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马克思 - 恩格斯 ->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 -> 第二十七卷

恩格斯致马克思



布鲁塞尔
1846年9月18日于[巴黎枯树]街11号

亲爱的马克思:
  有许许多多我本来想写信告诉你本人的事情,都写到我的报告工作的信里了,因为报告工作的信我写得早一些。这次让别人也看一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并没有什么坏处。
  我直到今天还没有能下决心去摘录费尔巴哈的著作。在巴黎这里,这种东西显得十分枯燥。不过现在我家里有这本书[56],我很快就要动手去做。魏德迈甜蜜的胡说真是动人。这家伙先是宣称他要写一个宣言,在宣言中将把我们称为无赖,接着又表示希望这不致引起私人之间的不和。这样的事,甚至在德国也只是在汉诺威—普鲁士边境才可能发生。你的经济状况依然很困难,真是糟糕。我不知道除了列斯凯外,还有哪个出版商愿意接受我们的手稿[注:卡·马克思和弗·恩格斯《德意志意识形态》。——编者注],而在与列斯凯商谈时,还得不让他知道对他的出版社的批评。勒文塔尔显然是不会接受的,他曾经用种种可耻的借口拒绝了贝尔奈斯的一笔很有利的买卖(给本地一个老头子写的传记,共两卷,第一卷应立即付印,老头子死后马上发行,之后接着就印第二卷)。而且他还胆小怕事,说什么他可能被驱逐出法兰克福。贝尔奈斯希望能把这本书交给布罗克豪斯,后者自然以为这本书是按照资产阶级口味写的。
  威斯特伐里亚人是否已把手稿寄给了丹尼尔斯?[57]——关于科伦方面的计划[58]你听到过什么比较详细的消息吗?赫斯写信提到了这事,这你是知道的。
  吕宁的胡说八道尤其出色。这里可以看到这个一本正经的家伙在怎样大出其丑。如果我们批判他们的种种卑劣行为,那末这位高贵的人又会声明,说这是“自我批评”。[59]但是这些先生们很快就会象下面这句话所说的那样:

  “要是骑士没有屁股,
  那他又怎样骑马呢?”[注:摘自歌德《完整无缺》一诗。——编者注]

  威斯特伐里亚似乎也慢慢觉察到,它的共产主义没有屁股,或者用莫泽斯[注:赫斯。——编者注]的话来说,没有“物质基础”。
  皮特曼所说的布鲁塞尔人为《普罗米修斯》撰稿,就我来说,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你听一听这个恶棍干的事是何等巧妙。由于我也需要用钱,所以就写信给他,叫他把欠的稿酬给我寄来。这个家伙却回信说,他刊登在《公民手册》上的我那篇文章[注:弗·恩格斯《现代兴起的今日尚存的共产主义移民区述描》。——编者注]的稿酬,他已委托列斯凯付给我(自然还没有收到)。至于发表在《莱茵年鉴》第二期的我那篇文章[注:弗·恩格斯《在伦敦举行的各族人民庆祝大会》。——编者注]的稿酬,他固然已从出版商那儿取得了,但是由于德国的所谓共产主义者极可耻地使他这个伟大的P[注:皮特曼(Püttmann)这个名字的第一个字母。——译者注]和他的另一个伟大的P即《普罗米修斯》陷入了绝境,所以他,第一号P,不得不把全部稿酬(其中也有艾韦贝克等人的稿酬)用来印第二号P,因此付给我们稿酬要等到х星期以后!!多狡猾的家伙;如果你不给他们写稿,他们就控制稿酬。这样一来,你就成了《普罗米修斯》的撰稿人和股东了。
  昨天晚上我已经在这里的工人那里看过了已印好的伦敦的呼吁书[60]。胡说八道。向“人民”呼吁,就是说,向什列斯维希—霍尔施坦的臆想的无产者呼吁,而在那里,除了低地德意志的村夫和充满行会习气的施特劳宾人[50]以外,再也见不到别人。他们从英国人那里学到的,正好是这种荒谬的东西,即完全漠视实际存在的关系,无力把握历史的发展。他们不是去正面回答什列斯维希—霍尔施坦问题,而是想叫他们所说的、那里根本不存在的“人民”不理会这个问题,对这个问题采取平静而消极的态度;他们不去想一想,资产者仍然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如果撇开那显然是多余的、同他们的结论根本没有关联的对资产者的谩骂(这种谩骂完全可以用自由贸易的空话来代替),那末,那些不赞成什列斯维希—霍尔施坦加入关税同盟的伦敦自由贸易派报纸会毫无顾虑地发表这篇东西。
  德国报纸已有暗示,说尤利乌斯为普鲁士服务,写文章为罗特尔说话。这对于资产者[注:毕尔格尔斯。——编者注]将是一个喜讯,据德斯特尔说,尤利乌斯的高尚的作品曾经使他大为赞赏!
  顺便谈一谈什列斯维希—霍尔施坦吧。马车夫[注:维贝尔。——编者注]前天写了三行字给艾韦贝克寄去,说现在通信应当十分小心,因为丹麦人在拆阅所有的信件。他认为,最后可能会发生战争。我是表示怀疑的,不过,丹麦老头子这样粗暴地逼迫什列斯维希—霍尔施坦人也很好。[61]还有,你读过《莱茵观察家》上的一首著名的诗《什列斯维希—霍尔施坦,两海之间》吗?我无法记住所有的词句了,大致的印象是这样的:

