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威廉·福斯特 -> 《美洲政治史纲》(1951)

第三十四章 西半球的问题


民族结合的趋势
民族的稳定与发展
黑人民族的发展
印第安人的民族趋势
白种沙文主义
发展中的新大陆文化


  自从四个半世纪以前哥伦布的伟大发现以后,各个种族、地方和国家的人民都参加了新大陆的人口增殖。不过这些人民主要地可以分成三大人种集团:印第安人、黑人和高加索人或“白人”。他们出自地球的三个大陆:美洲、非洲和欧洲。他们是不同肤色——大体上为红色、黑色和白色——的人民,而在语言、历史、宗教、一般文化以及社会发展的程度上,他们都有极为不同的背景。

  印第安人,假定的来源是亚洲,自然是第一批美洲人。他们包括一千七百种或更多的部落,有着许多不同的语言和方言,以及极为不一样的文化。根据不同的估计,印第安人的数目在哥伦布时代有一千四百万至四千万人。黑人也像印第安人一样分成许多部落、语言和宗教,来自非洲的不同部分,约有一千五百万人是作为奴隶被带到这个半球来的。白人是来自欧洲的各个地区。总的来说,自从发现大陆以后,不算那些后来回到自己祖国的,约有六千万欧洲人移殖到美洲,其中约四千万人到美国,六百万人到加拿大,五百五十万人到阿根廷,五百二十五万人到巴西[1]。从欧洲和非洲以外的世界其他部分移到美洲的白人约有二百万。

  白人是作为征服者而到新大陆来的。他们之中的统治阶级建立了他们对印第安人的控制,接着又把黑人作为奴隶带进来。他们也奴役大多数早期的白种移民。在随后的世纪中,如我们所知道的,印第安人和黑人曾成功地笼络了奴隶的束缚,并在某种程度上减轻了流行的野蛮力役制;但是他们仍然是受奴役的。他们构成整个新大陆的雇佣农业工人、贫苦农民和非熟练工人的绝大多数。整个西半球并不是被一个统治的白人“种族”,而是被只占人口百分之五到十的富有资本家和地主(几乎全是白人)的寡头政治所支配,他们残酷地和贪婪地剥削各种肤色的全部劳动人口。

  目前三大人种集团——“红种”、“黑种”和“白种”——在整个半球的实际人数很难作正确的判定。这里没有截然的种族界线。不单三个集团趋向于互相融合,并且阶级地位和种族歧视也插进来使事情复杂化。因此,决定一个人是印第安人、黑人或白人,几乎纯属地方习惯的事。例如,谁是黑人,在种族偏见不深的巴西和在种族偏见横行的美国便决定于十分不同的基础。至于谁是印第安人,罗里麦尔说;“在墨西哥、秘鲁和巴西,一个像印第安人那样生活的人就是印第安人,并不去考虑他的真正血统;同样地,一个纯粹印第安血统的人已经抛弃了印第安人的行径,便在社会和政治方面变成为白人。”[2]另外一位权威人士说:“在玻利维亚,一个人换了衣服便不再是印第安人而变成为欧印混合种人,取得土地便不再是欧印混合种人而变成为上层白人。”[3]奥尔提兹也说:“当一个游客在巴西的伯南布哥市谈及市长是黑白混合种时,当地人回答说,‘他曾经是的,但现在不是了。大市长不能够是一个黑白混合种’。”[4]美国和加拿大的政府必定也是用类似的非科学方法来断定谁是白人、印第安人或黑人。这些范畴的任何一种都没有确定的种族特征。在美国和拉丁美洲的实践之间却有一个很大区别。依照拉丁美洲的习惯,财富、婚姻或社会地位都可以打破肤色的界线,即使一个人根据血统不是白人;而在美国,一个三十二代以前或更少非洲血统的人,也被归入黑人之列。这反映了美国的更厉害的白种沙文主义。

  不过,关于这三大人种集团的相对数目也有某种一般的估计。依照不十分可靠的计算,以这个半球的人民三亿二千一百万来说,黑人和黑白混合种人约四千五百万,印第安人三千万,欧印混血种人三千万,白人二亿一千五百万[5]。琼斯说,“拉丁美洲人口一半以上有印第安背景的某些痕迹。”巴克莱估计拉丁美洲居民百分之六十八不是白人。综上所述,不管这些说法的价值如何,三大人种集团在西半球的百分比约为:印第安人和欧印混合种人百分之二十,黑人和黑白混合种人百分之十四,白人百分之六十六。

  印第安人和欧印混合种人的最大多数主要分布于从墨西哥到智利的太平洋沿岸国家一带。黑人主要分布在三大地区,美国一千五百万,巴西一千三百万,西印度和加勒比海国家一千二百万。白人的最大部分集中在美国、加拿大、阿根廷、巴西和乌拉圭这些承受欧洲移民主流的国家。

  关于印第安人和欧印混合种人在拉丁美洲各国的人数,国际劳工局曾根据著名的“印第安专家”伯伦德教授的研究发表下列统计[6]

国家印第安人所占的百分比欧印混合种人所占的百分比
阿根廷210
玻利维亚5537
巴西218
哥伦比亚1540
哥斯达黎加420
古巴05
智利565
多米尼加00
厄瓜多尔7020
萨尔瓦多1077
危地马拉6531
海地00
洪都拉斯985
墨西哥4545
尼加拉瓜570
巴拿马861
巴拉圭592
秘鲁5536
乌拉圭212
委内瑞拉1070

  美国和加拿大各有不到百分之一的印第安人和欧印混合种人,而在西印度群岛的百分比也微不足道。

  上表显示出主要的印第安人国家是玻利维亚、厄瓜多尔、危地马拉、墨西哥和秘鲁;而欧印混合种人占优势的国家是哥伦比亚、智利、萨尔瓦多、洪都拉斯、尼加拉瓜、巴拉圭、巴拿马和委内瑞拉。黑人和黑白混合种人占优势的国家是海地、马丁尼克、牙买加,以及一些其他西印度岛屿,那里他们平均占人口百分之七十五至九十。在巴西,印第安人和欧印混合种人以外的百分之八十人口中,白人以及黑人—黑白混合种约各占一半。所有这些估计只是近似的数字,统计家们几乎关于每一国家的这个问题都是分歧很大的。

