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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本家不知怎么办”
——曼德尔访问记
(一九九五年三月)
问:目前的经济上升是真实的吗?它是否意味着我们正进入一个增长期?
答:资本主义经济有两种上下波动。除了较明显的上升、下降的短周期外,我们也可分辨出衰退、增长的“长波”。不管短期的上下波动,从1949年直至70年代初,基本上是一个增长的长波。而当我们考虑到,不管上升或下降,核心或结构的失业却自1973年起一直在增加,我们就可以说,最近的22年代表一个衰退的长波。官方统计说谎,我们都知道他们怎样把各种集团从他们的计算中略去。在我看来——我想国际劳工运动中的许多分析家都有同感——光是帝国主义国家合起来,底层的、核心的失业人数就超过5千万人。至于第三世界,就有几亿人了。
“新穷人”的数目也在持续增加——占人口的10-30%,而这个现象,甚至瑞士、瑞典不久将来也会见到了。自从30年代以来,帝国主义国家还没见到这种程度的边缘化。
在第三世界,衰退长波的证据更明显。墨西哥大多数人的生活水平,现在是低到跟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前差不多。在有些其他国家,童工已在半奴隶的情况下增加。
目前的上升是工会效法德国金属工人的一个机会。他们应该说:“生产正在增加,你们的利润正在增加,现在我们要分享!”这是我们能争取真正收获的时候。但是,我们不应该忘记,这只是一次短的、周期性的上升,而预测仍是衰退期,确定会直至世纪末。
问:但是,自从1991-93以来,利润已经增加了12-13%。这为甚么不引起经济行为的一次长期转移?
答:持久的增加需要生产投资方面一次重大的增加。而资本家在投资前,需要两件事:上升的利润和扩大的市场。我们目前所见到的,是资本集中在主要财政中心。现在有些跨国公司是如此强大,以致我们应该谈到“再私有化”,那就是说,这些公司越来越不受任何政府或者国家集团的控制了。想想今天根本没人知道世界上到底有多少“自由”资本——不但无法估计到近似百分点,连近似万亿元也估计不出!你不知道的,你就无法控制。一方面,跨国公司有巨大财政资源;另一方面,有利可图的生产性投资的种类非常有限。这就产生了过分流动性——大部分商品资本正被转变为流动或半流动的货币资本。这笔过剩的货币资本就被绑在投机上。通讯技术的发达使这种资本能够在瞬息之间被转移到地球的另一角落。几个主要股票市场一天的总周转量等于国际贸易一年的周转量。资本的这种“流通速度”也让债务膨胀到无可想像的地步。
马克思主义者时常推测主观因素的危机——工人阶级不能够作为一个阶级来思考,不能依据共同利益来行动。但是我们现在所看到的,是资本家阶级的危机。他们不知道该走甚么道路、该做甚么。他们能把他们的反工人、反工会的政策推到多远?被剥削者、被压迫者起来反叛的风险有多大?资产阶级是分歧的、无决断的。
问:被剥削者、被压迫者起来反叛的可能性有多大?
答:这些群体在采取防卫自己的行动。如果他们赢取一些防卫性的斗争,他们也许会变得更急进。但是,如果失业人数又再增加,劳工运动的领导人又向紧缩政策投降,那末抵抗能力会更为减弱。于是,我们就有受到极右派攻势的危险——不一定是法西斯主义,但肯定是镇压性的“强大国家”的本质上加强。
第二,正如所提的问题那样,目前当然有社会主义方案的可信性危机。工人阶级已经看到了斯大林主义、毛泽东主义、后斯大林主义、社会民主主义、第三世界假进步民族主义的失败。就目前而论,工人们看不到有这么一种力量,比以上的所有失败了的主义要左,而且至少能够试图在全球规模上提出一个反资本主义的解决方法。
因此,目前所发生的抵抗运动,都是断断续续的、孤立的。这样的抵抗运动就很容易分散,或者在短期内被笼络。但是,有些抵抗就比过去任何时候更强大——当美国最高法院作出限制堕胎权的裁决时,一百万以上的妇女走上街头抗议!
另一个新因素是,在工人阶级中,说“那些管我们的人大都腐败无能”的人虽还占少数,但却越来越多。说管我们的人腐败,是常常听到的,但是意识到我们可以做得更好,倒是新的!老资格的工人对他们的总工程师、经理们很恼怒,但又不知所措。学生们已意识到,他们在学校里是浪费时间,因为学校没有教他们甚么,毕业就是失业。我们需要培育这个因素,帮它发展。
现在我们转看德国金属工人。德国金属工人工会是世界上最大、最有钱的工会,但是用全部3百万工会会员进行6个月罢工,是超过他们所能负担的。其实,只要在少数几个在工业中扮演特定角色的企业中选用少数占主要地位的工人(也许6-7%)来进行罢工,就可以瘫痪全部生产。突然之间,老板就要支付罢工及生产方面所损失的费用。
我们也许处于守势,但那并不表示我们是无力的。
(这篇访问记原载于95年4月8日的比利时杂志《左翼》。访问者是迈先Gabriel Maiss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