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不断革命论
曼德尔
(1983年)
(译者注:以下的文章,是托洛茨基主义运动内有关不断革命论争论的其中一篇文章,作者曼德尔是第四国际统一书记处(Fourth International (United Secretariat))的成员。曼德尔与美国社会主义工人党(Socialist Workers Party (SWP) [USA])领导人之一的詹纳斯(D.JENNESS)曾进行了一轮笔战。詹纳斯在1981年11月和1982年6月的《战士报》(Militant)上,发表了两篇文章,分别题为《列宁如何看待俄国革命》,和《我们在政治上继承布尔什维主义》;而曼德尔则在1982年4月的《战士报》发表《有关俄国革命的性质和目标的争论》一文,继而在1983年1-3月号的法文季刊《第四国际》发表本文,题为《保卫不断革命论》。)
· 1.错误的方法(略) |
“群众性的社会民主主义的工人运动在俄国已经有二十多年的历史了(如果从1896年的大罢工算起)。在这个很长的时期内,贯穿在两次伟大的革命中,并且像一根红线一样贯穿在俄国的全部政治史中的一个问题就是:工人阶级领导农民前进走向社会主义呢,还是自由资产者拖着农民后退,容忍资本主义?”[2]
“我们根据本身的经验知道,——全世界近代的,譬如说150年来的一切革命的发展过程,也证实了这一点——无论何时何地,结果总是这样:一般小资产阶级,其中包括农民,要觉悟到自己的力量,自己领导经济和政治的一切企图,最后都遭到了破产。或者受无产阶级领导,或者受资本家领导,中间道路是没有的。一切梦想中间道路的人都是空想家,都是幻想者。”[3]
“(很可笑的是,中国革命三十年以后,曼德尔还要保卫在社会革命中不能够有农民党和农民组织和农民革命不能扮演独立的任务这个观点。在中国,由农民党与小资产阶级斯大林主义领导层所领导的农民军队,造成一个革命。这个革命开启了中国无产阶级得到——不管是如何变形的——历史性的收获,换言之,建立了中国的工人国家。)”社会革命的意思是国家的权力在变动中从一个阶级转到另一个阶级,这些变动包括粉碎旧的统治阶级的国家机器,及建立起作为另一个阶级的统治工具的新国家。
“列宁及其他布尔雪维克在这时候用许多不同的公式来描述苏维埃政府:‘工农政府’,‘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无产阶级专政’,‘无产阶级与贫农的专政’,‘人民政府’等等。”我们要强调,我们讨论的并不是不同的公式。如果我们略去“人民政府”这个公式,因为我们在稍为有点重要的纲领性文件上根本找不到这个公式,其他的这些公式都是同义词。过渡纲领特别指出:“对于布尔雪维克而言,在十月革命以前所用的工农政府的公式,是无产阶级专政的同义词。”难道詹纳斯同志会说托洛茨基同志在1938年主张这个公式的时候,是有意或无意地伪造历史?
