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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莫斯科的讯息——在第四国际五十周年纪念会上的报道

﹝英国﹞彼得·弗莱雅(Peter Fryer )

1988年10月9日


  彼得·弗莱雅(Peter Fryer )是《匈牙利悲剧》(Hungarian Tragedy)的作者,他在1956年匈牙利革命爆发时被英国共产党机关报《工人日报》(Daily Worker)派往匈牙利采访,苏军镇压后一周离开,目睹全部事变经过。但是,英共不但拒绝登载他的报导,还把他开除党籍。弗莱雅在1958年加入了“社会主义劳工同盟”( Socialist Labour League)。今年(1988年)秋天,弗莱雅到莫斯科旅行,目睹苏联社会种种现状。回到伦敦后,他在“工人革命党”(Workers Revolutionary Party)出版的《工人报》第135-137期撰文讲述他的见闻,并在10月9日“工人革命党”举行的纪念第四国际成立五十周年的群众集会上演讲。


物资奇缺


  据弗莱雅说,戈尔巴乔夫推行改革已有三年了,但经济困难并无好转。列宁时期的新经济政策能提高物资供应,但戈氏的改革却不能。所有东西都缺乏——轮候房屋要等三十年;糖的供应奇缺,许多地区糖要配给;日用品如剃须刀片、灯泡等都严重缺乏。哥斯曹马市(Kostroma)离莫斯科300公里,以产肉类闻名,但该是居民没有肉类,没有乳酪产品,糖要配给,在冬春季节没有蔬果,要肉肠则要跑到莫斯科去买;而道路太差,以至工厂要用直升机运送牛奶和芝士。
  莫斯科的大百货公司门口总是长长的人龙;妇女没有卫生巾,要每月清洗布条。工人工资一般是50卢布(官价1卢布兑1英镑,黑市价则是5卢布兑1英镑),但一对女装鞋价值30-50卢布,一顶帽40卢布,到餐厅吃饭最便宜的一餐也要5卢布。
  同时,特权者都有专门店供应价廉物美、应有尽有的物品。一名异议者西维力夫(Zverev)指出:“戈氏所做的,是完全不侵犯官僚层的特权的;事实上,他会说官僚层应份享有特权。”

社会阴暗面


  在莫斯科的酒店,娼妓有几百人之多。官方报纸《莫斯科消息》9月18日有一篇文章讲述这问题,标题是“晚间活动等女士和流动的音乐家”,文中指出最昂贵的娼妓聚集的具体地点,其中有十几岁的女孩子。在日本则出版了一个名单,列出“200名莫斯科女士”的相片、三围和电话。性病死灰复燃,艾滋病例也有80个。
  另一方面,民众积压的不满和苦闷,通过酗酒来宣泄。全国人口有7成经常性的暴饮,而1成人则是酒鬼。由于父母酗酒,越来越多婴儿是天生残疾的。
  有人告诉弗莱雅:“在勃列日涅夫时期,人人都偷东西,从工厂拿走任何想要的物件。工人的工作士气当时和现在都在最低点。人民处在一种麻木之中,什么都不相信,而广泛存在的对世事的轻蔑冷漠,至今仍一样。”

