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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的唯物主义和康德的唯心主义
拉法格
（1900年2月25日）
〔说明〕列宁在《唯物主义和经验批判主义》一书中曾印证了拉法格这篇文章中的好几段话，以说明“拉法格怎样理解恩格斯，以及他怎样从左边批判康德。他不是批判康德主义和休谟主义不同的那些方面，而是批判康德和休谟共同的那些方面；不是批判康德承认自在之物，而是批判康德对于自在之物的看法不够唯物”（《列宁选集》第2卷第205—206页）——编者注
我们的俄国同志拉波波特在《社会主义评论》二月号上发表了一篇值得注意的文章，题为《马克思的唯物主义和康德的唯心主义》。他在这篇文章中指责一位德国的知识分子——沃尔克曼博士用康德的唯心主义来感染和修改马克思主义。
拉波波特是坚定的康德派。他说：“康德同马克思主义毫无关系”，对于马克思主义哲学无需进行修改，而应用“比黑格尔更神圣、更广泛、更科学的哲学”来取代。拉波波特仅仅是哲学家，所以只攻击马克思的哲学。而符尼埃尔既是造诣很深的哲学家又是学识渊博的经济学家，因而他在一篇称赞伯恩施坦著作的文章中，不但把马克思当作历史学家、哲学家，而且当作经济学家进行批判。可怜的马克思！
在十九世纪初期，我们的资产阶级结束了革命性的破坏事业之后，便开始否弃了伏尔泰主义的和主张自由思想的哲学。被沙多勃利昂涂上了浪漫主义色彩的天主教又行时了；百科全书派的宣传家们被罗伯斯比尔送上了断头台。为了彻底击溃百科全书派的唯物主义，塞巴斯蒂安·迈尔西埃输入了康德的唯心主义。
在历史上将被称为资产阶级世纪的十九世纪末期，知识分子企图借助康德哲学来粉碎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唯物主义。这个反动的运动开始于德国——这样说并不是想冒犯我们那些想把一切荣誉都归于自己学派的创立者马隆的整体社会主义者。事实上，马隆本人属于赫希柏格、伯恩施坦以及杜林的其他门徒那一学派，那个学派是在苏黎世开始修正马克思主义的。应当预料到：在饶勒斯、符尼埃尔以及我们的知识分子用熟了康德的术语以后，也会把康德呈献给我们的。拉波波特似乎是了解康德的，他理所当然要向我们讲述使反动派感兴趣的康德哲学中的那个资产阶级部分。
拉波波特说，康德同马克思主义毫无关系，这是对的；但黑格尔也同样如此，尽管马克思和恩格斯在他们充满战斗激情的青年时代曾是黑格尔左派。在这以后，他们批判了和扬弃了黑格尔，正如恩格斯所承认的，他们归附了十八世纪的法国唯物主义。用马克思的话说，他们把倒立着的黑格尔辩证法倒过来，然后加以借鉴，辩证法一旦掌握在他们手里，便促使他们对社会发展和思想发展得出了和黑格尔完全不同的认识。
自然的生存繁衍和思维的产生发展都不是自发的，人类智慧的每一个新创造都与过去相联系，都是传统的继续。黑格尔继承了由卡巴拉[1]所保存和改造的亚历山大学派思想，这种思想早先也曾为柏拉图提出过。黑格尔认为，观念先于一切而存在，观念通过与自身的对立和通过同对立面的组合并无穷无尽地对立和改组下去，从而创造了世界，而世界则无非是观念的实现。如果抛开黑格尔的种种变幻莫测的手法，我们就会发视，黑格尔主义的本质是野蛮人的自然神论：至高无上的精神创造了世界，基督教徒信奉的上帝是精神的替身。如同黑格尔的观念一样，上帝是世界的创造者，上帝通过创造世界，宣告了他的智慧、力量、公正……。包括康德在内的自然神论者的二元论只是一种假象，因为上帝的生命寓于他的创造物即世界之中。
