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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恩格斯
“科伦日报”论英国秩序
科伦7月31日。
“在英国,究竟在哪里能找到对于在法国被称为资产阶级的那个阶级的一点憎恨呢?只是对于曾经利用谷物垄断向工业课取不公平的繁重捐税的贵族一度有过这样的憎恨。在英国,资产者不享有任何特权,他们是靠自己的勤劳起家的;在法国,在路易-菲力浦时期,资产者则是垄断、特权的产物。”
这种伟大的、学术性的、热爱真理的名言出现在沃尔弗斯先生给消息一向很灵通的“科伦日报”写的社论中。
真奇怪!在英国,存在有人数非常众多、非常集中和非常典型的无产阶级,它的队伍每隔五六年就要遭受一次由经济危机的毁灭性的灾难以及饥饿和伤寒所造成的浩劫,——这个无产阶级有半生时间是工业中多余的人,无法谋生;在英国,每10个人当中就有一个是穷人,而每3个穷人中就有一个被关在穷人的巴士底狱中[165];在英国,每年花在社会慈善事业方面的钱几乎等于普鲁士国家的全部支出;在英国,赤贫现象被公开说成是现代工业体系和国民财富的必要因素。虽然如此,在英国,究竟在哪里能找到对于资产阶级的一点憎恨呢?
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具有广大无产阶级的国家中,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的对立都没有达到象英国那种程度;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没有极端贫困和巨大财富之间的这种显著的对比。虽然如此,究竟在哪里能找到对于资产阶级的一点憎恨呢?
当然,在1825年以前还是秘密的、但从1825年起就已公开的工人联合,并不是为了反对某一个厂主的临时性的联合,而是反对整批厂主的永久性的联合,是许多劳动部门、许多城市的联合,最后是全英国境内无数工人的联合,所有这一切联合以及它们所进行的反对厂主的无止境的斗争,它们所举行的引起了各种暴行、报复性破坏、纵火、武装攻击和杀害等等的罢工,——所有这一切都不外是无产阶级对于资产阶级的爱的证明!
已经延续了80年之久的工人反对厂主的整个战争,从破坏机器开始,经过联合,经过对个人以及对厂主的财产和少数忠于厂主的工人的个别攻击,经过各种大小规模的发动,经过1839和1842年的起义,发展成为世界上空前未有的最自觉的阶级斗争,——宪章派即无产阶级有组织的政党的这种反对资产阶级有组织的国家权力的整个阶级斗争,虽然还没有象巴黎的六月战斗那样,引起极其可怕的流血冲突,可是它的顽强性、群众性以及斗争的范围都要比六月战斗大得多,——这种社会性的内战,对于“科伦日报”和它的沃尔弗斯来说,当然不过是英国无产阶级对于统治他们的资产阶级的爱的一种证明。
不久以前,大家不是热衷于把英国描绘成社会矛盾和斗争的典型国家,并且在同英国的所谓“不自然的状况”比较下,竭力赞扬拥有资产者国王、资产阶级的议会斗争和始终非常勇敢地为资产阶级而战的善良工人的法国吗!不久以前,“科伦日报”不是每天都在重弹这个旧调,并且在英国的阶级斗争中找到了预告德国要提防保护关税制度和在这种制度影响下发展起来的那种“不自然的”温室里培育出来的工业的理由吗!可是六月的日子把一切都颠倒过来了。“科伦日报”被六月的战斗吓糊涂了,于是伦敦、曼彻斯特和格拉斯哥的几百万宪章主义者同巴黎的4万叛乱者比较起来,反而变成微不足道的了。
法国成了憎恨资产阶级的典型国家,并且根据“科伦日报”现在的断言,法国从1830年起就已成了这样的国家。怪事!英国的鼓动家在整个无产阶级的赞同下10年来孜孜不倦地在大会上、小册子里和报纸上唤起对资产阶级的最强烈的憎恨的时候,法国工人的和社会主义的著作则经常鼓吹同资产阶级调和,当时它们所根据的恰巧是:在法国,阶级矛盾还远不象英国那样尖锐!而恰好那些人(“科伦日报”听到他们当中某一个人的名字就毛骨悚然)——路易·勃朗、卡贝、科西迪耶尔、赖德律-洛兰,在许多年当中,在二月革命以前和以后一直在鼓吹同资产阶级和平,而且他们多半是de la meilleure foi du monde〔非常真诚地〕去做这件事情的。“科伦日报”不妨翻阅一下上述各人的全部大作,不妨浏览一下“改革报”、“人民报”[166],甚至不妨浏览一下“同盟月刊”、“人民的蜂房”、“博爱月刊”[167]这样一些最近几年来的工人报纸,——不然只要读一下两部人所共知的著作,读一下路易·勃朗的全部“十年历史”(特别是末尾)和他的两卷“革命史”也就够了。
可是,“科伦日报”并不满足于仅仅断言英国根本不存在“对于在法国被称之为资产阶级”(在英国也同样有,我们的消息非常灵通的同行,请参看一下两年来的“北极星报”)的那些人的憎恨,它还解释为什么正好应当是这样,而不是另一种样子。
皮尔废除了垄断并确立了自由贸易,因而使英国资产阶级免受这种憎恨:
“在英国,资产者不享有任何特权和垄断,在法国,资产者则是垄断的产物。”“皮尔的措施就是使英国不致遭到极其可怕的革命的措施。”
皮尔消灭了贵族的垄断,从而使资产阶级不致遭到无产阶级的带有威胁性的憎恨——,这就是“科伦日报”的奇怪的逻辑!