  上述的百分比对于非白人集团来说可能是太低了。这是因为在拉丁美洲国家,人口调查者和统计家通常故意把人口统计“白种化”,而在许多情形之下,个人也因面对种族歧视而隐匿他们的印第安人或黑人的血统。因此古巴的非白种人口据说实际上比官方统计大得多。巴西的数字甚至更严重地“白种化”了。智利也只承认有百分之五的印第安人,但是著名的人种学家亚历山大·李浦斯丘尔滋说它是一个欧印混合种的国家。在美国,据估计有五百至八百万部分黑人血统的人民“通过”算成白人[7]

  美洲的三大人种集团都曾迅速地增长,并且继续增长着。虽然经济条件十分恶劣,印第安人和欧印混合种人现在大约至少四倍于发现大陆时的印第安人;而黑人和黑白混合种人的总数目前也不少于作为强迫移民被带到西半球来的黑人数目的三倍。白人现在的数目也约为白种移民总数的三倍半。在印第安人和黑人占优势的拉丁美洲,人口的增加比世界任何其他主要地区都快,每四十年便增加一倍,而照目前的增加率,到二〇〇〇年将达到三亿七千三百万人。


民族结合的趋势


  由历史上看来,构成西半球人口的各种不同民族集团一直有同化和混合的强烈趋势。在这总的方面,白人当中有着明显的倾向,藉结婚或其他方法,把欧洲来的各种少数民族吸收到一般白种人口的主流中去。白人中的这种倾向在美国和加拿大也和在拉丁美洲一样明显。不过,土生部分的民族偏见和歧视也使许多白人集团的这种同化过程趋于缓慢,这些白人集团中有芬兰人、意大利人、德国人、斯堪的纳维亚人以及爱尔兰人。各种不同少数民族方面有保持他们自己的民族特性的强烈趋势,也是一种阻力。因此斯拉夫和犹太集团就不如早期的英格兰和苏格兰集团那样深度的同化。

  在不同的黑种人民当中,也存在着强烈的结合趋势。在长期和严重的奴隶制压迫之下,非洲背景的部族界线大部分已在奴隶状态中消失,特别是在美国。不过在巴西和西印度群岛,许多古老的部族传统仍然保留下来,虽然是采取退化的形式。

  在构成印第安人民整体的许多印第安部落当中,某种缓慢的结合倾向也可以觉察得到,但不如白人和黑人集团当中那样显著。古时的印第安人战争早已过去,从前是传统敌人的印第安族邻,互相之间已经发展了一种较为发好的态度,而它们之间的通婚也比较成为常事了。它们也发展着部落间的政治组织和全民族的甚至全半球规模的运动。所有这些都是统一的力量。这种组织的一个例子,在美国,是“美国印第安人全国委员会”。

  三大人种集团之间的混合趋势,也像它们各自内部一样在进行着。在黑人和印第安人之闻,早已有集团互相同化的强烈趋势。它们互相之间已表现出很少的种族仇视。例如,在巴西和美国的整个奴隶制时期,逃跑的黑人奴隶在印第安人的地方定居并互相通婚,是相当普遍的事。黑人—印第安人联婚的后裔,在拉丁美洲也相当多,西班牙文称为赞波人*(按照西班牙的殖民法律,由于种族之间通婚的种族混合,共有十六种法定的分类。——(“拉丁美洲”,第二三页)),通常都被统计在黑白混合种或欧印混合种的项目下。

*按照西班牙的殖民法律,由于种族之间通婚的种族混合,共有十六种法定的分类。——(“拉丁美洲”,第二三页)


  在白人与印第安人和与黑人之间,数世纪来便存在着强烈的种族混合趋势。在许多国家,这种种族混合发展得很快,例如在墨西哥和阿根廷,从前的黑人少数民族已经被完全吸收了。这种趋势的最雄辩证据便是西半球有数以百万计的欧印混合种人和黑白混合种人这一事实。这种种族混合在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殖民地开始时便特别显著。早期的白人发现者和征服者自由地以印第安人和黑人的妇女为妻妾,并和她们公开同住。这一点与西班牙和葡萄牙的传统习俗是完全吻合的,这两个国家的人民许多世代以来便与有高度文化的、许多世纪前曾征服过伊比利亚半岛的肤色深暗的摩尔人通婚。弗莱尔说:“葡萄牙和西班牙的贵族家庭吸收阿拉伯人或摩尔人血统的无可计数。”[8]葡萄牙皇室,皮尔逊说,也与摩尔人联婚。事实上,在费迪南和伊萨贝拉以前一千年间,侵略者的浪潮,大多来自非洲,一个接着一个地扫过伊比利亚半岛,与当地的人口混合并在他们体质构成和民族习惯上留下抹不掉的痕迹。加尔德隆所列举这些侵略者当中有:闪族人、巴巴人、阿拉伯人、哥普特人、陶亚列格人、叙利亚人、凯尔特人、腓尼基人、希腊人、迦太基人、罗马人、法兰克人、斯威比亚人、汪达尔人和哥特人。他说西班牙是“半非洲人和半日耳曼人的”[9]

  西班牙和葡萄牙殖民地的政治的和教会的统治者都保障婚姻上的种族混合。克罗指出:“皇帝和教会都从道德的基础上支持这种种族混合,就是说,他们鼓励和保护白人与印第安人之间的婚姻。早期的一条西班牙法律(一五一四年)明白地申述国家希望印第安的男人和女人,应享有他们与任何他们所喜欢的人结婚的完全自由,不得对他们加以任何阻碍。”[10]因此从一开始,便有大量的欧印混合种人和黑白混合种人构成西班牙和葡萄牙殖民地社会的重要部分。关于今日的巴西,弗莱尔说:“种族混合在巴西继续着,特别是在劳动阶级和小资产阶级当中,而在中产阶级和巴西的旧贵族方面,也达到可观的程度。”[11]说西班牙语的拉丁美洲国家也是同样的情形。在殖民地时期的法属魁北克,也有许多白人和印第安人的混合,至少在一般平民当中是如此。因为在加拿大的边疆历史中著名的大量欧印混合种人,足以证明这一点。法国人在他们的西印度殖民地,却与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不同,对黑人维持着一种尖锐的、虽然只是官方的肤色界线。