政治变化


  目前的局势被形容为不稳定的僵局,而民众的不满每周都在上涨。不满的不仅是局势没有好转,而是官僚层的“开放”一翼日益倾向于专断。
  人们在讨论关于未来发展和各种可能性,有人忧虑会出现军事接管,有人认为会出现局部地区的自发暴动,有人认为开放改革路线会逐步调低调子,有人估计会发生群众起义。被问及群众起义这个前景是否有真实可能性时,答道:“当然有。唯一不真实的是西方的所谓苏联专家的看法,他们只看到由上而下推行的有限度的改革。不过,及时开放改革政策推行的头两年,也已显示绝对无可能避免整个过程激进化。他们根本无可能从上头加以控制。1985和1986年的改革是在控制下进行的。但从1987年开始,已经不受控制了。戈氏领导层现在只能试图保持平衡,但这个平衡是不稳定的。到某个时候,形式就会像这个或那个方向急速发展。民族运动是一个指标,环境保护运动也是——它已成为全国性的政治运动;而在全国也出现了许多未被报道的罢工。”
  在开放政策下,政治上的自由化取得了某些进展。列宁图书馆藏有3千5百万本书籍报刊,共247种文字;最近,它将斯大林时期被禁制的6千余本书解禁,放回书架上;目前,其中800本作公开展览。弗莱雅目睹人们热情的翻看这些书籍,并抄写笔记。但当弗莱雅去参观藏有1万3千件历史文物的中央列宁博物馆时,他寻遍博物馆内34个房间,只找到有一处提及托洛茨基——《真理报》1917年11月载有第一届苏维埃政府成员的名单。斯大林也几乎被消灭了踪影,弗莱雅只找到他作为中委会成员时的两帧小照,以及他出席雅尔达和波斯坦会议时的照片。历史仍是在统治者的意识形态下玩弄之物。不过,最近的历史考试都取消了,因为学童以前读的历史教科书突然被舍弃。
  人们利用开放改革政策说话和组织。今年5月,一个名为“民主联盟”的组织成立了,创办人是诺和沃斯加雅(Valeriya Novodvorskaya),这位女士在1969年曾被捕及送往劳改,原因是她从苏维埃宫的露台散下传单,反对苏军入侵捷克。“民主联盟”自称是政党,有两个主要派系,一派是社会民主党人,一派是欧洲共产主义者。这个组织的徽号是狮头羊身蛇尾。
  弗莱雅也会见了贾加里斯基(Boris Kagarlitsky),他的重要著作是《思想的野草》,(The Thinking Reed: Intellectuals and the Soviet State from 1917 to the Present (1988))描述1917年至80年代苏联知识分子与国家的关系(该书已译成英文出版)。贾加里斯基所属的组织名为“社会主义主动”,出版的刊名为《左转》。贾氏在勃列日涅夫统治时期因出版这份刊物被囚年半,他推动组成的组织决定再版这个刊物。他们不是托洛茨基主义者,但他们自称是马克思主义组织,而作用则是培训干部以发展一个社会主义运动。弗莱雅询问他如何可协助他们的组织,贾氏说,他们在莫斯科只有一本《被背叛的革命》,大家只能手传阅读,他们希望多取几本《被背叛的革命》,也希望取得任何马克思主义者对苏联、东欧等的分析书籍。

当权者的压制


  面对民间的反对声音和反对力量,当权者并非不断做出妥协。最近,当局成立了一支防暴队,专门用来镇压示威。同时,又在7月29日通过一项法例,规定任何人如果参加未经许可的示威,可被罚款3百卢布或监禁15日;一年内第二次被捕则可被罚款1千卢布或两个月的强迫劳动。
  所以,当权者可以平反50年前的审讯案受害者,却不敢让一批民众在莫斯科市中心示威。
  在纪念第四国际成立50周年的集会上,弗莱雅用以下的话结束他的演说:
  “目前这个过程是政治革命的开端。但是,革命从来不是可以预测的过程,它不会按事先计算的工整公式来发展。苏联和东欧的政治革命正以非常复杂、矛盾的方式展开,也定会以此方式继续……
  在全世界,贫穷的、被剥夺所有物的群众,正蜂起反抗富有的、特权的人,亚美尼亚和波罗的海共和国在动荡中。中国有许多罢工,以致我们昨日在《独立报》上读到中国官僚派人到波兰接受防暴警察的训练。南斯拉夫在动荡中。阿尔及利亚是如此。缅甸是如此,智利是如此,巴勒斯坦是如此,南非是如此。
  第四国际经过头五十年异常艰困的境况后,预告它的最后胜利的第一批钟声现已敲响了。而苏的工人现正开始斗争,导向重新夺回他们在1917年10月取得的所有成果,并将十月扩展到地球每一角落。”


译文原载香港《十月评论》杂志1988年11-12月号




龚绛 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