但马克思主义者的观点并不如此。当拉波波特硬说马克思认为“存在着观念和实在的同一性”的时候，他是错误的。首先，我们从来也不使用这样的形而上学用语。观念象客体一样，也是实在的，它是客体在头脑中的反映，尽管观念和热力、电力、重力或其他力相比，都同样具有物质性。因此，观念和它所反映的客体不可能有同一性，正如热力和产生热力的化合物没有同一性一样。
如同电池提供电力一样，大脑是产生思想的有机物。但是，大脑只是在通过感官与客观外界发生接触时才能产生思想，因此，二元论始终是存在着。
只有这种唯物主义的二元论才能解决由资产阶级哲学家的先辈——希腊的诡辩家们所提出的认识问题。
为了使那些需要了解资产阶级哲学的同志们开开心。我想说明一下这个引起唯灵论者如此浓厚兴趣的有名的问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吃着香肠、每天收入一百个苏的工人很明白：老板在掠夺他，他吃的是猪肉；老板是强盗，香肠好吃而且对身体有营养。资产阶级的诡辩家（不管他叫皮浪也好，叫休谟或者康德也好，反正都一样）说道，完全不是这样，工人的看法是他个人的看法，也就是主观的看法；他可以有同样的理由认为，老板是他的恩人，香肠是由剁碎的肉皮作成的，因为他不可能知道自在之物。自从私有制打乱了人类的生存条件，限制了人类智慧的发展以来，这类愚蠢的问题伤透了资产阶级哲学家的脑筋。
问题提得不对，它的困难也就在这里。
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大脑怎样把感觉变为思想，正如我们永远也不可能了解为什么氧和碳化合而放出热量一样。这是我们应该加以证明和记录下来的事实，不需要再去想为什么。同样，即使最坚决的康德主义者也不会发问，为什么二加二等于四。我记得曾听克劳德·贝尔纳说：迪亚弗洛斯[2]断言鸦片能麻醉人是因为它具有麻醉作用，莫里哀却为此而嘲笑迪亚弗洛斯，那是不对的，因为科学也不能提供更令人满意的解释。
为了认识客体，人首先必须检验一下他的感觉是不是欺骗他。谁都知道，感觉是靠不住的。例如，从远处看，圆塔似乎是方的，大道两旁的树木似乎紧挨在一起。因此，必须运用其他的感觉来检查一项感觉是否正确，以便纠正感觉的错误，然后再筛选印象在头脑中留下的观念。
哲学家们由于对什么是认识的问题困惑不解，便停留在这最初的认识，化学家向前迈进了一步，他们深入到物体内部，分析了物体，把物体分解为元素，然后作了相反的工作，即进行综合，用元素再组成物体。从人能够用这些元素制造出东西来供自己使用的那个时候起，正如恩格斯所说的，人就可以认为他认识了自在之物。如果基督教徒的上帝真的存在而且真的创造了世界，他所作的也不会多于这些。
由于我把正义、自由、国家以及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其他偶象称作形而上学和伦理学的蠢话，拉波波特这位真正的康德信徒感到十分气愤。可是，一个阶级要挣脱束缚它的枷锁，只能由少数觉悟分子和革命者先从统治阶级的思想中解放出来。
百科全书派在破除封建的和基督教的意识形态的同时，为即将到来的革命造就了一代思想家。社会主义者不应该为特拉里厄、戴鲁累德、加利费、科佩、赖纳克先生及其同伙的娇妻捧场，而应该把这些贵夫人从她们的小客厅里拉出来，脱去她们身上的衣服，叫她们在大庭广众面前赤身裸体，让大家看到她们的干瘪和丑陋。
译自1900年2月25日《社会主义者报》
（陈双苑 译 顾良 校）
[1] 卡巴拉（la kabbale）——希伯来神秘哲学。——编者注
[2] 迪亚弗洛斯是莫里哀的喜剧《心病者》中的角色。——编者注
感谢 文祥 录入及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