  不过,在美国,从旧日英国殖民地的最初日子起直到今天,盛行着一种十分不同的情况。英国的殖民者,大多常常是宗教上的禁酒家和伪君子,带着他们的妇女一同到来,而早期的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常常不这样做。可是,男性的殖民者跟印第安人和黑人妇女发生种种关系,但他们常常是偷偷摸摸的,而不承认这种关系的结果是他们的孩子。他们伪善地斥责通婚。因此,在整个印第安时期,不少娶印第安女子为妻的白人都被认为边疆浪人。同样,在黑人奴隶制度的整个长时期,一个白种殖民者在美国娶一个黑人女子为妻是没有听说过的。严格的禁止通婚。特别是黑人与白人之间,一直维持到我们的日子,这种婚姻在三十个州中仍然是非法的。这种情况使美国的混合种不能达到高的比率,而混合种的高比率在拉丁美洲的生活中却是一种显著的特点。

  殖民地时代这种白种沙文主义的一个著名的例外是在早期的詹姆士顿殖民地的约翰·罗尔夫和印第安酋长包哈坦的女儿波卡洪太斯的婚姻。可是,英格兰的殖民贵族们很瞧不起这一婚事。在另一方面,当地的印第安首领们热心于与白人的友好关系,倡议他们的另一些女儿与殖民者结婚,但是当他们的建议被那殖民地的种族自大的领袖们不礼貌地拒绝了时,他们深深地被激怒了。不过,据波尔顿所述,英格兰人中有许多白人和印第安人的混合,他说,“在一七九二年,契卡索族的一千个印第安家庭的家主有四分之一是白人,主要是英格兰人。”[12]


民族的稳定与发展


  在印第安人、黑人和白人三大人种集团之间和各自内部存在着强烈的混合和同化趋势的同时,也有从西半球的一般人口中创造强大的民族和少数民族,并维持广泛的种族界线和种族歧视的强烈潮流。

  如我们前面所谈到的,西半球二十二个国家虽然从历史说仍然年轻,却明确地是一些民族,并不断变得更为成熟。不过,中美洲的六个国家也有紧密联盟或结合的强大趋势。我们又曾看到,三个年轻的美洲国家已经到达成为帝国主义国家的程度——阿根廷在争逐着要控制南美洲;加拿大在加强它对占巴、巴西和其他拉丁美洲国家的财政控制;而美国不仅要攫取整个西半球,还企图主宰整个世界。

  在西半球有较大重要性的两个民族发展是美国的墨西哥人和加拿大的法兰西族的长成为大的、明确的少数民族。美国西南部的墨西哥少数民族人数达三百万[13]。这个十分明显的少数民族的产生,是一八四六至四八年墨西哥战争的结果,同时也由于新近来自墨西哥的移民。加拿大的法兰西族少数民族,一个确已成熟的民族,有着约四百年的历史。它的人数约有三百五十万,而自从一七五九年英国征服魁北克之后,它便处于被压迫民族的地位。赖尔逊谈到目前的法兰西族加拿大时说:“法兰西族加拿大人的地位是一个在加拿大联邦国家内已获得政治平等的基本要素的民族,但是它被封建的旧时痕迹严重地障碍着,为生活的全部领域的严厉的……不平等所困。”他说魁北克是一个“难忍的贫穷、可耻的健康情况和文化闭塞”的地方[14]


黑人民族的发展


  西半球黑人的民族发展是多样的和复杂的。在全部拉丁美洲国家,黑人除在海地和其他西印度诸岛构成人口的多数外,在其他国家都是处于各种不同数量的少数民族地位。他们在各别国家受到或大或小程度的歧视,不过在拉丁美洲任何地方的歧视都远不能与美国的野蛮的歧视黑人制度相比拟。在美国存在着一种十分特殊的情况,那就是,黑人已经达到实际上成为一个民族的阶段。

  斯大林给民族下的定义是,民族是“历史上形成的一个有共同语言、有共同地域、有共同经济生活以及有表现于共同文化上的共同心理状态的稳定的人们共同体”[15]。美国的黑人已经获有这些基本的民族特征。艾伦说:“奴隶制提供了共同的语言、共同的地域、共同的历史背景,以及主要是以渴望自由为特征的共同意识形态。在资本主义发展的时期,从奴隶制度中解放出来,使黑人有条件可能更完全地沿着民族性的道路发展。黑人是较直接地被吸引于资本主义过程之内,因此发展了为所有现代民族的特征的阶级关系……对黑人的全面隔离阻止了与白种人的混合,而迫使黑人作为一种特异的存在而发展着。[16]

  美国的黑人因此是在一个民族内的一个民族。海伍德解释这种复杂性说:“在美国境内,在一个中央政府的管辖之下,存在着的不是一个民族,而是两个民族:一个统治的白人民族,它有盎格鲁萨克逊的特权阶级。另外一个则是被统治的黑人民族。”他进一步指出,“黑人是美国人,他们是在使美国所以有今天的每一个社会斗争和经济斗争中成长起来的。但是黑人是一种特殊的美国人,他们所受的压迫已经把他们与占统治地位的白种民族隔开了。在这些环境的压迫下,他们具有了民族身分的一切客观属性。”[17]

  美国黑人民族的地域基础是南部的所谓“黑人地带”。再引海伍德的话:“‘黑人地带’穿过南部十二州,形状像弯新月。它的东端在佛吉尼亚州海边;从这里起,它穿过北卡罗来纳州,几乎包括全部南卡罗来纳州,伸进佛罗里达州,通过乔治亚州和亚拉巴马州的南部和中部,深入密西西比州和路易斯安那的三角洲,插进得克萨斯州东部和田纳西的西南部,它的西端直到阿肯色州南部。”它是“一个环绕南部心脏的地区,包括黑人占居民半数以上(百分之五十到八十五)的那些中心产棉州和一百八十个县份。从这一核心出发,‘黑人地带’的黑人区分散到二百九十个以上的邻近县份,其居民有百分之三十到五十是黑人。在这整个地区中,在差不多四百七十个县份中居住着五百万黑人。”这里的黑人绝大多数是佃农和农业工人,不过,“这一个地区的黑人中存在了资本主义所特有的一切阶级划分,这种阶级划分在历史上给现代民族的出现打下了基础。”[18]

