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马克思 - 恩格斯 ->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四卷
弗·恩格斯
“满意的”多数派议员。基佐的“改革”方案。加尔涅-帕热斯先生的古怪见解。民主派在沙隆举行的宴会。赖德律-洛兰先生的演说。民主派大会。弗洛孔先生的演说。“改革报”和“国民报”
法国的两院会议已经开幕了,很快我们将有幸知道争取改革的运动对那225位“满意的”多数派议员发生了什么样的影响。我们将会知道他们对基佐在瑞士问题上使法国成为全欧洲笑柄的这种做法是否也同样满意。然而这些肥头硕脑、贿赂往来、投机倒把、招摇撞骗、吸人膏血、胆小怕事的多数派议员恰恰是一些连这种事情也能忍在肚里的人;当帕麦斯顿为雪西班牙联姻问题之耻而玩弄自己可尊敬的同僚基佐[203]时,他们却表示“称意”,竟能宣称法国从来没有象目前这样伟大、这样光荣、这样可敬、这样“满意”。
恰好目前所有的巴黎报纸,从“辩论日报”起以至“改革报”,都在情况允许的条件下尽可能公开地议论着一旦路易-菲力浦死去将会产生什么后果。“辩论日报”担心多数派议员中间发生分裂,所以它每天都向他们发出警告说,这件不可避免的事无论在什么时候发生,都会成为所有政党大会师的信号;“共和主义”、“共产主义”、“无政府主义”、“恐怖主义”等等都会从地洞里冒出来,到处散布灾难、恐怖和毁灭;除非秩序之友(自然是基佐先生那一伙人)严厉地压制这些思潮,否则法兰西必趋灭亡,自由、安全、财产都将毁灭;这个危险的时刻随便在哪一天都可能到来;如果不帮助基佐先生保住他的位置,那就一切都完了。而其他的报纸——“新闻报”、“立宪主义者报”、“世纪报”——则抱着完全不同的见解,它们说将来发生的情况恰恰相反,如果到国王死去的时候,这个卑鄙下流的贪官基佐还没有为这三家报纸各自的政治人物所代替,即为德·日拉丹先生、梯也尔先生或奥·巴罗先生所代替,流血革命的恐怖将会笼罩全国。激进派报纸,如我们即将看到的,是从另外一种观点来谈这个问题的。
可见,就连“辩论日报”也间接地承认了“满意的”法国只是在等待着适当的时机来证明自己的不满,其方式将会象惊恐万状的“辩论日报”的资产阶级本能在吓昏头脑的情况下所胡思乱想的那样。然而这对那225位“满意的”议员说来却是无关紧要的。他们有他们自己的逻辑。如果人民满意,那自然没有理由改变现存制度。而如果人民不满意,那正说明有必要更加巩固这个制度,因为只要稍一退让,就会使充满恐怖的革命突然爆发。不管怎样,这些资产者总会做出一个结论,即他们是国家的最好的统治者。
可是基佐还是打算实行一些微不足道的改革。他想把“鲍学之士”,也就是一切持有大学学位证书的人——律师、医生以及诸如此类的骗子都列为选民。真正是了不起的改革!然而,这却足以解除“进步保守派”(或者叫做“保守反对派”,这是他们自己今天所用的名称,因为他们没有事情可做,于是就每三个月把名称改变一下)的武装。这个方案同时还能够打击梯也尔先生。梯也尔先生一面派遣自己的亲信杜韦尔瑞·德·奥兰先生去参加改革派的宴会,一面偷偷地准备自己的改革方案,他指望借此在两院中一鸣惊人,而他这个改革方案却和他的对手基佐现在所要提出的一模一样。
看来在两院中总要有一番哭喊吵闹;但是我并不认为基佐先生真的会担心他的忠实的225位议员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
