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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良派的纲领和革命的社会民主党的纲领

(1912年11月5日〔18日〕)



  1912年上半年,俄国革命显然进入了高潮。5个月内参加政治罢工的人数,据厂主方面的统计达到515000人。至于这些罢工工人的口号是什么,他们的要求是什么,他们举行的游行示威、群众大会等等的政治内容是什么,所有这些,中央机关报第27号全文转载的一个特别重要的文件,即彼得堡工人的五月宣言[129]已经加以说明。
  在这些值得纪念的日子里,彼得堡工人提出的不是改良派的口号,而是革命的社会民主党的口号:召开立宪会议,实行八小时工作制,没收地主土地,推翻沙皇政府,建立民主共和国。
  陆海军士兵的起义和起义尝试(在土耳其斯坦,在波罗的海舰队和在黑海),再一次客观地证明,在俄国,经过了多年反革命猖獗和工人运动的沉寂以后,革命又开始进入高潮。
  这次高潮到来的时候,第四届国家杜马正在进行选举,各政党、各政治派别都不得不对政治形势作出这样或那样的总的估计。因此,如果我们想认真研究我们的政治任务——作为工人阶级的任务,而不是作为某些小集团的善良愿望,如果我们想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检验各种纲领和政纲,把它们同群众斗争的事实和当前社会各阶级的活动对照一下,那么我们也就应当用这次群众革命高潮作试金石对各种选举纲领进行检验和鉴别。这是因为对社会民主党来说,选举不是一种特殊的政治交易,不是靠任意许愿或胡乱发表声明来捞取代表资格,而只是宣传觉悟的无产阶级的基本要求和政治世界观的基本观点的特殊机会。
  所有的政府党,从黑帮到古契柯夫,他们的纲领和政纲非常明确,反革命性质昭然若揭。大家都知道,这些政党不但在工人阶级和农民中,甚至在资产阶级的广大阶层中都得不到稍微有点分量的支持。那些资产阶级的广大阶层几乎完全离开了十月党人。
  自由派资产阶级政党的纲领和政纲,有的几乎是正式公布了(如穆斯林集团的纲领),有的从“大的”政治性报刊上,也可以完全确切地了解到了(如“进步派”、立宪民主党人的纲领)。所有这些纲领和政纲的实质,说漏了嘴的立宪民主党人格列杰斯库尔,在他那些由《言语报》转载的、后来又被马克思主义报刊引证过的声明中,已经作了绝妙的表述。
  “公开否认在俄国有举行新的革命的必要”——这就是格列杰斯库尔先生对自己观点所作的概括(参看《社会民主党人报》第27号第3版),而且他还同革命者针锋相对,说出了自由派(以立宪民主党人为首)的真正的纲领:“需要的只是平静的、顽强的、有信心的立宪工作。”
  我们所以要强调真正的纲领这几个字,是因为俄国也象其他一切资产阶级国家一样,大多数纲领是装门面的。
  问题的实质正是格列杰斯库尔先生在他偶然流露真情时所承认的那样。自由主义君主派资产阶级反对进行新的革命,仅仅主张立宪改革。
  社会民主党和资产阶级民主派(民粹派)都主张并宣传有“必要”进行新的革命,但是前者是坚定的,后者是动摇的。群众斗争的高潮已经开始了。革命的社会民主党人正在努力促使这个高潮更加波澜壮阔,一浪高过一浪,直至发展成为革命。改良派则把这个高潮看成仅仅是某种“活跃”,他们的政策旨在求得立宪让步,立宪改革。于是,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就在俄国历史的这一“阶段”展开了一场争取“人民”、争取群众的斗争。谁也不能预言斗争的结局,但同样谁也不能怀疑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在这场斗争中应当占有的地位。
  这样,而且只能这样去评价党的选举纲领和取消派的代表会议选出的“组织委员会”最近公布的选举纲领。
  中央委员会在一月代表会议之后公布的党的选举纲领是在4—5月的事件[130]以前拟订的。这些事件证明了这个纲领是正确的。整个纲领都贯穿了这样一个思想:批判俄国当前要实行立宪改革这种毫无指望的、空想的主张,宣传革命。纲领的口号正是十分明确地反映了革命的任务,并使这些任务与立宪改革的诺言截然分清。党的纲领就是革命的社会民主党人对数十万政治罢工者和上百万农民军队中的先进分子直接发出的宣言,向他们解释了起义的任务。对一个革命政党来说,象5月罢工和6—7月武装起义尝试这种对党的解释的直接反应,正是它所希望的生活对它的纲领的最好的检验和最有力的肯定。
  现在再来看看取消派的纲领。托洛茨基的革命空话巧妙地掩盖了这个纲领的取消主义实质。这种掩盖,有时会迷惑那些幼稚的毫无经验的人,甚至使人觉得取消派同党“调和”了。但只要稍微考虑一下,很快就会打消这种自我欺骗的想法。
  取消派的纲领是在5月罢工和夏季起义尝试以后起草的。因此,为了给这个纲领的实质的问题找到一个切实的答案,我们首先要问:这个纲领对这些罢工和起义尝试是怎样评价的?