  美国共产党从一开始就是白种沙文主义的无情敌人,同时也是维护黑人权利的不倦斗士。它在政治舞台的出现就代表着在这一总的方面的巨大进展。约翰·李德描写共产党出现以前社会党关于黑人问题的政策说:“旧的社会党没有认真地试图把黑人组织起来。在某些州,黑人根本未被接受入党;在另一些州,他们被组织在单独的支部里,而在南部诸州,党组织一般禁止使用党的经费在黑人中进行宣传。”[19]在一九〇三年,德布斯曾反对要阐明社会党对于黑人问题的立场的尝试[20]


印第安人的民族趋势


  这个半球的印第安人的民族趋势也很强烈。如我们在前面所说的,像黑人一样,印第安人曾英勇地为保存他们的生活方式而斗争。四百年来,他们曾面对着白人侵略者们占压倒优势的军事和经济力量。后者不仅是要在军事上征服印第安人和在经济上奴役他们,并且在许多国家中,从文化上和体质上消灭他们。在美国和加拿大,这种毁灭印第安人和他们的整个社会制度的运动,采取了扫除所有印第安的制度和把残留下来的印第安人用强力吸收到白种人口中去的阴险形式。那专制的美国“印第安事务局”曾粗暴地申述这种政策说,他们的目的是“使印第安人成为白种人”。这就是美国一八八七年“印第安人土地分配法案”的实质。拉法格说:“从早期直到一九二五年左右,所有(美国的)印第安政策都是以断言印第安是一个正在死亡中的文化和种族的这种思想为根据。”[21]一个地位很高的美国官员说,“主导的思想是,死亡和同化不久就会消灭印第安人,而他的土地所有权也将被清算。”[22]像哈柏尔所指出的,属于同一种类的加拿大政策是要使印第安人“逐渐放弃他们原来的传统,而接受统治种族的文化和宗教。最后的目的是‘解放’,就是说,对印第安人的完全公民权的承认和对他们的生物学上的乔并。”[23]

  侵略者们的沉重冲击对于印第安人的社会组织起了革命性的影响。这破坏了他们的原始经济,剥夺了他们的土地,和摧毁了他们的文化,可是他们以惊人的勇气和顽强仍然保留了他们的部落制度的相当大的部分。一九四〇年在墨西哥巴兹库亚罗举行的全美洲印第安人会议,曾把西半球印第安人的英勇斗争概述如下:“没有什么破坏的方法不用打击他们,而他们与这一切破坏的方法也都进行了对抗;法律上的人权剥夺,行政的人权剥夺,军事的杀戮,奴役,大授地制,强迫劳动,劳役偿债,没收差不多所有的土地,强迫离散,强迫集体移民,强迫改变信仰,宗教迫害……侮辱性的宣传,灭绝人口以铲除土人的领导权和传统,收买领导权,利用开垦权来控制叛卖政府。印第安人的集团生活,印第安人的社会——耐过了所有这种破坏。”

  印第安人现在显示出强烈的民族趋势,特别是在那些他们有巨大群众力量的国家。格伦宁谈到这种印第安民族主义的新精神时,引证了墨西哥的这个有意思的事实:“今天在全墨西哥找不到征服者〔西班牙人柯尔蒂斯〕的任何镜像。每一次建立的尝试都失败了。但是在首都的主要大街,以反对西班牙残酷压迫的第一次伟大起义命名的‘改革路’,却有一个雄伟的纪念碑纪念着阿蒂克最后一代皇帝考特莫克的牺牲。”[24]完成“墨西哥革命”的是印第安人和欧印混合种人。秘鲁最近巨大的群众运动的基础也是印第安人,只因以机会主义者海耶·德·拉·陶瑞为首的人民党(原名美洲人民革命同盟)的错误领导而失败。厄瓜多尔、玻利维亚以及其他印第安人占多数的国家,也在印第安人和欧印混合种人当中沸腾着强烈的革命运动。在美国、加拿大、阿根廷、乌拉圭及其他印第安人只占很少数的国家,这种民族趋势便显得很微弱。


白种沙文主义


  种族歧视,白种沙文主义,是人剥削人的意识形态的一个不可缺少的部分。这是在殖民地和半殖民地国家获得超额利润的一种主要方法。剥削黑人的和印第安人的奴隶和雇农的白种殖民者,为要证明和加强这种剥削,必然会建立一整套的宣传体系,以使人相信“有色”人民在精神上和肉体上都比白种人低劣,而因此依照上帝的意旨,他们必须永远成为白种人的顺从奴仆。资本主义—帝国主义者们发现了采用这种高妙的沙文主义的反动学说,作为建立他们的巨大的现代殖民帝国以及对定居在工业国家的有色人民进行超额剥削的一种基本政策,是有很大好处的。这种白种沙文主义,狂妄自大地辩称白种人根本上优越于所有其他人类,是人类进步的最大思想意识障碍之一。它的最高的,或最低的表现可以在法西斯主义的种族理论与实践中找到。

  西半球,像资本主义世界的许多其他部分一样,沾染了反动的白种沙文主义。它的最毒害的中心是在美国。这个国家的白种沙文主义可以追源于黑奴制度的时期。在认为必要的时候,它也被广泛地采用来对待印第安人,如在掠夺他们的土地的过程中,掀起一种把他们看成低劣的、愚笨的人种的群众性蔑视和狂热。我们这时代的资本主义者,继续热心地培植白种沙文主义,而以黑人为主要目标。它被用来孤立黑人和迫使他们接受较低的工资和收入水平,同时企图把白人与黑人的工人分隔开来以分裂和削弱工人阶级。藉助于反动的工会领袖,这种邪恶的沙文主义深深地渗入到白种工人的队伍中。甚至共产党也须进行斗争来使它的党员不受这种阴险的毒害的影响。它的变形的回声也可以在黑白混合种人与黑人之间某种广泛流行的肤色仇视中看到——在海地及其他地方,这一事实已经起了重大的政治作用。白种沙文主义——种族仇恨——对于美国的大资本家和地主们曾经是和仍然是一个现款的问题。维克托·佩洛估计美国的剥削者们由于迫使出卖劳力的六百万黑人接受远较白种工人为低的工资水平,每年获得了至少三十亿美元的超额利润[25]