“列宁说,十月革命创造了在农村‘最完善地’发展资本主义的基础(曼德尔如果不与马克思和列宁决裂,就不能否认这句话)。”让马克思和列宁和平地安息吧。还是让我们从事实上,即从历史的经验,及从理论的观点,来考察这个问题。
“弟兄们,我们早在1848年就对你们说过,德国的自由资产者很快就会执掌政权,并且立刻就会利用他们刚刚获得的政权来反对工人。你们已看到,这个预言是证实了。……资产阶级如果不是与那个在3月间被打败了的封建党派结成联盟,甚至最后把统治权重新让给这个封建专制主义党派,是做不到这一点的。)(《马恩选集》中文版第一卷第382页)历史进程的次序并不是资产阶级革命的胜利开启了无产阶级革命,而是资产阶级革命的开始导致反革命的胜利。资产阶级对无产阶级的恐惧,使它不能够扫除半封建的残余。
“大部份直接参加过革命运动(共产主义者同盟)的成员,都认为秘密结社的时代已经过去,现在单单进行公开活动就够了。个别的区部和支部放松了自己跟中央委员会的联系,最后甚至渐渐地完全断绝了这种联系。结果,当德国民主派即小资产阶级的党派日益组织起来的时候,工人的政党却丧失了自己统一的巩固的基地,至多也只是个别地方为了本地的目的还保存着组织的形式,因此在一般的运动中就落到了完全在小资产阶级民主派支配和领导下的地位。这种状况必须结束,工人的独立应该恢复起来。”(《马恩全集》中文版第7卷第288页)促使这个战略性的转变的,还有法国的阶级斗争的经验,法国无产阶级1848年6月暴动的经验,还有这个革命完成任务以前,在一个制度化的“民主共和国”诞生以前,在这个革命的过程之中,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之间血腥的冲突的经验。在这里,生命、阶级斗争与历史经验也证明,在资产阶级完成它的历史的经济任务以前,它已经在政治上变成反动与反革命了。否认马恩的思想上这个“转变”,主张马恩两人在1848年6月、1850年及1871年的思想与上述的《共产党宣言》中的那段句子有“政治上的连续性”,主张连列宁的《国家与革命》与十月革命的思想也与那段句子有“政治上的连续性”,简直把马克思与列宁变为半个孟雪维克,或者庸俗的孟雪维克了;这就等于把革命马克思主义的真正历史变为不可忍受的轻率之言了。
“前面我们已经看到,工人革命的第一步就是使无产阶级上升为统治阶级,争得民主。”托洛茨基及所有革命马克思主义者从三十年代开始所要解决的新的理论问题,就是要确定从无产阶级革命的无可否认的胜利中所产生的国家的性质,因为在那个国家里,“组织成为统治阶级的无产阶级”不再行使政治的权力,不再享有“政治统治”,而且无产阶级民主不再存在了。在这些情况下,虽然有官僚专政,我们还能说这个国家是工人国家吗?托洛茨基的回答是,只要十月革命所产生的生产手段国有化与外贸垄断还残留的话,这还是工人国家。这是新问题的新标准,是官僚堕落的工人国家的阶级性质的新标准。我们不能把这个新标准幻想为“工人国家性质的新的科学标准”,可以被马克思主义者应用到任何工人国家去。
“无产阶级将利用自己的政治统治,一步一步地夺取资产阶级的全部资本,把一切生产工具集中在国家即组织成为统治阶级的无产阶级手里,并且尽可能快增加生产力的总量。”(《马恩选集》中文版第一卷第372页——着重点由本文作者所加。)
“钱袋的奴才,剥削者的仆从,资产阶级知识份子老爷们,总是拿社会主义来‘吓唬’人民,然而,正是在资本主义制度下,人民才注定了要过那种服苦役住军营的生活,从事永无休止、令人厌烦的劳动,过着半饥半饱、贫困不堪的日子。使劳动者摆脱这种苦役生活的第一个步骤,就是没收土地,实行工人监督,把银行收归国有。以下的步骤就是把工厂收归国有,使全体居民一律加入消费合作社(这种合作社同时又是产品销售合作社),以及专由国家经营粮食和其他必需品的贸易。”(《列宁全集》中文版第26卷第380-381页)一个从成立的那一天起就宣布它的意愿而且没有经过新的革命或者内部的转变就实施它的主张的国家,一个在几个星期后宣布“社会主义祖国受到威胁”,而且在1918年2月21日的宣言上以“世界社会主义革命”为结束语的国家,会是由“两个阶级的政府”所领导的“资产阶级国家”吗?
“我们可以说,在理论上,斯大林主义的一切都源于对1905年所形成的不断革命论的批评。”(《俄国革命的三个观念》)。“对不断革命论的批评”,“斯大林主义的一切”。让詹纳斯同志及他的同思想者深思托洛茨基这个分析的重大意义吧!自从1923年以来,在共产主义运动史上,在革命运动史上,每一次反对无产阶级直接地夺取政权的需要,总是从攻击托洛茨基主义开始。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