  “经济高涨……”,“无产阶级罢工运动的发展表明了新的社会高潮即将到来……”,“无产阶级声势浩大的4月运动提出的是结社自由的要求”,——这就是取消派在他们的纲领中对4—5月罢工所说的一切。
  然而这是撒谎!是不可容忍的歪曲!这里,主要的东西即这场政治罢工的革命性质给抹杀掉了。这场政治罢工恰恰不是为了争取某一种立宪改革,而是为了推翻政府,即为了革命。
  一个秘密的、革命的、通篇都是“红色”词句的宣言,怎么会撒这种谎呢?这是必然的,因为自由派和取消派就是这样看的。他们从罢工中看到的是他们愿意看到的东西——争取立宪改革。他们看不到他们不愿意看到的东西,这就是革命高潮。为了改革,我们自由派是愿意斗争的;为了革命么,可不行,——这就是取消派的谎话中反映出来的真实的阶级立场。
  关于起义尝试,他们说:“……暴力、凌辱和饥饿,导致军营的士兵中爆发了绝望的抗议,但随后这些抗议就被用枪弹、绞索镇压下去了……”
  这是自由派的评价。我们革命的社会民主党人从这些起义尝试中看到的则是群众起义的开始,虽然这个开始并不成功,时机不对,是错误的,但是我们知道,群众只能从失败的起义经验中学习举行胜利的起义,正象俄国工人从1901—1904年许多次失败的、有时甚至特别不成功的政治罢工中,学会了在1905年10月举行成功的罢工一样。我们说,备受兵营压制的工农开始起义了。因而我们得出了一个明确的直接的结论:必须向他们解释,为了什么和应当怎样准备胜利的起义。
  自由派的判断却不同。他们说:“导致”士兵中“爆发了绝望的抗议”。在自由派看来,起义的士兵不是革命的主体,不是起义群众的先驱,而是政府摧残的客体(“导致绝望”),起着展示这种摧残的作用。
  自由派说:瞧,我们的政府多么糟糕,它导致士兵绝望,然后又用枪弹镇压他们(结论是:要是我们自由派执政,士兵就不会起义)。
  社会民主党人则说:瞧,广大群众的革命劲头多足,连受着严厉的兵营纪律压制的陆海军士兵都举行起义了,而且从失败的起义中,学习举行胜利的起义。
  正如大家看到的,取消派对春夏两季的俄国革命高潮已经作了“说明”(参议院式的说明)。
  他们接着又来“说明”我们党的纲领了。
  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的纲领写道:
  “……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的最近的政治任务是推翻沙皇专制制度,代之以民主共和国,共和国的宪法应保证(1)建立人民专制……”等等,——接着列举了各种“自由”和“权利”。[注:见《列宁全集》第2版第7卷第427页。——编者注]
  看来,这段话是不难理解的。“最近的”任务是推翻专制制度,建立保证各种自由的共和国。
  取消派把这段话完全篡改了。

  他们的纲领写道:“社会民主党号召人民为建立民主共和国而奋斗……
  ……为了达到人民只有通过革命才能达到的这一目标,社会民主党在目前的选举运动中〈请注意!〉号召劳动群众为实现下列迫切的要求团结起来:(1)选举国家杜马要实行普遍的……选举制……”
  社会革命党取消派分子彼舍霍诺夫先生在1906年秋创建“公开的党”时(差一点要建成了……只是警察妨碍了他,把他抓进了监牢!)曾经写道:共和国是一种“遥远的前景”,“关于共和制的问题,必须极端慎重”,目前迫切的要求是改革。
  不过,这位社会革命党取消派分子的确幼稚、简单和愚蠢,说话不拐弯。难道“欧洲的”机会主义者会这样吗?不,他们要狡猾得多,机灵得多,巧妙得多……
  他们不反对建立共和国的口号,——说反对,简直是诽谤!他们不过是用每个小市民都可以明白的道理,以适当的方式“说明”这个口号。革命会不会发生,这还是一个问题,——小市民这么随随便便地说,托洛茨基就在《我们的曙光》杂志(第5期第21页)上以学者派头加以转述。共和国“只有通过革命”才能建立,而“在目前的选举运动中”,“迫切的”是立宪改革!