  拉丁美洲也存在着白种沙文主义。一九〇四年,阿根廷的阿耶拉加莱忙于在“种族”的基础上解释(错误地)拉丁美洲恶劣情况的原因。他说:“我们的政治落后单纯是而且一直是种族心理学的一种现象:混杂的心灵曾经是混合种的来源:就是说,混杂,无政府状态。”[26]不过,拉丁美洲无论什么地方的种族歧视都没有达到像美国流行的那种极端恶毒的程度。拉丁美洲人民之间白种沙文主义程度校轻,大部分是由于前面所讨论过的种族的和民族的结合趋势。这是从殖民地时期的几世纪持续下来的。此外,拉丁美洲国家的奴隶制度也没有达到像美国从前对待奴隶那样完全否定全部的人权和人格的程度。存在于拉丁美洲人民当中的种族偏见,例如在古巴,大多是由于来自美国的白种沙文主义者们(外交家、旅行家和商人)的恶劣态度。它也从法西斯主义的倾向中产生。种族偏见的传播是美国帝国主义势力扩张的最深刻的思想意识后果之一。在这一反动的方面,美国是全世界一个可耻的先例。这对于林肯的国土的确是一种重大的耻辱。这对于华尔街要征服世界殖民地(有色的)人民的努力也是一个致命的障碍。

  有许多人认为在拉丁美洲没有值得一提的白种沙文主义。而下面的说法有很大的真实性:“巴西人没有肤色偏见”[27],和“巴西的黑人和黑白混合种人享有他们在美国被否定的权利。”[28]田宁鲍姆指出,在巴西,当奴隶制仍然存在的时候,黑人“曾获得皇帝之下内阁首相的尊严”[29]。并且在共和国时期,一九〇九至一九一〇年,一个“他的祖先无疑是黑人”的人,尼罗·皮甘哈,曾任巴西总统。威廉士正确地说到,“加勒比亚的种族情况是和美国的种族情况根本不同的,而因此对于在美国出生的黑人或白人都是不可解的……这真没有明显的法律歧视。这些岛屿不知有‘黑鬼’或私刑;这里也没有隔离的学校、隔离的剧场、隔离的餐厅,或公共交通上的特殊座……白种人、棕种人和黑种人在教堂中并坐着……白种人、棕种人和黑种人的坟也在公墓中并列着。”[30]其他拉丁美洲国家也是类似的情形。总之,当涉及种族问题时它们是比美国较为文明的。

  在整个拉丁美洲,黑人和印第安人,以及他们的黑白混合种人和欧印混合种人的后裔,都占有权力和事业上的高位。他们有诗人、画家、音乐家、科学家、将军和政治领袖。在布宜诺斯艾利斯有一个独立战争时的著名英雄“黑人法鲁曹”的铸像。也常说玻利瓦尔是部分黑种的。特别在巴西,黑人在这个国家的发展上曾起了最重要的和公认的作用。亨利·第亚斯,在反对荷兰人的决定性战争中两个民族英雄之一,是一个黑人。黑人在这个国家中,以及在其他地方,从奴隶地位迅速升到社会成就上的高水平,是近代的伟大事件之一。他们被巴西的普遍承认就足以把从美国南部来的一个偏狭的“白种优越论者”的头脑弄晕了。

  不过,白种沙文主义在拉丁美洲是存在的,即使在肤色歧视一般比较最少的巴西也存在着。在巴西,“黑人和黑肤色的黑白混合种人事实上被排除于政府的某些部门的职位之外,而只能希望做到其他部门的较低等级的官职。许多旅馆和俱乐部都有苛刻的肤色界线。”[31]类似的情况在所有其他拉丁美洲国家都找得到。如在美国影响很深的古巴,布拉斯·罗加说,“黑人在社会上、经济上、政治上和文化上都被歧视。”[32]她在加拿大,只有很小数量的黑人少数民族(开始于内战时期通过“地下路网”到达加拿大的奴隶),也存在可观的种族歧视,不过没有达到像在美国那种可耻的深度。

  在分析拉丁美洲(以及世界其他部分)的这种偏见时,李浦斯丘尔滋提出了他所称的“种族色谱法则”。依照这一资本主义的“法则”,不同集团的人民——黑人、印第安人、白人——是按他们皮肤白的程度而递升其社会等级的。李浦斯丘尔滋说,“主人为着防卫他的社会特权,便求助于种族色谱,既是自然的毫不容情的法则。”[33]芝加哥的皮尔逊教授,根据对巴西的广泛研究,在他所著“巴西的黑人”一书中指出,即使在这一问题上比较自由的国家,也发展了一种歧视性的职业等级,报酬较好的和社会上最受欢迎的工作都优先落在白人之手,而最艰苦的和报酬最坏的职业,由于它们使经济地位下降,已日益增多地落到居民中的肤色较黑集团。在其他拉丁美洲国家,肤色最黑的印第安人和黑人也大部分处于经济梯阶的底层。

  这种型式的白种沙文主义,在拉丁美洲国家的立法机构中也盛行着。黑人和印第安人的比例,以及黑白混合种人和欧印混合种人在较小程度上,通常都远低于他们在总人口中的相应百分比。例如在古巴,黑人约占全国人数的三分之一,但五十四名参议员中只有二名和一百二十八名众议员中只有十一名自认为黑人[34]。美国在这一方面自然是全半球最最坏的罪犯,在五百三十一名众议员和参议员中只有两名黑人,虽然黑人构成总人口的百分之十。

