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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十三卷
卡·马克思和弗·恩格斯
欧洲的金融恐慌
[61]
1859年1月13日于巴黎
欧洲交易所中的恐慌情绪还没有安定下来,根据十分审慎的估计,国家有价证券的价值大约下降了3亿元。法国、撒丁和奥地利的国家证券下降5%,这几个国家的铁路股票下跌了15—35%,而伦巴第一威尼斯铁路股票几乎下跌了50%。除了伦敦交易所以外,所有的欧洲交易所现在都深信将会爆发战争。我没有根据来改变不久前我对这个问题所发表的意见
[注:见本卷第186—187页。——编者注]
。我深信,路易-拿破仑实际上并不打算打仗,他的想法出不了在外交上战胜奥地利这个圈子,这种外交胜利能使他本人和他的娄罗们即巴黎交易所的冒险家们大发横财。波拿巴派的报刊以及卖身求荣的谣言收集家“比利时独立报”[62]的大叫大嚷,对战争准备的吹嘘,都十分清楚地证明,问题不在于进行战争,而在于用战争来进行恫吓。现在连伦敦“泰晤士报”[63]的记者也承认,债务缠身的朝廷奴仆们又可以利用行市的下跌来大肆投机,以前所未见的规模洗劫全法国的“可敬的”投机商和少量有价证券的持有者了。据说,到1月5日为止,仅仅德·莫尔尼伯爵一人在这场交易中就至少赚了200万法郎,而从资产阶级的荷包落到波拿巴派冒险家们的荷包中去的金钱的总数,一定要比这个数目多许多倍。
促使路易-拿破仑去努力取得意大利的好感并占领对奥地利具有威胁性的阵地的,有三个因素。首先是从巴黎和约[64]签订以来一直把路易-拿破仑当作自己的工具使用的俄国。第二个因素人们不太知道,因为拿破仑和他的宫廷挖空心思地加以掩盖,不让公众看见它,然而这个因素的存在已被证实了。从奥尔西尼行刺以来,在他被处死前后,法国皇帝不断地收到秘密团体意大利烧炭党最高温特的许多信件,因为他在1831年曾经是这个团体的成员[65]。他们提醒他,他加入这个团体时是怎样宣誓的,他怎样违背了这些誓言,以及根据该团体的章程如何惩处这类叛徒。奥尔西尼被捕入狱后,烧炭党人曾警告法皇,如果处死奥尔西尼,对他的行刺活动将继续进行下去,直到成功为止。奥尔西尼被处死以后,路易-拿破仑就收到了温特给他做出的正式死刑判决书。这位迷信很深的走运的冒险家对秘密法庭的这种判决极为震惊。他那虽然不是钢铁般的,但是已经变得迟钝和像鞣革般坚韧的神经(他在赌桌前熬夜的20年中锻炼出来的)经不起这达摩克利斯剑的经常威胁。对这种看不见的力量的神秘干预,他根据过去几年的经验,根据不久前皮阿诺里的枪击和奥尔西尼的炸弹,已经有所认识;这种神秘干预恰好能使这样一种人丧魂落魄:他在直接利益的日常政策中看不出历史上的因果联系,而只是看到人类理智无法揣测的、常常把荒谬绝伦的东西奉为最高权力的某种宿命力量在神秘莫测地行动。对于威胁着他的危险的经常恐惧,在很大程度上促成了作为最近一年来他的统治特点的一连串的明显的重大失策。
事实上,为了逃避这种厄运(因为他相信意大利恐怖分子的万能,并不亚于相信埃普塞姆赛马场[66]上茨冈女人的占卜),他必须使这种看不见的力量大发慈悲。因此,便公布了捏造的奥尔西尼的信件,企图混淆视听,使人们由此得出结论,以为实现意大利人的希望是路易-拿破仑所担负的一种神圣的义务[67]。但是,要使烧炭党人满意并不那么容易:他们仍然不断地提醒被告,说他仍然被判处了死刑,只有立功赎罪才能撤销这种判决。最后,近来他在法国国内的处境大大地尖锐化了。最重要的问题——到哪里去弄钱?——越来越严重地摆在他的面前。已经没有丝毫希望得到贷款,因为近来国债飞速增加,所以根本谈不上这个问题。Crédit Mobilier〔动产信用公司〕和Crédit Foncier[68],借口兴修灌溉工程、排除沼地积水、植树造林、修筑堤坝去搜刮千百万的金钱,——所有这一切都已经做过,不能再做了。