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列宁 -> 〖专题〗传记·回忆·评论 -> 《回忆列宁》（第五卷）
同弗·伊·列宁的会晤
马赛·加香
1920年2月，法国社会党（统一社会党）在斯特拉斯堡代表大会上以绝大多数票（四千三百三十票对三百三十七票）通过了退出第二国际的决议，因为第二国际的策略与国际革命形势不相适应。党代表大会委派党的书记弗罗萨尔[1]和我（《人道报》总编辑）“立即同共产国际领导机构进行谈判”，以团结一切准备发动革命的工人政党。
为了完成这项任务，我和弗罗萨尔于1920年6月1日动身赴无产阶级革命的国家。当时正值波兰侵犯苏俄的战争高潮，我们不得不绕道波罗的海，6月15日才抵达莫斯科。
我们在莫斯科期间，同莫斯科无产阶级群众，同共产国际领导以及从各资本主义国家抵此出席共产国际第二次代表大会的代表们，保持着经常的联系。我们曾屡次同第三国际的领导大会谈。会谈后，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们，尤其是列宁，极力坚持要我们作为来宾列席代表大会。我们于7月23日通知了巴黎我党，得到了批准，于是来到了克里姆林宫。共产国际第二次代表大会的会场是克里姆林宫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过去是沙俄帝后举行加冕典礼的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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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这次代表大会印象极深。但在谈这次代表大会之前，需要先回顾一下我们在莫斯科的旷日持久的谈判。谈判的内容是法国社会党加入第三国际的条件。
我们与领导同志们的第一次会谈，是在1920年6月16日。这次会谈后我们说妥，我们在共产国际执委会会议上做个关于法国社会党党内状况的报告。会议定在6月19日举行。
出席这次会议的，有以列宁为首的第三国际全体领导人。
列宁在发言中首先表示感谢法国社会党及其两位代表主动与第三国际建立联系。因为他高度赞赏法国人民优秀的革命传统，他认为法国代表团的到来具有重大意义。
接着，据我的记忆，列宁谈到我国社会党当时的机会主义策略与共产国际的无产阶级专政这一口号之间有一条鸿沟，法国社会党对此必须有充分的认识。
列宁继续说，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要求你们立即举行革命。对法国人也好，对意大利人也好，对德国的“独立派”也好（后者当时也在进行加入共产国际的谈判），都不能考虑提出这样的问题。但要与某些错误的工作方法决裂，这是同共产国际一致行动并保持经常合作的最根本最重要的条件。列宁说，你们看，这是一份《人道报》，我们在这里对《人道报》一直是极其细心阅读的（他手上拿了一份摊开的报纸）。看了这份报纸，令人觉得它莫衷一是。相反，在它的版面上，甚至常常在同一版上各种相互矛盾的信念聚讼纷纭。弗拉基米尔·伊里奇说，有的人象你们一样，寄望于我们，捍卫俄国的无产阶级专政；另一些人公开反对俄国的无产阶级革命，千方百计帮助本国的帝国主义者绞杀这场革命。有的人宣扬赤裸裸的机会主义，另一些人打算反对这种有害的立场。这些互相矛盾的见解，你们怎么能指望工人轻而易举地分清它们的是非呢？党报应当做的工作是教育、解禅以及传播那些能引导劳动人民取得解放的思想。应当清楚明确地提出这些任务；同时，宣传这些任务的工作只能交给工人阶级正直忠诚而先进的儿女。
列宁说，我看《人道报》，每次看到支援罢工工人或募集党务经费的捐款人名单，总是十分欣喜。这体现了优秀的法国人民的斗争意志，你们从中汲取力量吧。在我们这个时代，资本主义制度日益分崩离析；你们要给法国人民提出一个明确的纲领，要能正确分析我们这个时代的各种事实，要能把人民的力量团结起来。这便是你们首要的责任。报纸宣传以及口头宣传不要随便交给什么人，只能交给用马克思主义理论武装起来的、经过考验的、忠于无产阶级事业的同志。总而言之，《人道报》如果想完成自己的任务，必须做到合乎逻辑，摆脱各种内在的矛盾。
在共产国际各党內，一切党员都应当遵守最严格的纪律。党的领导班子应当按照民主集中制的原则来建立。各级组织对中央机构的决议，应通过由选举产生的领导干部来执行。
帝国主义战争及其灾难动摇了各国的经济基础，在全世界使阶级斗争极度尖锐化，革命事件迭出。需耍使无产阶级有充分的准备以迎接这个新时代。
问革命是现在还是以后到来——提这样的问题是无聊的。我们唯一的任务是教育各国的无产阶级，使他们在发生事变时不致措手不及，一旦时机到来，能够领导起这些事变。你们向我们说你们人手不够！我们也是人手不够。但是我们继续前进，人手自然而然会从无到有，从少到多。只不过需要无限信任无产阶级无穷无尽的力量，对这种力量要充满信心。那些在斗争面前退却的机会主义领导人，他们的软弱、缺点或儒怯，你们不要归咎于群众。