  在拉丁美洲有许多否认他们的国家存在白种沙文主义的人,把印第安人和黑人衰落情况的整个问题缩小为纯粹经济问题。李浦斯丘尔滋和皮尔逊就持有这种论调,他们辩称,黑人被歧视不是由于他的肤色,而单只是由于他们的阶级。布拉斯·罗加谈到他的国家中这种隐瞒歧视时说:“在这些时候,有些人企图否认古巴存在着对黑人的歧视,这种佯装不知和隐嘴过去,其目的正是要保持它。”[35]

  法西斯主义的兴起,在整个西半球,以及在世界的其他地方,引起了种族偏见的盛大发展,包括恶毒的反犹运动。拉丁美洲不能是例外。不过,这种严重的种族沙文主义在美洲不单受到共产党人和其他民主势力的一般政治上的攻击,而且有不少著名的生物学家、人类学家和人种学家也出来反对这种法西斯的种族主义者。在这许多科学家中可以举出巴西的拉莫斯、古巴的奥尔提兹、智利的李浦斯丘尔滋和美国的法兰兹·鲍斯。还有几十个其他人。这群辉煌的科学家们,虽然对于人民的问题并不是常常能找到正确的、基本的政治答案,却彻底击破了这种伪科学的法西斯主义种族狂。

  法西斯主义者们显著地企图用一个种族比人口的其他部分较为优越的论调来支持他们对社会统治权的要求。他们辩称,“雅利安人”是纯粹的“种族”,他们在心智方面和其他方面都优越于其他“种族”,说印第安人和黑人(还有犹太人)是下等人,黑白混合种人和欧印混合种人是退化的杂种,工人在生物学上是低劣于资本家的,其他等等。他们编造了一大套伪科学的生物学论据来企图证明这种荒谬的地位。

  可是,上面所提到的鲍斯、奥尔提兹和其他人,以他们关于人类的心智和生理、历史和社会的各个方面的深刻的和渊博的科学研究,把这些脆弱的论据撕得粉碎。他们曾经指出,如鲍斯所作的,说有“任何具有特殊天赋的纯粹种族存在,和相信有全部成员都注定永远低劣的种族,都是神话。”并且“‘种族’决定心智的说法没有一点科学证据,而心智决定于传统和文化却有压倒一切的证明。”[36]巴西作家弗莱尔(他并不是一个热情的为黑种人民斗尔的人),也说:“人类学家们的证明给我揭示了,黑人的特征说明其心智能力绝不低劣于其他的种族。”[37]李浦斯丘尔滋尖锐地揭穿了法西斯种族主义者们关于犹太人、印第安人、黑白混合种人、欧印混合种人以及其他集团在生物学上低劣于“雅利安人”的论点,在谈到火地岛人时,引证达尔文的学说来证明“这些野人在有关心智能力的一切方面都和我们相等。”李浦斯丘尔滋综述他自己的一般结论如下:“使这个或那个集体具有特殊的文化类型的,不是使一个人与另一个人有所区别的头脑重量、血型或其他生物学的和种族的特性……社会人类学、分析心理学和形体人类学的所有论据都支持这样的概念,即人类这一物种是代表在文化发展方面十分一致的生物学的统一,而不管它的形态学上的多样性。”[38]

  这些进步的科学家已经把非常有力的武器交给工人的手上,用以打击那些“白种优越论者”。工人以及它的政治同盟者必须学习有效地使用这些武器。对于法西斯主义者们必须用各种方式与之进行战斗并在各个方面——经济的、政治的、军事的和科学的方面——击败他们。


发展中的新大陆文化


  自然地,西半球的种种新文明正产生着它们自己民族的和一般的文化类型,并有范围广泛的特殊变种。即使把这种广大的发展写下一个纲要也需要一厚册书。这里所能做到的只是最简单地指出这些美洲新文化的一般构成和发展过程。

  三大人种集团——欧洲人、非洲人和印第安人——对于这个半球的心智生活都曾有重要的贡献,并且他们正继续这样做。欧洲的文化流派主要有英国的、西班牙的、葡萄牙的和法国的。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文化对于拉丁美洲的一般心智生活自然曾有较早的和深刻的影响。这两种属于征服者们的文化,曾给拉丁美洲人民以他们的主要语言、他们的基本宗教,以及介绍他们认识世界知识和要术。

  法国人,除了他们在加拿大的基本精神影响之外,对于一般的拉丁美洲文化的发展也曾有巨大的影响。在这些殖民地从西班牙和葡萄牙解放之后特别是这样。拉丁美洲统治阶级中富裕的和有教养的人物要到巴黎而不是马德里或里斯本去受教育,长久以来便是正常的事。昆达尼拉说:“差不多一世纪以来,有教养的和富裕的拉丁美洲人的最高欲望是访闻巴黎和在那里尽他所能长久地停留。在家宴,我们说的和讲的是法文,吃的和穿的是法国的,生活和思想都是法国的。”[39]

  另一支欧洲文化互流,即英国的,自然是给加拿大利美国的生活留下压倒一切的烙印。

  黑种人民在将整个美洲都曾有强烈的文化影响。韦尔克逊谈到奴隶们所带来的基本非洲文化时说:“由奴隶买卖劫夺出来的最早黑种美洲人的家乡,在欧洲入侵人之前便已达到文化发展的进步阶段。在包含着农业、畜牧、金银采矿、棉纺织和钢铁业的经济基础上,这里已出现了值得注意的艺术发展。这里已有丰富的和诗意的民间传说,而在某些地方已有书写文学。这里已有器乐和声乐,有跳舞。这里已有石版画、木刻和金属雕刻,象牙和骨头的雕刻,表面用线条和颜色技巧地装饰起来的陶器。”[40]黑人们把所有这些成就带给新大陆,并对它的新文化给以深刻的影响。

  不过,把黑人运到美洲,对于他们的文化体系已是一种破坏,并大大地伤损了它。这样说有四点理由:首先,奴隶们从他们的乡土被劫夺出来而改换了完全新的环境,他们的文化的生命根源被割断了。在这一方面黑人的情况甚至比印第安人更坏,后者至少还留在他们的传统土地上。其次,黑人奴隶的原始公社文化在新大陆碰到了封建资本主义的较高文化的瓦解性的压力。第三,对于黑人和对于印第安人一样,到处的主人们都理解到,为要更容易地剥削他们的工人,必须扫除他们固有的文化。因为只讲主人的语言、崇拜主人的上帝、并忘记了自己传统的黑奴(印第安人雇农也是如此),是较容易受支配的。第四,对于奴隶的文化的这些压力的分解性的效果,由于下面的事实而加重,即,黑人来自非洲的极为分散的地区,具有不同的语言、宗教、艺术和部落传统,因而在统治的种植场主阶级的支配性的和侵略性的文化面前,严重地妨碍他们保持自己的文化。