但是,在目前形势下,要用的钱越来越多;他本人的挥霍浪费,首先是贪婪的军阀们、官吏们、冒险家们(他不得不每天出钱收买这些人,使他们忠实于他)的日益增长的要求,使金钱问题成了他的生死攸关的问题;因此,纯粹从金钱着眼,以发行强制公债、掠夺和向被征服的省份要求军事赔款为前景的战争在极端必要的情况下将是摆脱现状的唯一出路。但是,问题不仅在财政方面,而且还在于他在法国的地位总的说来是不巩固的。问题在于意识到,他虽然依靠军队的恩典当上了皇帝,可是他不管在反对资产阶级的还是无产阶级的社会舆论的斗争中都不能越过一定的界限。同时,既然他是依靠军队的恩典当上皇帝的,他就应当执行军队的意旨。由于这一切,他本人以及全世界都早已看得很清楚,一旦出现极端的危险,他的最后一张王牌就是战争,而且是收复莱茵河左岸地区的战争。这场战争并不一定要在莱茵河进行。相反地,上述领土可能在意大利争夺,确切些说,上述领土的争夺可能在意大利开始,就像对这些省份的初次争夺由于波拿巴将军在伦巴第战场上的几次胜仗而完成一样。
这场战争必然是路易-拿破仑的最后一张牌。他会把全部赌注都押在这张牌上,他这个老赌棍非常清楚,跟他对峙的是多么可怕的力量。他明白,不管他以多么神秘的姿态保持沉默,全世界还是知道,而且从他一上台就知道,他的最后一张牌是什么。拿破仑明白,他戴着这种斯芬克斯
[注:希腊神话中半截狮身、半截美人的怪物,它向过路人提出难猜的谜话,谁猜不出,它就杀掉谁;转意是:不可解的怪物,谜样的人。——译者注]
的假面具在这方面并不能愚弄任何人。他明白,任何一个欧洲大国都不会容忍法国这样扩张自己的领土,而俄国友谊的可靠性,几乎像他自己誓言的可靠性一样。他大为发展了路易十五的箴言《Après moi le déluge》〔“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并且知道这将是什么样的洪水,对于这样一个人来说,每一小时都是肯定的、不可估价的一笔赢钱,用这笔赢钱他可以把赌局拖下去,赢得时间和愚弄他周围的那些赌棍。
同时他却根本不是局势的主宰者:必要性会迫使他比他所希望的时间更早地打出主要的王牌。至少在最近三个月中,武装法国的工作会大规模地进行。在大量的老兵归休以后,1858年总共征召了10万名新兵,而和平时期通常每年只征召6万名。一切军火库和兵工厂的紧张工作早在三个月以前就已使最高指挥部的全体成员确信,正准备进行一场严重的战争。现在我们得悉,各个国营铸造厂接受了制造75个炮兵连的用炮或者说450门路易-拿破仑的新式火炮(轻型十二磅炮)的订货;枪弹已进一步改进(根据米涅的正式继承人奈斯勒的建议改进);猎兵营的人数已由400人增加到700人,基干团各营的人数已由900或1000人增加到1300人,增加的办法是从后备部队(它是由新兵补充的)调来6万左右的人:土伦正储存军用物资,并计划建立两个兵营,地点还不知在哪里。可是,这两个兵营的配置是不难猜到的:一个将在里昂附近,或者偏南,靠近土伦,另一个靠近麦茨,作为对付普鲁士和德意志联邦[69]的监视军。这一切不可避免地会在军队中极度地煽起好战情绪,他们满有把握地估计战争必然爆发,甚至军官们都已不再定做便服了,因为他们认为,在一个时期内他们只能穿军装。
在法国情况是这样,而在皮蒙特,国王早在圣诞节前就已向自己的将军们宣称,要他们做好准备,因为可能在春天来临以前他们就要闻到火药味。他不久前在议会会议上所作的开幕词竟充满了这样多称赞意大利爱国主义的华丽辞藻,并且竭力暗示奥地利的统治是非正义的,以致不禁使人要得出结论:他或者是下定决心打仗,或者就是甘愿让全世界称他为大傻瓜。在伦巴第、罗马和各个大公国都发生了骚动,只有1848年大爆发以前的骚动才能与此相比;显然,居民对外国军队公开表示了反抗;他们力求做到:显示对现存政权的极度蔑视,完全相信几个月以后奥地利军队不得不离开意大利。为了回答这一切,奥地利十分沉着地加强它在伦巴第的驻军。这支军队是由3个军(第五军、第七军和第八军)组成的,总共有10万人左右。我在前一篇文章
[注:见本卷第185页。——编者注]
