家。所以我们是企望Gorky的回来的。——但愿回到我们这里,来着手工作——伟大的,出色的,有光荣的工作。

(一九二八年六月二日译自《第三国际通信》。)
(一九二八年七月二十日《奔流》第一卷二期所载。)




[1] 即高尔基——后人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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