列宁说，你们法国人应当能够很好地理解我们的策略。我们的策略是从你们法国人民以往举行的历次革命中得到启发的。法国无产者也要继承他们前辈和祖先的革命传统，不要在任何艰难险阻面前止步不前。他们应当相信未来！
德国的“独立派”已经声明退出第二国际，愿意开始谈判参加我们的国际。我们回答他们，他们的承认无产阶级专政和苏维埃政权，至今停留在口头上，所以俄国共产党认为唯一正确的办法是不同他们联合，“等待法国与德国的革命工人群众克服独立派和龙格[2]派这些政党的软弱、错误、偏见和不彻底性”。请把我们的答复在你们国家广为传播。把它登在你们所有的报纸上，把它告诉你们的一切地方组织，告诉法国的一切劳动者和其它国家的劳动者。然后召开一次党代表大会，向党代表大会说明我们的想法。你们可能会对我们说：这很难哪。可是我们当初也很难！然而我们进行了斗争，结果胜利了。列宁在这次历史性发言的结尾说了这样一些话[3]，我牢牢铭记在心。
共产国际执委会这次会议开了五个多小时。后来在6月25日、28日和29日以及7月14日、18日和22日继续讨论参加共产国际的条件问题。这证明这个问题的讨论是多么认真深入。
我们抵达苏俄后，从第一天起，就明白俄国同志把法国社会党及其它西方国家社会党主动提出参加共产国际一事看作是意义重大的事件。他们一致承认法国社会党的主要领导人从一开始就対捍卫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的事业经常予以合作，并作出了很大的贡献。
经过一系列常常开到深夜的会议，临我们离开俄国前，作出了决议，决定法国代表将全力争取促成他们的党参加共产国际。至于俄国同志，坚持严格坚决地履行参加共产国际的条件，同时向我们保证共产国际将予以充分的支持，同我们齐心协力。后来，共产国际确实不断在这方面支持了法国共产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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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产国际第二次代表大会上继续讨论了加入第三国际的条件。我们参加了这次大会，时间很短。关于它，我还想说几句。
7月19日，共产国际第二次代表大会在彼得格勒乌里茨基宫举行第一次会议。列宁在会上做了长篇报告，谈国际形势和共产国际的基本任务[4]。列宁在讲话中谈到资本主义必然崩溃，谈到无产阶级政党在必胜的革命中的作用。让资本主义诽谤无产阶级革命的国家吧，让资本主义用封锁的痛苦来折磨她、迫使她受饥挨冻吧，反正资本主义不能战胜布尔什维主义，资本主义将被战胜。在帝国主义战争爆发之前，第二国际仅仅联合了欧美的无产阶级；然而亚非两洲沦于奴役和贫困的亿万男女同样遭受着帝国主义的压迫。共产国际应当援助一切被压迫的人民和国家；这一援助必将给予帝国主义——资本主义的最后阶段——以彻底的打击。共产国际应当遍及全世界，应当肃清第二国际的那种无原则性、无政府主义和涣散状态。
共产国际第二次代表大会在彼得格勒开幕，后来在莫斯科克里姆林宫继续开会，于8月7日闭幕。凡是在帝国主义战争一开始并于战时在本国坚决反对战争和资本主义的进攻的人，都得到我们俄国同志的邀请，来参加大会。俄国同志建议我们分析、研究并采纳那些苏联借以粉碎资本家和地主的斗争方法。
大家知道，第二次代表大会的决议极其详尽地规定了加入共产国际的具体条件。
共产国际第二次代表大会成绩十分显著，因为它使得四个国家（德国、意大利、法国和捷克斯洛伐克）的无产阶级锻炼了自己的共产党；这四个党如今在欧洲与世界政治中都起着重要的作用。
代表大会纠正了某些共产党人的错误；他们“……否认必须在资产阶级议会和反动工会内进行工作，在千百万工人受着资本家愚弄、受着工人出身的资本家奴仆……愚弄的一切地方进行工作。”[5]
在革命工人群众的压力下，第二国际几个最大的党退出了第二国际；无产阶级群众转向苏俄，转向俄国革命。在一切资本主义国家，劳动人民怀着赞佩的心情注视着苏俄各族人民的英勇斗争。他们看到，不管是封锁还是外国干涉者陆海军的侵略，都摧毁不了俄国布尔什维克英勇刚毅的精神。工人农民夺取得来的政权岿然不动，而干涉军却被击溃了。布尔什维克向全世界表明，工人阶级从此是推动进步的最强大的力量。苏维埃政权的存在，这个事实本身便巩固了各国无产者对自身力量的信心。这是俄国无产阶级为世界无产阶级所作出的最伟大的功勋！因此，各国无产者向苏俄伸出了手，投向第三国际——共产国际。
我们在苏俄期间，更好地理解了这一重大历史性事件的整个意义，1920年7月，我们向正在布洛涅开会的法国社会党全国委员会声明，我们毫不动摇地、真诚地赞成参加新的国际——共产国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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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动身返回法国的前夕，向列宁请求见一次面，以便向他告辞并同他谈谈我们的感想。7月28日，他在克里姆林宫那间小而简陋的办公室里接见了我们，态度特别和蔼可亲。我们谈了一个半小时。