中已经指出,第三军正开来增援。据报道,有6个步兵团(30个营)、4个提罗耳猎兵营、2个骑兵团、6个炮兵连以及第三军的整个参谋部和工程辎重队正在途中,或者已到达伦巴第。这样一来,奥军人数就增加到13万或者14万。这支军队占据着阿迪杰河和明乔河之间的阵地,至少能够对付一倍以上的敌人优势兵力的袭击。
可见,到处都堆满了易燃物。路易-拿破仑能不能应付这一切事件呢?不能。许多事情是他力所不及的。如果在伦巴第、罗马或哪一个大公国里爆发了战争,如果加里波第将军打进紧邻的领土并发动人民举行起义,皮蒙特和路易-拿破仑有办法坚持下去吗?既然实质上已经答应让法国军队征服意大利,让那里的人把它作为解放者来欢迎,而同时奥地利军队又正在践踏意大利起义的发源地,那怎么能够要求法国军队稍息,枪放下呢?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意大利事件的进程已经不受路易-拿破仑的意志支配了;法国国内事件的进程也随时可能摆脱他的控制。
卡·马克思和弗·恩格斯写于1859年1月13日
载于1859年2月1日“纽约每日论坛报”第5548号
原文是英文
俄文译自“纽约每日论坛报”
俄译文第一次发表
注释:
[61]根据1859年1月15日马克思给恩格斯的信可以看出,这篇文章是恩格斯写的,在寄往美国以前经马克思修改和补充。——第189页。
[62]“比利时独立报”(《L'Indépendance belge》)是一家资产阶级日报,1831年创办于布鲁塞尔;是自由派的机关报。——第189页。
[63]“泰晤士报”(《The Times》)——英国最大的一家保守派的日报;从1785年起在伦敦出版。——第189页。
[64]巴黎条约是1856年3月30日由法国、英国、奥地利、撒丁、普鲁士和土耳其的代表为一方和俄国代表为另一方在巴黎会议上所签订的和约,也就是约束1853—1856年的克里木战争的和约。在战争中遭到失败的俄国应当让出多瑙河河口和南贝萨拉比亚的部分地区,放弃对多瑙河各公国的保护权和对土耳其基督教臣民的庇护权,同意黑海中立化,即禁止外国的军舰通过海峡,同意俄国和土耳其在黑海不能有海军军火库和舰队;俄国把卡尔斯归还给土耳其,以此来换回联军在克里木占领的塞瓦斯托波尔和其他城市。媾和条件纵然对俄国来说是苛刻的,但是英国和奥地利仍未能全部实现其侵略意图。影响谈判结局的原因之一,是俄国外交方面很好地利用了英法之间的矛盾。在会议上法国不支持英国想从俄国手中夺取高加索的要求以及奥地利想使贝萨拉比亚并入土耳其的要求。在会议上形成的法国和俄国之间的接近后来又进一步加强了。——第190页。
[65]意大利烧炭党最高温特是十九世纪初出现的,以把外国侵略者赶出意大利和实行资产阶级改革为目的的烧炭党人的密谋性团体的领导机关。1831年,路易·波拿巴在意大利加入了烧炭党人的团体,一度还参加过该党的活动。——第190、196页。
[66]埃普塞姆——伦敦的一个郊区,那里每年春天都举行赛马会。——第191页。
[67]指的是费利切·奥尔西尼在1858年2月11日和3月10日写的信,根据官方的说法,这些信件是奥尔西尼由马扎斯监狱和拉—罗克特监狱寄给拿破仑第三的,这位意大利爱国者在行刺拿破仑第三未遂后被囚于这两个监狱。第一封信是在审讯奥尔西尼时宣读的,后来于1858年2月27日载于“通报”;第二封信是奥尔西尼被处死后公布的。奥尔西尼写这两封信给路易—拿破仑的事实是否确凿,直到现在还是历史文献中的疑案。——第191页。
[68] Crédit Foncier(土地信用公司)是法国的一家股份银行。它是1852年在前巴黎土地银行的基础上建立的。Crédit Foncier发放以不动产作抵押并支付一定利息的短期和长期贷款(期限为50年)。Crédit Foncier得到政府的大量津贴。——第191页。
[69]德意志联邦是1815年维也纳会议上成立的德国各邦的联盟,最初它包括34个邦和4个自由市。在联邦的两个最大的邦奥地利和普鲁士之间曾不断地进行争夺领导权的斗争。——第19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