  什列斯维希—霍尔施坦,两海之间,什列斯维希—霍尔施坦,同族血亲,
  什列斯维希—霍尔施坦,德国语言,什列斯维希—霍尔施坦,德国海滨!
  什列斯维希—霍尔施坦,豪情似燃,什列斯维希—霍尔施坦,热血沸腾,
  什列斯维希—霍尔施坦,努力奋战,什列斯维希—霍尔施坦,站稳脚跟!
  什列斯维希—霍尔施坦,哀歌不断:“什列斯维希—霍尔施坦!丹麦物品!”
  什列斯维希—霍尔施坦,声声呼唤:“什列斯维希—霍尔施坦,”全国同声!
  什列斯维希—霍尔施坦,喊声一片,什列斯维希—霍尔施坦,力不从心,
  什列斯维希—霍尔施坦,愚蠢青年,什列斯维希—霍尔施坦,耻大辱深。

  什列斯维希—霍尔施坦,同族血亲;永远忠于你,我的祖国——这首臭诗就这样结束。这是一首恶劣的、应当由迪特马尔申人来唱完的歌,而迪特马尔申人又应当由皮特曼来歌颂
  科伦的资产者动起来了。他们向大臣先生们提出了抗议,这是德国市民所能做到的极限。可怜的柏林说教者[注:弗里德里希-威廉四世。——编者注]啊!他同本国的所有市政委员会都发生了争吵:先是柏林的神学争论,后来在布勒斯劳也发生同样的事情,现在又是科伦事件。不过这个笨蛋同英国的詹姆斯一世一模一样,他好象也真把詹姆斯一世作为自己的榜样。看来他不久也同这个家伙一样,要烧死巫婆了。
  对蒲鲁东,我在那封报告工作的信[注:见本卷第47—48页。——编者注]中讲得确实极不公平。因为上次那封信的篇幅不够,所以我必须在这封信里加以纠正。我原来以为他是做了一件小小的荒唐事,常理范围内的荒唐事。昨天这件事又一次提出来详细讨论,我才弄清楚,这一新的荒唐事的确是一件超出一切范围的荒唐事。你想想看:要无产者积储小额的股份。用这些小额股份(在少于一万到两万工人的情况下,自然是绝不可能着手办的)首先在一种或几种行业里设立一个或几个作坊,让一部分股东在那里工作;产品(1)一部分以原料加劳动的价格卖给股东(这样他们就不要支付利润了),而(2)可能剩余的部分则按照市场价格在世界市场上出售。公司的资本一旦因新股东的加入或老股东的新储金而增加起来,这笔资本就用来设立新的作坊和工厂,如此继续下去,直到所有的无产者都有工作做,国内所有的生产力都被收买过来,从而资产者手中的资本就丧失其支配劳动和获取利润的权力!这样一来,资本就被废除了,因为“找到了一种制度,使资本即利息的来源可以说是消失了”(这是古老的归公法[62]的翻新,不过阐述得稍为详细一些罢了)。在艾泽曼老爷子重复过无数次、显然是由格律恩灌输给他的这些词句里,你会看出蒲鲁东原来的花言巧语在里面清晰地闪现出来。这些人所想的不多不少地正是:用无产阶级的储金并通过让他们放弃他们的资本所产生的利润和利息的办法,暂时购买整个法国,以后也许还要购买其余的世界。这样一个卓越的计划真是从来没有人想到过,而且,既然打算表演这样的戏法,那末用月亮的银光立刻铸出五法郎硬币,岂不是更简捷得多吗?而这里工人中的一些愚蠢的青年(我指的是德国人)却相信这种无稽之谈。他们口袋里连晚上在酒铺聚会时喝酒用的六个苏[注:法国旧辅币名,等于二十分之一法郎。——译者注]都没有,却想用他们的储金来购买整整一个美丽的法国!路特希尔德一伙和这些大买主比起来,竟是真正的蠢材了。真是令人生气。格律恩把这些家伙弄得这样糊涂,甚至最无聊的空话对他们来说也比用来论证经济学说的最简单的事实更有意义。现在还必须认真地反对这种荒谬绝伦的废话,真是可耻。但是要有耐心,我决不会把这些人丢开不管,直到我把格律恩逐出战场并使他们发昏的头脑清醒起来为止。