“英国人民,我们说:英国人民日益深信,只有实行自由贸易才能指望解决同他们当前的一切痛苦和忧虑有关的迫切问题,——而人们最近却力图在血泊中寻求解决这些问题的办法……我们不要忘记:自由贸易的思想最初是从英国人民中产生的。”
英国人民!但是“英国人民”从1839年以来就在所有的集会上和刊物中同自由贸易的拥护者作斗争;在反谷物法同盟[168]最兴盛的时期,英国人民迫使他们秘密集会,迫使他们规定持有特殊的入场券才能进入自己集会的会场;英国人民以极其辛辣的讽刺把自由贸易论者的所作所为同他们的花言巧语加以对照,把资产者同自由贸易论者完全看作一丘之貉!英国人民有时甚至不得不利用贵族、垄断者的暂时支持去反对资产阶级,例如在10小时工作日[169]问题上就是这样。应当把这个非常善于从公开会议的讲台上赶走自由贸易论者的人民,把这个“英国人民”描绘成自由贸易思想的鼓吹者吗?“科伦日报”幼稚无知到什么地步,它在自己的空谈中不仅随着曼彻斯特和里子的大资本家重复他们的幻想,而且轻易地相信他们故意散播的谎话!
“资产者在英国不享有任何特权和垄断!”可是在法国却是另外一回事:
“对于工人来说,资产者从来就是垄断者,因为可怜的农民要给垄断者付60%的犁铁税,因为垄断者在出卖煤炭时进行重利盘剥,他们让法国的所有葡萄酒酿造者活活饿死,他们在把一切东西出卖给酿造者时总要贵20、40、50%……”
可敬的“科伦日报”所知道的“垄断”,只不过是关税的垄断,也就是在外表上仅仅压迫工人但实际上却困死资产阶级以及所有从保护关税政策中得不到好处的企业主的那种垄断。“科伦日报”除了从亚当·斯密到科布顿这些自由贸易论者老爷们所攻击的那种垄断,即地方性的由法律规定的垄断以外,别的什么垄断也不知道。
可是,资本的垄断,即不依靠立法和时常不顾立法而存在的垄断,对“科伦日报”的老爷们来说是不存在的。但实际上直接而无情地压迫工人,并且引起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的斗争的正是这种垄断!这种垄断正是产生现代阶级矛盾的特殊的现代的垄断,而解决这些矛盾是19世纪的特殊任务!
但是,其他一切地方性的小垄断消失得愈快,这种资本的垄断就愈益强大有力、无所不包和带有威胁性。
竞争由于消灭了一切“垄断”而变得越自由,工业封建主手中的资本就集中得越快,小资产阶级就破产得越快,同时英国这个资本垄断的国家使周围各国屈服于它的工业的过程也就越快。要是消灭了法国、德国和意大利的资产阶级的“垄断”,这些国家在吞并一切的英国资产阶级面前,就会处于无产者的地位。那时,英国的整个资产阶级就会象英国资产者现在压迫英国无产者那样,来压迫德国、法国和意大利,但是,因此而受害最大的就是这些国家的小资产阶级。
所有这些最起码的常识现在已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了,因为这样作只会使人见怪,——只有“科伦日报”的博学多才的老爷们是例外。
这些学识渊博的思想家们认为自由贸易是使法国避免工人和资产者之间的毁灭性战争的唯一手段。
实际上把本国的资产阶级也降低到无产阶级的水平,——这就是只有“科伦日报”才配采取的调和阶级矛盾的手段!
弗·恩格斯写于1848年7月31日
载于1848年8月1日“新莱茵报”第62号
原文是德文
俄文译自“新莱茵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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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65] 1834年通过的英国济贫法规定,只准用一种方式救济穷人——把穷人收容到被人民称为“穷人的巴士底狱”的实行监狱苦役制的习艺所中。——第332页。
[166] “1841年人民报”(《Le Populaire de 1841)是宣传和平空想共产主义的机关报;1841年至1852年在巴黎出版;1849年以前由埃·卡贝主编。——第334页。
[167] “同盟月刊。工人自己编辑和出版的通报”(《L’Union.Bulletindes ouvriers rédigé et publié par eux-mêmes》)是1843年12月至1846年9月在巴黎出版的一种月刊,由从圣西门学派分化出来的一个工人团体出版。
“人民的蜂房”(《La Ruche populaire》)是同空想社会主义者有联系的工人月刊;1839年12月至1849年12月在巴黎出版。
“1845年博爱月刊。共产主义刊物”(《La Fraternité de 1845.Organe du communisme》)是巴贝夫派的一工人月刊;1845年1月至1848年2月在巴黎出版。——第334页。
[168] 反谷物法同盟是曼彻斯特的厂主科布顿和布莱特于1838年创立的,它反对限制或禁止从国外输入谷物的谷物法。同盟要求贸易完全自由,废除谷物法,其目的是为了降低工人工资,削弱土地贵族的经济和政治地位。同盟在反对地主的斗争中曾企图利用工人群众。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英国的先进工人展开了独立的、有着自己的政治见解的工人运动(宪章运动)。
工业资产阶级和土地贵族在谷物法问题上的斗争,由于1846年通过了废除谷物法的法案而告结束。——第335页。
[169] 争取用立法手段把工作日限定为10小时的斗争,在英国早在18世纪末就已开始了;而从19世纪30年代初以来就席卷了广大的无产阶级群众。因为土地贵族的代表人物在反对工业资产阶级的斗争中力图利用这个受人欢迎的口号,所以他们在国会中维护10小时工作日法案。关于童工和女工的10小时工作日法案是在1847年6月8日由国会通过的。——第33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