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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张学良

陈其昌〔清晨〕

(1933年3月22日)


  〔说明〕本文刊载于《循环》第3卷第11号,1933年3月22日出版,署名:清晨。


  一旬而葬送热河,张学良已引咎辞职了,并离开北平而来到上海了。三十年来张氏在华北之势力,为吴佩孚所推不翻的,为郭松龄所打不倒的,现在轻轻地被日本帝国主义的铁拳击得粉碎了,张作霖有知,当为其创业艰难哀,我们亲见半壁江山落夷手的,岂但为张作霖哀,张学良所遗给我们的耻辱沉重的遗产,已使我们变哀恨为烦恨了!

  九一八事变发生时,假如张作霖尚在,必不至于不战而退沈阳,再退而弃锦州,此次热河之战,也绝不会一旬而失地千里。这并不是说张作霖民族意识较强,国家观念较重,而是说他有奋斗的精神,有统一指挥的威力,敢与日本帝国主义战。不幸,当此空前国难的,非张作霖而是张学良:他不但统帅其部属的威力不存,并且最主要的,他那人类所原有的奋斗生存的精神,早已为鸦片声色所耗尽了。以此人而当严重的大敌,一败涂地是当然的结果。

  张学良下野通电云:“九一八事变发生,余正卧病在平,初以诉诸国联,必主张公道。及今日军侵热,余奉命守土,乃率师整旅,与敌周旋,抗战以来,将士效命者,颇不乏人。无论事之成败若何,然部下之为国牺牲者,已为万计。”通电无一语道及其恢复东北之措施,而只表示其不抵抗而依赖国联之精神。“为国牺牲已以万计”,诚为悲壮而痛心,然热河事实已证明,这并不是在有计划的战略下的战斗的牺牲,而只是“弃兵于敌”,使以万计的民主战士作了无谓的牺牲,如果张学良是以此事来表明他的抗日之精神的,那我们便更不得不为这些死难将士之被人利用而悲哀了。更不得不为张学良哀了。

  声色狗马之徒,是决不是与有作为的,是决不是当大难的,因为耳目色欲之劳耗已消尽了他的生存奋斗的勇气。《字林西报》评张学良辞职,喻之为“可怖事实的巨轮下折了翼的蝴蝶”,可谓是贴切的。蝴蝶是可爱的,可惜所当的是巨轮,遂招折翼之惨祸。然蝴蝶本意怕也是不愿当这巨轮的。张学良抵沪后发表谈话云:“鄙人个人卸去重任,得以间暇,此乃平素求之而不得者”,殆是由衷的真话。如此,我们更为这事实下牺牲的蝴蝶哀。可痛的是华北天险尽归敌有,长城以南百万民众的经年累月的血肉挣扎,已成了中华民族的命运,张学良所遗留的这种血的遗产,实使我们承受不了!

  “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听到了张学良辞职的消息,不知怎的感得为张作霖的创业艰难哀,为这巨轮下折翼的蝴蝶哀,更为中华民族的命运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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