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楼国华 -> 直言集(1970)

郭老其能免乎?



  东京电,郭沫若被指为“反党反毛泽东思想的总头目”,这消息,使人立刻感到,即使郭沫若见机而作,早已自我贬责,但总不免于当今之世,那时有人捧场,替这种贬责高呼“壮哉郭老”的,也许要默然了吧。
  我呢,就在读到郭老在人大常委会上的发言时,就已默然了。
  郭老“不免”,这是形势使然,今天视鲁迅为正面人物,而且认为他如果活到现在,一定会喊“毛泽东万岁”的人,迟早要把鲁迅生前敌视过的人物,打入黑帮去的,周扬、田汉、夏衍、孟超之类不免,郭老能“免”乎?
  但鲁迅的友人何尝能“免”?鲁迅如在,倘不能喊“毛主席万岁”,最好也止于“两间馀一卒,荷戟独彷徨”而已,他要是转移阵地战斗,对现实有所批评,他也会和一切友敌一样的下场的。
  郭老之敌视鲁迅,比鲁迅之敌视郭氏更甚,“革命春秋”这部大著,就为了鲁迅在一九三一年的演讲:“上海文艺之一瞥”而写的,鲁迅视创造社份子为“才子加流氓”,郭沫若就回敬鲁迅,称之为“大人君子”,“左翼之雄”。
  想不到三十年代文坛上恩怨,到今天仍为政治斗争所利用。
  我不是鲁迅派,也不是创造社派,所以没有出主入奴之见,而且觉得在中国文学史上,鲁迅和郭沫若都有不同的贡献,不能非杨即墨,非墨即杨的。鲁迅在致徐懋庸的信上说到,制定“民族革命战争的大众文学”口号时,“郭沫若先生远在日本,被侦探监视着,连去信商问也不方便。”可见那时大敌当前,早已前嫌尽泯了。
  读“革命春秋”,使人感到兴趣的,倒是有几句对于毛泽东的描写:
  “到了祖涵家时,他却不在。在他的书房里却遇着了毛泽东。
  “太史公对于留侯张良的赞语说:‘余以为其人计魁梧奇伟,至见其图,状貌如妇人好女。’
  “吾于毛泽东亦云然,人字形的短发排在两鬓,目光谦抑而潜沉。脸皮嫩黄而细致,说话的声音低而娓婉,不过在当时的我,倒还没有预计过他一定非‘魁梧奇伟’不可的。
  “在中国人中,尤其在革命党人中,而有低声说话的人,倒是一种奇迹。他声音实在低,加以我的耳朵素来有点背,所说的话我实在连三成都没有听到。……”
  根据上述的描写,郭沫若绝想不到他心目中的留侯,竟是后来的汉高祖。他献太阳颂,自我贬责,都无济于事,失宠者的下场头,总是归到牛鬼蛇神一伙去。

  (一九六七,一,五。)



  (按:事后证明郭老是能“免”的,在“免”与“不免”之间,我当时确实不免为之黯然的。三十年代叱咤一时的左翼文坛诸子,郭老算是硕果仅存的了。──一九六九年十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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