官场的情况就是如此。此外,改革派的宴会以及“国民报”和“改革报”之间的争论仍在继续进行。反对派联盟,即左翼中心(梯也尔先生那一派人)、左派(奥迪隆·巴罗先生那一派人)和“明智的激进派”(“国民报”),在加斯特尔、蒙彼利埃、纽堡和其他一些地方举行了宴会;极端民主派(“改革报”)则在沙隆举行了宴会。蒙彼利埃和纽堡的宴会上主要演说者是加尔涅-帕热斯先生,几年前故去的一个著名民主主义者[注:埃蒂耶纳·约瑟夫·路易·加尔涅-帕热斯。——编者注]的兄弟。可是小加尔涅-帕热斯先生根本不象他的哥哥;他丝毫没有象那位已故的法国民主派领袖所借以获得如此显要地位的那种毅力、那种勇气和坚定的原则性。在纽堡,小加尔涅-帕热斯先生发表了一连串武断的言论,这些言论说明他对于社会的实际状况根本一无所知,因而对于改善社会状况的方法也全然不懂。尽管全部现代民主主义都是以下面这一最重要的事实为出发点的:现代社会已无可挽回地分裂为两个阶级——占有全部生产资料和全部产品的资产阶级和除去唯一的生活手段即劳动而外一无所有的无产阶级;后一个阶级受到前一个阶级的社会压迫和政治压迫;尽管世界各国现今的民主派的众所公认的意图是要使政权从资产阶级手里转到无产阶级手里,因为后者在人民之中是占压倒多数的——尽管如此,加尔涅-帕热斯先生却不愿这一切事实,竟妄自断言,在现实中人们根本没有资产阶级和工人阶级之分;他说这不过是基佐先生为了在人民中间制造分裂而恶意捏造出来的东西;他说他和基佐先生相反,认为所有法国人都是平等的,他们全都过着同样的生活,对他来说,在法国只存在着法兰西公民!那末,照加尔涅-帕热斯先生的说法,资产阶级垄断全部生产工具,听凭无产者受工资经济规律的摆布,工资规律把工人所得减少到最少的一点点食物,这也是基佐先生捏造出来的了!现在在世界上所有文明国家里都进行着劳动和资本之间的殊死斗争,这种斗争表现为同盟、工联、暗杀、暴动和流血起义等不同的阶级,在里昂、普累斯顿、兰根比劳、布拉格被枪杀的无产者[204]就证明了这种斗争的实际情况;而这种斗争,照加尔涅-帕热斯先生的说法,并没有充分的依据,只不过是一位法国教授的谎言罢了!这就是说,“让资本家继续垄断全部生产力,让工人照旧靠极少的几个钱去过活;但是为了补偿他所受的苦难,我们赠之以公民的称号”。加尔涅-帕热斯先生的话除了这样一种解释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解释呢?不错,在某些情况下,而且附上某些保留条件,加尔涅-帕热斯先生或许也会同意给人民以选举权;但只是不要让他们妄想利用这个礼物采取一些根本改变现行的物质财富生产方式和分配方式的措施,即迟早会把全国的生产力交付到全体人民手里并把所有的“雇主”都一律打倒的措施!“改革报”把这位可尊敬的先生叫做资产阶级激进派分子是完全正确的。
极端的民主派,我前面已经讲过,只举行了一次宴会,但是声势浩大,这一个宴会抵得过联合党派的十几个宴会。在索恩河畔的沙隆出席宴会的有两千多个公民。“国民报”派也被邀请,但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他们没有出席。因此“改革报”的代表们就成了这一场合的全权主人。被“国民报”指为极端民主党的领袖的赖德律-洛兰先生,在这里就担当起这个角色。他把1789年以来法国民主发展的各个阶段做了一个出色的简要介绍,来说明自己的态度以及自己的党的态度。然后,他反驳了“国民报”对他的攻击,他自己又反过来抨击这家报纸并建议成立一个由全法国各个地方的民主主义者组成的仲裁委员会(两派各出同等数目的代表)来解决“改革报”和“国民报”之间的争吵。他说:
“法国民主派在解决了这一内部问题以后,如能和其他国家的民主派建立关系,那将是一件不坏的事。目前在欧洲,在一切备受压迫、受苦挨饿的人们中间,正进行着一个伟大的运动。现在是安慰他们,给他们撑腰打气,和他们建立联系的时候了。让我们来召开一次世界各国民主派大会,而且就是在现在,在君主们的大会已经垮台的时候召开!在欧洲有一个共和国,它是刚刚在自己土地上取得了民主胜利的,这个国家就是瑞士,它是一个有资格在自己的自由土地上接待世界各国的民主派的国家!现在,公民们,请允许我最后在我的‘为法国革命团结干杯’的祝词之外再加一句祝词:“为全世界民主派团结干杯’”。
