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马克思 - 恩格斯 ->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十五卷

卡·马克思

墨西哥的混乱


  1862年2月15日于伦敦


  刚刚公布的关于干涉墨西哥一事的蓝皮书[286],罪证确凿地暴露了现代的英国外交,这种外交十分伪善,对弱者残酷无情,对强者小心侍奉,对国际法完全蔑视。关于唐宁街和不列颠驻墨西哥的代表之间的往来书信,我不得不留在下一篇文章中进行详细分析,借以确定无疑地证明,现今的混乱是英国制造的,是英国首先发起干涉,并且还找了一些十分虚假和自相矛盾的借口,因此根本掩盖不了它的做法的真正的、只不过被矢口否认的动机。用这样可耻的手段发动对墨西哥的干涉,只有这一点可以超过,这就是:英国政府用一种老糊涂的态度,对它自己一手策划的丑恶阴谋的执行假装惊讶,竭力回避。我现在所想要谈的,正是问题的这一方面。
  1861年12月13日,西班牙驻伦敦公使伊斯土里斯先生向约翰·罗素送去了一份照会,其中附有西班牙的古巴镇守司令给墨西哥远征军各指挥官的指令。约翰·罗素把这份照会搁置起来,保持沉默。12月23日,伊斯土里斯先生又给他送去一份照会,试图解释西班牙的远征部队在英法军队到来之前离开古巴岛的原因。约翰·罗素把这份照会又搁置起来,继续顽强地保持沉默。伊斯土里斯先生想弄清楚,培德福德家族的这个喜欢噜囌的后代为什么一反往常,这样长时间不开口,是否预兆着什么坏事情,于是就坚持要当面会一会。这次会晤得到了同意,遂于1月7日举行。
  这时,关于西班牙对墨西哥的单方面军事行动,约翰·罗素已完全得知一个多月了。从伊斯土里斯先生把这件事正式通知他的时候起,也差不多已有一个月。尽管如此,在同西班牙公使会晤时,约翰·罗素对于“塞拉诺将军所采取的为时过早的步骤”仍然没有流露一句哪怕稍微表示不满或惊异的话,而且他的话也根本没有使伊斯土里斯先生产生丝毫怀疑,而是使他深信,一切都很顺利,西班牙的行动不列颠政府完全赞同。伊斯土里斯先生充满着加斯梯里亚人的骄傲,当然一点也不会想到西班牙是它强大盟国手中的玩物和盲目的工具。
  但议会开会日期接近了,约翰·罗素必须编写一整套专供议会使用而不是供国际谈判使用的公文。因此,他于1月16日拟出了一份公文,用怒气冲冲的语调对西班牙擅自采取单方面行动提出质问。在他心中安然沉睡一个多月,甚至在1月7日同伊斯土里斯先生会晤时也没有表现出来的疑虑和动摇,突然打破了那位自信的、诚实的和毫无疑人之心的政治家的平静的幻梦。伊斯土里斯先生像被雷震似的吃了一惊,于是便在1月18日的复信中稍带讽刺地提醒勋爵阁下,说勋爵错过了机会表达他那过时的愤懑。他实际上是对勋爵阁下也照样来了一手,他在为西班牙擅自行动进行辩护时,也装出约翰·罗素要求解释时所装的那一副天真无知的样子。
  伊斯土里斯先生说:“古巴镇守司令到得太早,因为他怕到委拉克路斯晚了。”下面他又嘲弄了约翰勋爵一下:“此外,远征早已在各方面做好准备了”,只是镇守司令在12月中之前并“不知道条约的细节,也不知道约定的舰队会合地点”。
  而条约在11月20日以前并没有签订。因此,如果说,镇守司令“在12月中以前已经在各方面准备好”他的远征,那就是说,从欧洲送达给他的远征出发令是在条约签订以前发出的。换句话说,三国之间的最初协议以及为实现这个协议而拟定的措施早在条约签订前就已经执行了,而协议的“细节”则与条约的各项规定不同,因为条约从最初时起就不是一个行动纲领,它不过是一个用以使舆论容忍丑恶计划的体面款式而已。
  1月23日,约翰·罗素给伊斯土里斯先生一份不太客气的复照,复照指出:“不列颠政府对所提出的解释不完全满意”,不过它并不怀疑西班牙有不顾英法而行动的轻率意图。整整一个月昏昏沉沉一动不动的约翰·罗素勋爵,随着议会会期的临近,开始表现出旺盛的活力和最大的警觉来了。一分钟也不能放过。1月17日,他同法国驻伦敦大使弗拉奥伯爵举行会晤。弗拉奥告诉他一个不祥的消息说,法皇认为必须“向墨西哥增兵”,认为西班牙轻举妄动已把整个事情弄糟。
  “联军现在应该进入墨西哥腹地,不仅预定的兵力现在不够调度,而且远征本身也有了不同的性质,因此路易·波拿巴不能同意让法国兵力弱于西班牙,或者让法军冒丧失声誉的危险。”
  弗拉奥的论据是根本说不通的。如果说西班牙擅自越出协议的范围,那末只要从圣詹姆斯宫或土伊勒里宫发出一份照会到马德里,就足以使它放弃它那些可笑的奢望,使它仍旧充当条约给它规定的小角色。但是并没有这样做。鉴于西班牙已违反条约,——这种违反纯粹是形式上的违反,算不了什么,因为西班牙军队提早到达委拉克路斯丝毫也没有改变远征的官方目的和使命,——鉴于西班牙敢于当英法军队未到场的时候在委拉克路斯下锚,所以法国就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学步西班牙,违反协议,不仅增派远征部队,而且改变军事行动的整个性质了。当然,这些同盟国本来不需要什么托词,就可以把真货色端出来,在远征之初就一古脑儿抛掉那些曾经提出来为这次远征辩解的官方的借口和目的。