  真是面面光:既承认要建立共和国,又把它推到遥远的未来。说了一大堆革革革……命的话,而实际上,“在目前的选举运动中”(全部纲领都只是为了这个目前的运动而写的!)提出的“迫切的”要求却是改革。
  是的,是的,在取消派的代表会议上是坐着一些大“外交行家”……可这些行家又是多么渺小!小集团外交家可以被他们弄得得意忘形,头脑简单的“调和分子”可以被他们弄得糊里糊涂,而马克思主义者则会给他们以截然不同的回答。
  小市民满足于那种不容争辩的、神圣的、空洞的真理:革命会不会发生,预先无法知道。马克思主义者则不满足于这一点;他们说:我们的宣传和一切社会民主主义工人的宣传是革命会不会发生的决定因素之一。几十万政治罢工者,各部队中的先进分子,都问我们,问我们党,他们前进的方向是什么,为什么要起义,要达到什么目的,把已经开始的高潮推向革命呢还是引向为改革而斗争?
  这些问题比托洛茨基的小市民式的“漫不经心”(革命会不会发生,又有谁知道?)有意思一些、重要一些。对这些问题我们革命的社会民主党已经作了回答。
  我们的回答是:批判立宪改革的空想,解释寄希望于改革是错误的,要尽量从各方面促使革命高涨,并为此而利用选举运动。革命会不会发生——这不仅仅取决于我们。但是我们一定要做好自己的工作,我们的工作是决不会落空的。通过我们的工作,民主主义和无产阶级独立性的种子将被深深地埋在群众之中,这些种子一定会在明天的民主革命中或者在后天的社会主义革命中发芽成长。
  而那些向群众宣扬知识分子那种陈腐的、崩得—托洛茨基式的怀疑主义(“革命会不会发生,不得而知,但‘迫切’的是改革”)的人,他们现在就已经在腐蚀群众,向群众宣扬自由派的空想。
  他们那些人,正当50万工人举行革命罢工,正当农民军队中的先进分子向贵族军官开枪射击的时候,不是使选举运动充分体现这种既成的、现实的、“当前的”政治形势的精神,他们不是这样,而是专作那种所谓“欧洲人的”(在我国,他们就是这样的欧洲人,这些取消派就是这样的欧洲人!)“议会式的”考虑,完全撇开这种现实的形势(其中“欧洲的”东西很少,“中国的”东西,即民主革命的东西却很多),并且用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抹杀这种形势,把改良主义的选举运动称作真正的运动!