这篇演说博得了热烈的掌声而且确是受之无愧的。我们衷心地为赖德律-洛兰先生的演说艺术在沙隆所获得的成功而高兴,但同时我们必须对演说中的一句失慎的话(我们深信他不是对任何人怀有恶意的)提出异议。赖德律-洛兰先生说,对法国民主派说来,是安慰其他国家受苦工人和给他们撑腰打气的时候了。我们相信,没有一个国家的民主派需要人安慰,不管是谁所给予的安慰。各个国家的民主派赞美法国民主派的革命自豪感,但是他们也有权保有同样的自豪感和独立性。400万英国宪章派无疑是强大的,他们完全能够依靠本身的力量完成自己的任务。法国民主派热情地抓住了召开民主派大会和建立世界各国民主派联盟的这一思想,对这一点我们固然非常高兴,可是我们所期望的首先是完全的互助和平等的关系。任何联盟,如果它不以这种平等关系作为自己的基础,那它本身就是反民主的。不过我们深知“改革报”的同人对民主的珍爱,所以我们相信,毫无问题,他们会完全同意我们的看法。我们只希望他们为了我们的共同事业,把那些陈词滥调丢掉,这些东西是“国民报”还是法国民主派唯一代表者的时期的遗迹,根本不表达他们的真实情感。
在同一个宴会上,弗洛孔先生讲了话,他赞成“为人权和公民权干杯”。他把国民公会所颁布的权利宣言[205]读了一遍,他说权利宣言就是在今天也仍然是真正民主原则的精确表述。他把现今的金钱关系统治制度拿来和这些他所谓的真正法国式的原则相对照;在现今的制度下人被贬低到比牛马还低的地位,因为在这个制度下存在着过剩的人口,而当人的劳动不为人所需要的时候,他所消耗的要比他本身所能提供的多。他把这个制度叫做英国的制度,因为它最初产生于英国。他说:
“看啊,在革命的故乡采用英国的制度,而英国人自己则竭力要从自己脖子上除下这个制度的枷锁,他们在自己的旗帜上写下了响亮的口号:‘自由、平等、友爱!’这样,最先把真理公诸于世的这个国家就要重蹈历史复辙,再次陷入黑暗和无知的状态从而不久将只好从邻国汲取它本身所未能保持下来的革命传统。难道我们会落到那样的地步吗?不会的,永远不会,只要有象你们一样的民主派、有象今天这样的集会,就不会落到那种地步!不,我们决不支持连英国人都不愿再支持的英国制度这座腐朽了的建筑物!(喊声:“决不!决不!”)既然这样,那末就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去吧,以色列人!你们每一个人都应该站在自己的旗帜下!每一个人都为自己的信仰而奋斗!这边,在我们的阵营里,是民主派和需要他们去解放,被他们以公民、弟兄相称,平等相待并看做自由人的2500万无产者;那边是乌七八糟的反对派以及它的垄断组织和资本贵族!他们宣传把选举资格降低一半;我们则提出人权和公民权!(暴风雨般的长时间的鼓掌,以全场合唱《Chant du départ》[206]而告终。)”
很遗憾,由于篇幅的限制,我们不能把这次出色的真正民主派的宴会上的其余演说一一引述。
“改革报”终于迫使“国民报”和它来进行论战。“改革报”虽然宣称它赞同加尔涅-帕热斯先生在蒙彼利埃宴会上就法国革命所发表的演说中的那些原则,但是并不承认象加尔涅-帕热斯先生这种曾把民主派的利益出卖给奥迪隆·巴罗先生和资产阶级反对派的人有资格充当革命原则的代表者。这终于使得“国民报”刊登了一篇文章作答,同时对赖德律-洛兰先生也进行了攻击。“国民报”受到的谴责主要有如下几点:第一,这家报纸赞成在巴黎周围建立堡垒,从而把革命的遗产置于1200门大炮的监视之下。第二,去年它对卡诺先生的那本小册子未置一词;卡诺先生在那本小册子里曾向民主派建议:参加左翼中心和左派,尽快地使它们的代表人物取得政府职位,暂时放弃共和主义的原则而为了在宪章[207]所允许的范围内争取扩大选举权展开宣传。