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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与学生运动
刘仁静
（1923年6月10日）
〔说明〕本文刊载于《先驱》第20期，1923年6月10日，署名：敬云。
从五四运动以来中国的学生由几千年的沉寂的读书室的生活跳到政治的和社会的活动，学生俨然在社会上形成一种不可忽视的势力和地位了。学生参加反对军阀官僚的活动，学生反对国际帝国主义的侵略，学生排斥日货，学生的社会服务，都是我们所同情而且努力帮助的，但是我们的同志因为与学生界关系密切的缘故，颇有误解学生运动及其与我们的关系的地方。近来我们同志在北京以及各地对于此次驱彭运动的尽力，努力将他变成反对军阀运动的成功，使我们对他不免存过分的希望和有多少留恋，因此加深我们的误解。我们倘如不认识学生运动的要求以及他能帮助青年共产主义运动的程度，倘如依旧有的方针做去，结果我们徒荒废了我们的工作，反帮助了他种阶级不同的势力。
我要明了学生运动的意思，须先知道学生在社会上的经济地位。大半的学生，都是由知识阶级，小工商业家和农民的子弟出身的。换句话说，他们的经济地位是小资产阶级。他们的经济要求是：在未毕业以前，有安然求学的机会；在毕业以后，能展其所长，谋得一定的职业。他们在学校中所受的教育是充满了第三阶级民主主义爱国主义的思想和发达产业的观念。因为实施民主主义发达产业的结果是于他们寻求职业和社会的地位是有利益的。现在的军阀割据和国际帝国主义，阻挠产业的发达，官僚的子弟盘据要津，都是妨碍这些小资阶级的进身之阶的。学生因愤恨现制度的结果当然图造成猛烈的运动，将军阀和国际帝国主义的势力推翻。在这种运动当中，是可以利用社会主义的理论作攻击的工具的。但是我们马克斯主义者必须分析藏在这些名词背后的经济动机。我们倘为名词所欺，不暇考查实际，结果我们恐为小资产阶级利用而不自觉了。
几年来的学生运动，除去五四运动带着小资产阶级的革命的精神外，以后的运动直是为争教育的安全。安徽、南京和北京的学生为争教育经费问题屡次与政府冲突。最近的倒彭运动，虽然我们同志想将他的范围扩大，引导他向打倒军阀方面进行，然而他始终不脱争几个学校安全的运动。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学生运动的目标，由广泛渐趋于狭窄。学生在教育未安全前，反对军阀虽然激烈，但他容易与政府妥协。假令政府能保障某处或若干学校的教育安全，学生马上可以回到研究室去，放弃他们现在的工作了。并且假如学生运动如现在一样的坚持下去，他也不能威胁政府的巩固。所以，这样的全部学生的运动，在无产阶级的立足点上是无意义的。我们过去的活动大有看重学生，轻视工人的倾向。极端的人，因为劳动者程度低下，失望于工人运动甚至主张以社会主义教育学生，实现其所谓知识阶级专政的有人政体。缓和派也以为先做学生运动，将一般学生教育成社会主义者以后再向劳动阶级发展是正当的步骤。但是我们只须观察五四运动后学生领袖之被人收买的事实，便可断定“知识阶级专政”为乌托邦的梦想。而放弃工人运动，而先做学生运动，本末先后倒置亦只表现其为偷懒和畏怯的饰辞罢了。
总括一句，学生由小资产阶级出身，无做无产阶级共产主义者的可能（自然也有不少的例外）。现在相信共产主义，反对军阀的学生只是某种要求未达到时的高调。我们不审学生的经济地位，勉强想将他们组织在一团体之下，并且想执学生运动的牛耳，结果我们的团体便是现在的毫无纪律和训练，奄奄待毙的现象。
学生运动虽然有许多缺点，我们对他虽然以前存过分的希望，但是我们在学生间的活动却也不能完全放弃。在殖民地式封建制度之下的国家，学生充满了小资产阶级民主主义或社会主义的思想，也可用以作打倒军阀的助力。我们以前的学生间活动既然有许多错误，我们将来又如何进行呢？
学生是思想活泼勇于有为的青年，在社会上目击种种不平等的事实而有改造社会的志愿，乃是一般学生的共同心理。但是一般学生又是充满了自私的个人主义观念。我们的职务是在以他们提倡的社会主义来指摘和督促他们的行为。逼迫他们向无产阶级作种种活动，如设立劳动补习学校，青年工人俱乐部以及讲演团等。换句话说，督促学生为有利于无产阶级的社会服务是我们学生运动的第一方针。
其次，学生在今日做种种示威运动以后，受多量的社会刺激，神经是很疲劳的。加之一般学者教授的鼓吹宣传，说我们应当如何努力于中国百年文化的大计，引得一般学生厌倦社会活动，回到研究读书去的兴趣很浓。这种思想无异反动势力的一种消除阻力的催眠术。我们要极力攻击这种“学院主义”，我们要由理论和实际上证明求学与做事有不能分离的连锁。只有做事才能帮助求学不涉空想合乎实际，才能使求学等于选择与人生有关的知识。所以反对学院主义，反对反动势力所利用的催眠术是我们第二种工作。
学生运动在以前总不脱离普通的示威运动，我们现在要注意及学生政治运动的工作的分化了。游街请愿，示威总是不常有的。我们的工作是在太平时代的坚持和宣传，我们应当借具体的工作训练他们作反对国际帝国主义及军阀的运动。具体的工作如发行一定期刊物，作学生政治主张的喉舌，恢复反对基督教学生同盟及抵制日货十人团等。
我们团体的纪律不整，组织不完，重大的原因完全由于团体拥有过多的学生团员，以致承继了许多小资产阶级自由主义的缺点。假如照现状继续下去，团体的发达将永不可期。我们须认定学生的根本缺点。对于学生少存些希望。我以为本团在今年以后应禁止介绍新学生团员，而应努力于已有的学生团员的训练。同时我们在此时期扩张我们的势力于青年学徒工人之间。团体的复苏和我们活动的有效力端赖我们果敢的改变我们的方针了。
我的话说完，我的谈论为下：（一）我们须注重青年工人学徒的运动，须了解学生运动的缺点，放弃“学生可以革命”，“知识阶级专政”，“先作学生运动再作青年工人运动”等成见。（二）我们的学生运动应当趋向于具体的有利于无产阶级的社会活动政治活动等工作。（三）我们为挽救本团的危机，在组织上应暂时禁止介绍学生为团员而努力于青年工人间的势力的扩充。
学生运动与本团的发展及生命上有过很重要的关联，他的运动也是本团重要策略之一，我盼望我这篇短文激起我们同志间的激烈的讨论。
感谢 先知在1917 整理及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