  社会民主党需要一个第四届杜马选举的纲领,既是为了以选举为理由,又是趁选举的机会,又是通过选举的争执,再一次向群众解释革命的必要性、迫切性和必然性。
  他们取消派需要一个纲领,是“为了”选举,也就是说,为了把关于革命的考虑当作一种没有把握的可能性客客气气地撇开,而把他们那种只是为了开列一张立宪改革清单的选举运动宣布为“真正的”运动。
  社会民主党想利用选举,是为了不断推动群众去考虑革命的必要性,去考虑已经掀起的革命高潮。因此,社会民主党在自己的纲领中简单明了地对第四届杜马的选民说:不要立宪改革,要共和国;不要改良,要革命。
  取消派利用第四届杜马选举来鼓吹立宪改革,削弱主张革命的思想。为了这个目的,他们就把士兵的起义说成是“导致”士兵中“爆发了绝望的抗议”,而不把它看成是群众性起义的开始(顺便说一下,这种起义是壮大起来还是偃旗息鼓,还得看俄国全体社会民主主义工人是否立刻用全部力量、全副精力、满腔热忱去支援它)。
  为了这个目的,他们把革命的五月罢工“说明”成改良的罢工。
  为了这个目的,他们“说明”党的纲领的时候,不是把建立保证自由的共和国作为“最近的”任务,硬说争取各种自由是“目前的选举运动中”的迫切要求(这是对第四届国家杜马说的呀,可不是闹着玩的!)。
  在俄国的生活中,有这么多旧中国的东西!在俄国沙皇制度中,有这么多旧中国的习气!在我国取消派中有这么多旧中国的习气!他们竟企图把议会斗争和改良主义的“礼仪”用到上有普利什凯维奇和特列先科夫之流,下有群众革命尝试的环境中去!在知识分子为防御赫沃斯托夫和马卡罗夫之流而进行的这种挣扎中,有这么多旧中国的东西,他们竟靠亮出麦克唐纳和饶勒斯、比索拉蒂和伯恩施坦、科尔布和弗兰克等人的保荐书来自卫!……
  托洛茨基在取消派的代表会议上,对取消派的观点同党的观点所作的外交式的“调和”,实际上什么也“调和”不了。这种调和勾销不了决定当今俄国全部社会政治形势的重大政治事实。这就是改良派的纲领和革命的社会民主党的纲领之间的斗争;这就是几十万无产者举行革命罢工,号召群众投入争取自由的真正斗争,而与此相反,资产阶级以其政党的自由派领袖为代表出来否认在俄国有举行新的革命的必要,主张纯粹进行立宪“工作”。
  向改良派鞠一个躬,再向革命的社会民主党鞠一个躬,这并不意味着能够勾销这个客观的政治事实,并不意味着多少减弱这个事实的意义和作用。想消除这一事实所引起的意见分歧的各种善良愿望(即使这种愿望真是完全“善良的”,真挚的),是无力改变由整个反革命的形势所造成的、不可调和地敌对的政治倾向的。
  无产阶级已经举起了革命的社会民主党的旗帜,那么,在第四届黑帮杜马产生的前夜,它决不会在自由派面前放下这面旗帜,决不会为了迎合改良派而卷起这面旗帜,决不会为了迁就小集团外交家们的考虑而磨掉自己的纲领的锋芒或使它黯然失色。
  革命的社会民主党的纲领同改良派的纲领针锋相对——五月罢工是在这个标志下举行的,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现在又在这个标志下参加地主神父杜马的选举,党在这个杜马以及广大人民群众中间的全部工作将来也会在这个标志下进行。


载于1912年11月5日(18日)《社会民主党人报》第28—29号合刊
译自《列宁全集》俄文第5版第22卷第167—175页



  注释:

 [129]这个宣言于1912年“五一”前在彼得堡印刷并散发到各工厂。宣言号召工人于5月1日这一天,在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第六次(“布拉格”)全国代表会议所提出的“召开立宪会议,实行八小时工作制,没收地主土地”的口号下,在涅瓦大街举行群众大会和游行示威。宣言以“打倒沙皇政府!废除六三专制宪制!民主共和国万岁!社会主义万岁!”的口号结束。宣言署名为:“圣彼得堡全体有组织工人代表会议”:“社会民主党‘联合’小组”,“社会民主党城市中心小组”,社会革命党工人小组,“圣彼得堡社会民主党工人小组”,“五月委员会代表”。
  1912年6月4日(17日)《社会民主党人报》第27号在纪事栏里全文刊载了这个宣言。——[1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