  不过,不顾所有这些使他们文化崩溃的压力,黑人们仍然设法保存了不少他们的非洲文化传统,特别是在巴西和西印度群岛。即使在美国,那里的奴隶束缚对黑人的压迫比任何其他地方都要严重,许多微妙的非洲影响仍然在黑种人民当中存在,正如霍斯柯维茨在他的书“往古黑人的神话”中所详细说明的。使“白种优越论者”大为丧气的是,自从在整个西半球取消奴隶制以后的历史上一个短短的时期,黑人们已经有了可观的文化进步。在科学、艺术、文学、戏剧、体育的每一领域,他们都有领导人物并作了出色的贡献。黑人对于整个西半球的音乐有深刻的影响。在美国,黑人的文化成就通过许多伟大的歌唱家、演员、科学家、体育家和政治领袖而充分表现出来。美国黑人进步的一个动人标志是保罗·罗伯逊。巴西和西印度群岛也特别富于出色的黑种诗人、小说家、音乐家、经济学家、历史学家和科学家,以及文化事业的每一方面的思想家和工作者。而在所有他们的背后是古时非洲故乡的微妙影响。

  印第安民族对于美洲文化一般也有巨大的基本贡献。这些民族,虽然完全孤立于亚洲—非洲—欧洲的人类发展的广大潮流之外,却在哥伦布到达之前数世纪便已建立起一种成为文化世界无限奇观的科学、艺术和一般心智生活。当法国、英国和德国还是荒僻的旷野时,玛雅人和印卡人已发展了高度的文明。无知的、贪婪的和固执的欧洲征服者们对于这些光辉的印第安制度的粗暴破坏,以及对于他们的早期的历史纪录和艺术宝藏的损毁和盗窃,是一切历史中的最大文化浩劫之一。在征服之后,在整个殖民地时期,以及在各共和国的大部分生活史中,同样的残暴精神在西半球到处流行。像对待黑人的情形一样,统治者们的目的是肃清印第安人的丰富的固有文化,而把白人的奴隶阶级文化强加给他们。但是像非洲文化一样,印第安人的文化已经证明是基本上不可摧毁的。不顾一切人为的障碍,它已深远和广发地渗入到所有美洲民族的生活中。美国是西半球“印第安人国家”色彩最少者之一,但如除法印第安的因素,它的文化便会有很大的裂口。近年来在所有拉丁美洲的“印第安人国家”,出现了真正的印第安文化复兴,墨西哥壁画的惊人发展只是这事情的最显著表现之一。

  美洲所有民族——白种的、黑种的和红种的——的一个共同的文化障碍是,在它们的民族生活的早期,统治阶级竭力用一切可能的方法把后者本身从欧洲带来的文化强加给它们。这种政策是他们用以维持他们的阶级统治的许多方法之一。数世纪以来,在整个殖民地制度时期以及在各独立政府成立之后许久,统治阶级的文化生活是来自“母”国的。他们的书籍、戏剧、音乐和思想概念一般都取自欧洲,而当他们的有创造力的艺术家着手独力进行写作、作曲和绘画时,他们的作品常常是欧洲生活和文学的模仿。美洲对于他们像一本封起来的书。所有年轻的美洲国家无例外地感受到这种早期的文化窒碍。

  在伟大的殖民地解放革命之后,和随着民族意识的成长(这种时期各国先后不一),真正美洲的文化开始发展了。这的确是美洲的第二次发现。不过,这些新民族的民族文化依然是统治阶级性质占压倒优势的资产阶级文化。资本主义制度下的知识分子通常怀有幻想,以为他们是自由行动的人,他们的作品主要是他们独特个性的结果。但是统治阶级不相信这种无稽之谈。他们始终利用他们的文化以及它的解说者作为有力的社会武器,作为维持他们的阶级统治的最基本方法之一。

  随着二十世纪的开端带来了工业的广泛扩展和工人阶级的巨大发展,现实主义文化的新的民主学派开始形成了。这种人民的文化正在把注意转向劳苦群众的问题和福利,而不是富有的统治者的陈旧的卫护。它已经引起对于民间艺术的作用以及一般美洲文化所受非洲的和印第安的影响的更多了解。著名的古巴作家马里内略谈到拉丁美洲文化时说:“何塞·马蒂被一般承认与古巴的卡萨尔,墨西哥的那耶拉,哥伦比亚的希尔瓦等同为现代主义的先驱,这一拉丁美洲的文学潮流到卢本·达里奥而达到高峰和极盛。”[41]

  新的民主的人民文化的最高表现是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科学家们、作家们、演员们、音乐家们和画家们。他们是人民的真正声音,即将来临的世界社会主义的先驱者。他们正在进攻那个除了卫护资本主义制度之外便什么也不是的资产阶级文化的全部腐朽的大厦。他们正另外建造一种科学、艺术和生活的新的、自由的、健康的人民文化。这些马克思主义的人民代言人在整个西半球是人数众多的,而他们的新生的和创造性的影响正迅速地增长着。

  随着资本主义世界日益加深地沉入于它的总危机,到处的大资本家和大地主已愈加依靠绝望的和反动的法西斯主义的手段以图挽救他们的注定要灭亡的制度。这个总的威胁的最恶毒形式之一是在法西斯主义“文化”的伪装下所推行的巨大宣传。以它的反犹运动、它的白种优越论的梦魇、它的浓厚的宗教迷信、它的罪大恶极的科学歪曲、它对艺术的污渎、它的历史伪造、它的对恐怖和战争的歌颂以及它的一般的中世纪蒙昧主义,法西斯主义“文化”对于人类的全部知识生活和幸福是一个狂暴的威胁。[42]