他首先问我们法国的局势，虽然他自己非常了解。他再一次向我们表示，他对我国往昔的历史，对法国尤其是巴黎的无产阶级非常钦佩。他把共产党人比作是现代的雅各宾党人。他深信共产国际的方法在法国将有远大的前途，因为这些方法继承了法国真正的革命传统。
我们同列宁谈话那时候，战无不胜的红军正在歼灭侵入乌克兰疆界的波兰匪帮。当时策划波兰侵犯苏俄的法英帝国主义者在采取措施，以阻止红军的胜利进军，使白色波兰免于崩溃。法英两国的帝国主义者把精锐部队派到华沙，运去了大批军火以及最新式的杀人武器。
在法国，敦刻尔克的码头工人拒绝装运准备运往波兰的大炮和机枪；列宁托我们向法国工人表示热烈的感谢。同时，列宁说，如果波兰的工人农民自己希望实行社会主义，欢迎红军，红军才会进攻。如果不是这样，就要向波兰提出媾和，条件十分宽大，比英帝国主义外交家们所要求的更为宽大。
列宁在结束同我们的谈话时说道，资本主义的欧洲三年来想方设法要消灭苏维埃共和国，但一无成效。现在我们将得到相对的和平；我们将趁此机会重建我们这个精疲力竭的国家，把它建成一个不可战胜的国家。
他问我们有何感想。我们回答他，我们对苏俄的回忆，将铭记在心，永不磨灭。我们对他说，尽簷战争造成的破坏惨重，在整个国家里我们都看到了一派昂扬的斗志、对未来的信心和刚毅精神，这是胜利的可靠的保证。
列宁对我们的回答非常满意；他对我们说，他希望法国迅速建立一个共产主义大党，他将极其密切注视着它的活动。在结束我们的谈话时他表示遗憾他不能在早些时候同我们谈话，不能多谈一会。
第二天我们动身返回巴黎；到达巴黎是在8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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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决定立即向巴黎的无产阶级汇报我们的任务完成情况。党的书记处组织了一次大会，安排在巴黎马戏院；这是当时我国首都最大的场所。参加这次大会的有四万多劳动者。我们好不容易才挤到主席台；应当说，在这个大城市中，法国人民从来没有开过这样振奋人心、这样热烈、这样兴奋激动的大会；他们在长达好几个小时的时间里不断倾露他们赞佩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的心情；是我们带给他们这场革命的最新最令人欢欣鼓舞的消息。
我们履行了我们的诺言，开始在《人道报》的版面上、在全法国宣传加入共产国际，详细情形未必需要介绍了。1920年8月15日至9月25日，我们遍访全国各地，把共产国际第二次代表大会的各项决议，把全部文件的内容都传达给我国人民。代表大会的各项决议在全国各地乃至最边远的乡村讨论了四个多月。以往的讨论从来没有这样积极这样全面过。法国社会党在图尔召开的党代表大会（1920年12月）上提出加入共产国际的问题时，大会以三分之二的多数票同意毫无保留地完全赞成列宁关于共产国际第二次代表大会基本任务的提纲，赞成列宁的策略；正是由于列宁的策略，苏维埃——一切时代一切民族最强大最进步的政权——在前沙俄的国土上取得了胜利。
载于《共产国际》杂志1939年第1期第34—38页
[1] 吕多维克—奥斯卡·弗罗萨尔（Ludovic-Oscar Frossard，1889年3月5日——1946年2月11日），曾当过教师，一战期间因反对战争而被开除教职。1918年当选为工人国际法国支部总书记，1920年访问苏俄后，主张参加共产国际，法国共产党成立后担任总书记，但因意见分歧，于1923年1月1日辞职，并重新参加了工人国际法国支部。
[2] 让·龙格（Jean Longuet，1876年5月10日——1938年9月11日），马克思的长女燕妮·马克思（Jenny Marx，1844—1883）与夏尔·龙格（Charles Longuet，1839—1903）之子，出生于伦敦，1881年随父母返回法国。在家庭影响下，少年时即投身社会主义运动，1897年参加了盖得和保尔·拉法格的法国工人党，一战期间，他虽然持和平主义立场，但总是投票赞成战争拨款。1920年法国社会党分裂后继续留在社会党内，支持第二半国际。
[3] 见《列宁文稿》第3卷第253页。——编者注
[4] 见《列宁全集》第31卷第188—206页。——编者注
[5] 见《列宁全集》第31卷第238页。——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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