大约在同时,小加尔涅-帕热斯先生提出了类似的原则,所以那本小册子上说它所反映的不是个人的意见而是众议院中一个党派的意见。“改革报”既批评了加尔涅-帕热斯先生的演说又批评了卡诺先生(著名的国民公会代表兼共和国军事部长[注:拉查尔·尼古拉·卡诺。——编者注]之子)的小册子,竭力地引逗“国民报”讲话。但是“国民报”仍旧保持沉默。“改革报”说得对,两位议员提出这一政策,就是为了把民主派完全置于梯也尔先生和巴罗先生的控制之下,然后把这个作为独立政党的民主派根本消灭掉。第三,在支持改革的宴会运动进行的期间,“国民报”派实际上奉行的是卡诺先生所提出的政策。第四,“国民报”对共产主义者进行恶毒的攻击和诬蔑,但是却不提出任何现实而有效的办法来改善工人阶级的困苦状况。
争论进行了不下一个星期。最后,“国民报”派终于放弃了他们所进行的太不成体统的斗争。他们彻底失败了,但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失败,他们终于接受了赖德律先生提出的组织民主派仲裁委员会的建议。
对于“改革报”在这件事情上所起的作用,我们只有表示完全赞同。“改革报”保住了法国民主派作为一个独立的党派所具有的荣誉、独立性和力量。它捍卫了处于“国民报”奉行的那种政策威胁之下的革命原则。它奋起捍卫工人阶级的权利,使其不受资产阶级的侵犯。它撕破了这些资产阶级激进派的假面具,这些人企图使人民相信阶级压迫是不存在的;他们不愿意承认现代社会中残酷的内战,即阶级对阶级的战争;工人从他们那里所能得到的只是一些空话而已。“改革报”一直没有停止斗争,最后终于迫使骄傲的敌手打破沉寂,迫使它动摇,使它不得不背弃自己讲过的话,做出解释,乃至终于不得不退却。我们认为“改革报”对民主事业做了很好的贡献。
弗·恩格斯写于
1848年1月初
载于1848年1月8日“北极星报”第533号并在
标题下附有编者注:“本报巴黎通讯员来稿”
原文是英文
俄文译自“北极星报”
俄译文第一次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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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203]1846年,基佐政府达到了使西班牙女王王位继承者和路易-菲力浦的幼子结亲的目的,破坏了英国打算使科布尔克公爵列奥波特和西班牙女王伊萨伯拉二世联姻的计划。在1847年瑞士内战时期,英国外交大臣帕麦斯顿设法洗雪了英国外交上的这一耻辱。他一面怂恿基佐提出五国干涉计划来支持分离派同盟,一面却在暗地里拆后者的台。基佐的外交手腕全盘失败。——第430页。
[204]屠杀里昂工人的事件发生在1831年和1834年里昂纺织工人起义的时候。
1842年8月在普累斯顿英国工人和军队发生了流血冲突。这个事件是当时英国许多工业基地汹涌澎湃的自发的宪章运动浪潮中的一个插曲。
兰根比劳是西里西亚的一个村镇,1844年6月西里西亚纺织工人起义的中心之一,也是政府军队屠杀织工的地点。
1844年夏天在布拉格,政府军队屠杀了起义的工人。——第433页。
[205]指附在1793年共和国宪法前面的人权及公民权宣言。这部宪法是法国1792年8月10日推翻了君主国以后所召开的国民公会制定的。——第435页。
[206]《Chant du départ》(“进军曲”)——18世纪末法国资产阶级革命时期的革命歌曲;后来在法国人民群众当中也非常流行。——第436页。
[207]指宪法宪章(Charte constitutionnelle)。这个宪章是法国在1830年资产阶级革命后所制定的,是七月王朝的根本法。——第43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