  美洲充分感受到腐朽的资本主义的这种法西斯主义的精神毒害。它在拉丁美洲的许多最坏的表现之一是所谓西班牙主义运动,有组织地企图使所有说西班牙语的国家追随佛朗哥西班牙的反动思想。这个一般的运动起始于十九世纪五十年代,企图在美洲重建已被殖民地革命削弱了的西班牙文化。随着法西斯主义的兴起,反动派便利用了这个西班牙主义运动,而把它变成为他们的主要思想武器之一。

  不过,对于新大陆文化的最凶恶的威胁是来自北方,来自美国。在他们追求利润和为他们的社会制度作意识形态上的防御时,美国的大资本家建立了一幅文化的怪异的讽刺画。大学和专门学校不过是制造资本主义的精神耽溺者的机构;报纸里面没有一点真理而成为新闻自由的可耻托辞;电影、广播和电视倾泻出一大堆令人难以相信的恐怖故事、暗杀的“侦探小说”、种族主义偏见、戴红帽子以及一般的妄语;教会对于它们所宣布的慈善原则是一种讽刺的侮辱,而为资本主义的剥削和好战行为作辩护。而在整个腐朽的文化混乱。上面有一种类似法西斯主义思想统治的险恶帷幕,威胁着每一个敢于说话反对帝国主义者的战争方针或反对他们的资本主义制度的人。

  美国帝国主义正把这种文化毒素的真正洪水倾泻到南方和北方的邻国,作为它攫取对整个西半球的完全控制的重要手段(参见第二十九章)。这是帝国主义总的征服工具的一部分。这种文化推进的目的是要压倒这些国家的民族文化,把所有的民族集团,不管是印第安人或黑人,犹太人、意大利人或芬兰人,都赶入一种文化束缚中,使这些人民接受美国帝国主义是仁慈的这种幻想,和把他们列为供华尔街企图支配世界的炮灰。语言的隔阂也许是拉丁美洲民族防阻目前正向这些国家倾泻的腐朽的美国资本主义文化和军事帝国主义宣传的洪流的一些小小的保障,但是说英语的加拿大,大部分人完全没有语音隔阂,是暴露在它的全部洪流面前的。




[1] 根据全国经济调查局的数字,见“国际移居”,第一卷,第二六一——二七〇页。

[2] 拉法格编:“改变中的印第安人”,第一二页,俄克拉荷马州诺尔马城一九四二年版。

[3] 皇家国际问题学会编:“南美各共和国”,第六九页。

[4] 奥尔提兹著:“种族的欺骗”,哈瓦那一九四六年西班牙文版,第二二二页。

[5] 据一九四〇年巴兹库亚罗印第安人会议的数字;参看巴尔克莱著:“更大的睦邻政策”;卡尔逊著:“拉丁美洲的地理”;琼斯著:“西半球的黑人”,李浦斯丘尔滋著:“印第安美洲主义”。

[6] 国际劳工局一九四九年四月蒙德维的亚会议,“报告第二号”,第一七页。

[7] 摩莱编:“一九四九年黑人手册”,第二页。

[8] 弗莱尔著:“主人与奴隶”,第二一六页。

[9] 吉尔德隆著:“拉丁美洲:它的兴起和进步”,第四四,二八四页。

[10] 克罗著:“拉丁美洲史诗”,第一五一页。

[11] 弗莱尔著:“关于拉丁美洲文化”,第一〇三页。

[12] 波尔顿著:“大美洲的史诗”,载“美国历史评论”,一九三三年四月号,第四五二页。

[13] “一九五〇年经济年?”第一〇页上所引“美国国情调查”的数字为一九四〇年一、五二五、〇〇〇人。

[14] 赖尔逊著:“法兰西族加拿大”,第一七七、一四六页。

[15] 斯大林著:“马克思主义与民族、殖民地问题”,人民出版社一九五三年版,第二八页。

[16] 艾伦著:“黑人的解放”(小册子),第二一页。

[17] 海伍德著:“黑人的解放”,世界知识社一九五四年版,第一七八——一七九页。

[18] 同上书,第八、第一八四、第一八五页。

[19] 约翰·李德著:“给一九二〇年八月共产党国际第二次大会的报告”,第一一九页。

[20] 金格尔著:“弯曲的十字架”,新泽西州纽勃伦威克城一九四九年版,第二六〇页。

[21] 拉法格编:“改变中的印第安人”,第一六六页。

[22] 美国印第安事务局局长布罗费一九四六年八月二十九日的演讲。

[23] 哈柏尔著文,载一九四五年四月号“美洲土著”。

[24] 格伦宁著:“墨西哥及其遗产”,第七九页。

[25] 参看佩洛著:“美国帝国主义”。

[26] 阿耶拉加莱著:“阿根廷的无政府状态和考迪罗主义”,西班牙文版,第二二一页。

[27] 皇家国际问题学会编:“南美各共和国”,第六九页。

[28] 一九三九年六月号“幸福”杂志。

[29] 田宁鲍姆著:“奴隶和公民”,第四页。

[30] 威尔斯著:“加勒比地区的黑人”,第六二页。

[31] 韦斯·韦特和米特基夫合著:“发展中的巴西经济”,第三二页。

[32] 参看罗加著:“关于古巴社会主义的基础”。

[33] 李浦斯丘尔滋著:“印第安美洲主义”,第七一页。

[34] 罗加著:“关于古巴社会的基础”。

[35] 罗加著:“政党政治”,哈瓦那一九三九年西班牙文版,第二六二页。

[36] 鲍斯著:“种族和民主社会”,纽约一九四五年版,第二〇、第八页。

[37] 弗莱尔著:“主人与奴隶”,第二九五页。

[38] 李浦斯丘尔滋著:“印第安美洲主义”,第一三四、第一六四页。

[39] 昆达尼拉著:“一个拉丁美洲人的意思”,第九页。

[40] 韦尔克逊著文,载一九四九年八月号“群众和主流”。

[41] 马里内略著:“西班牙美洲的文学”,墨西哥一九三七年西班牙文版,第一八页。

[42] 哈尔普著:“艺术的社会根源”,纽约一九四九年版,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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