  据此,约翰·罗素虽然对法国所采取的“步骤”也表示了“遗憾”,但仍然予以赞同,他对弗拉奥伯爵说:“他代表女王陛下的政府,对法国的理由有充分根据这点没有任何异议。”在1月20日的公文中,他把这次同弗拉奥伯爵谈话的内容通知了英国驻巴黎大使考莱伯爵。在此前一天,即1月19日,他给英国驻马德里公使费·克兰普顿爵士一封公文,这封公文是一种奇异的混合物,里面既有预定讲给不列颠议会听的伪善的废话,同时又巧妙地向马德里宫廷暗示了他这样大量使用的自由主义词句的真实价值。他说:“塞拉诺元帅的行动,意在引起某种不安”,这样说的根据不仅在于西班牙远征军过早地从哈瓦那出发,而且还在于“西班牙政府所公布的文告的语调”。
  但与此同时,我们的bon homme〔好心人〕却给马德里宫廷悄悄提示一个漂亮的论据来辩护它公然违反条约的行为。他坚信马德里宫廷没有什么恶意;只是那些远离欧洲的将领们有时表现“轻率”,须要“非常仔细地加以监督”。这样,好心人罗素就自请效劳,把责任从马德里宫廷的身上转移到西班牙那些“远离欧洲的”、就连好心人罗素的说教也鞭长莫及的不谨慎的将领们身上去了。他的公文的另一部分也很奇异。联军不应当剥夺墨西哥人“选举自己政府”的权利,这就是暗示在墨西哥“不存在政府”,墨西哥人在结盟的征服者的庇护下不仅必须选举新的总督,而且必须确立“新的政体”。“由他们来建立新的政府将使”不列颠政府“感到高兴”;不过,征服者的军队当然不得影响全民投票的过程,他们只是向墨西哥人推荐用全民投票的办法建立新的政府。自然,入侵军队的统帅自己可以判断什么样的新政体“是墨西哥人可以接受的或者是不可以接受的”。
  不管怎么说,好心人罗素是在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企图卸脱责任。他把外国的龙骑兵派往墨西哥,去强迫墨西哥人民“选举”新政府;但是他却期待龙骑兵会彬彬有礼地这样做,会细心地考察他们所征服的国家的政治情绪。这种明显的鬼把戏值得一看吗?不必谈好心人罗素的公文的内容,只要读一读10月间即11月30日的伪善的条约签订前6个星期内的“泰晤士报”和“晨邮报”,大家就会看出,英国的政府报纸早就把罗素似乎在1月底才知道的一切未能如意的事情全部预言过了,并且早就拿某些远离欧洲的西班牙代表的“轻率”来解释这些事情了。
  罗素所玩弄的把戏的第二部,就是把英法的宠儿奥地利大公马克西米利安弄上台来,作为墨西哥王位的要求者。
  1月24日,即在议会开幕前10天左右,考莱勋爵写信给罗素勋爵说,不仅巴黎的饶舌婆娘们都在谈论大公,而且连那些率领增援部队去墨西哥的军官们也说他们远征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立马克西米利安大公为墨西哥国王。考莱认为必须向图温奈尔询问这个微妙的问题。图温奈尔回答他说,就这一点同奥地利政府进行的谈判,并不是由法国政府倡议举行的,倡议者乃是“为此目的前来并已启程去维也纳”的墨西哥特使。
  大家会以为,这位毫无疑人之心的约翰·罗素,既然在5天以前还在致马德里的公文中大谈协议上面的规定,甚至后来在2月6日的国王演辞中还宣布实行干涉的唯一原因和目的是“要求赔偿”欧洲侨民遭到的不公正待遇,大概终于要勃然大怒,大发脾气,痛责别人用前所未闻的欺骗来报答他那好心的轻信吧?根本没有这回事。好心人罗素研究了考莱于1月26日告诉他的那些流言,第二天就赶紧坐下来拟了一份公文,表示愿意协助马克西米利安大公为墨西哥王位的候选人。
  他通知他派驻墨西哥的代表查·魏克爵士:法国和西班牙的部队“马上”就要向墨西哥首都进发;还说,“据传”马克西米利安大公是墨西哥人民所崇拜的人,如果真是这样,“则协议中就不包含任何足以妨碍他登上墨西哥王位的东西”。
  在这些外交界的启示录中,有两件事情最为突出:第一,西班牙被愚弄了,第二,罗素脑子里连想都没有想,他对墨西哥是不能不宣而战的,他只有根据一切有关方面都必须遵守的一定的条约才能同外国结成同盟来进行这次战争。两个月以来使人腻烦地、伪善地说什么严格的国际法规神圣不可侵犯和自己尊重这些法规的人们就是这个样子!


卡·马克思写于1862年2月15日
载于1862年3月10日“纽约每日论坛报”第6530号
原文是英文
俄文译自“纽约每日论坛报”



  注释:
  [286]指“墨西哥问题信件汇编”1862年伦敦版,共三册(《Correspondence relative to the Affairs of Mexico》.3Parts,London,1862)。——第49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