  唯一能看出这全部荒唐事的头脑正常的人,是我们的云格,他也在布鲁塞尔呆过。艾韦贝克也用一些最无聊的东西塞满了这些人的脑袋。这个家伙的头脑现在完全是一蹋糊涂,有时简直快要发疯了;他昨天亲眼看见的东西,今天都已经不能重述出来,更不用提他所听到的东西了。而这个家伙是怎样受格律恩指挥的,从下面这件事情就可以看出:当特利尔的瓦耳特尔去年冬天到处发牢骚抱怨书报检查的时候,格律恩就把他描绘成一个书报检查的受害者,说他进行了一场最崇高最勇敢的斗争等等,并且利用艾韦贝克和工人们,给瓦耳特尔这头蠢驴撰写了一篇十分堂皇的贺词,签上名,对他在争取言论自由的斗争中的英勇精神表示感谢!!!!艾韦贝克羞愧得要死,万分恼恨自己。但是蠢事已经做出来了。所以现在,他不得不把千辛万苦地印入自己脑海里并且同样千辛万苦地灌输给工人们的一些空话,又从自己和工人头脑中再清除出来。要知道,一样东西,他不把它背熟,是根本不会理解的,就是背熟了的东西,他多半也理解得不对。如果他没有那样的诚意,如果他根本不是一个那么可爱的人,特别是现在,那跟他就不能相处了。我很奇怪,我居然还能同他和睦相处;他有时也说一些相当切实的意见,但是,接着就又大发谬论,例如,他的令人难忘的关于德国史的演讲稿就是这样,其中每句话都有谬误,使人忍不住发笑。不过,正如我已经说过的那样,他满怀热情,十分乐意接受一切意见,而且有始终不变的好脾气,爱自我讽刺。尽管他干了许多荒唐事,我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喜欢他。
  关于贝尔奈斯没有多少可讲。我到他那里去过几次,他来过这里一次。今年冬天也许会来;所缺的只是钱。威斯特伐里亚人给他寄去了二百法郎,想要收买他;他把钱收下了,别的自然就不去理会了。魏德迈更早的时候曾经说要给他钱,他写信说要二千法郎,否则他什么也干不成;我告诉他,威斯特伐里亚人一定会答复说,他们拿不出现金,等等。——果然丝毫不差。作为报答,他就把二百法郎留下来了。他过得很快活,对谁也不避讳他的全部不幸遭遇,同周围的人友好相处,过着农民的生活,在菜园里劳动,能吃能喝;我怀疑,他同一个农村姑娘发生了关系,所以他也不再到处讲他的悲哀了。尽管一有机会他就爱扮演卡米尔·德穆兰的角色,而且根本不适合做一个党的活动家,但现在他对党内分歧终于有了比较明白和清醒的看法了。关于他的法权观点,现在还无法跟他达成一致,因为每一次他总是说,政治经济学、工业等等不是他的专业,因而极力不再谈下去,同时见面机会又少,不能进行切实的讨论;不过我认为,我已经打开了一个不大的缺口,如果他到这里来,我想必能够纠正他的这些错误。——你们那里的人在做些什么?

你的 恩·


  一个问题:托尔斯泰事件[注:见本卷第48—49页。——编者注]完全确实,难道不应该把它告诉伦敦人[注:正义者同盟的伦敦领导人。——编者注]吗?如果这个人仍继续在德国人中间扮演那种角色,德国人就可能大大破坏一些波兰人的声誉。如果这个家伙借用你的名义,又将会怎样呢?
  贝尔奈斯在反路特希尔德的运动中写了一本小册子[63];这本小册子将用德文在瑞士出版,过几天在这里用法文发表。



  注释:
  [50]施特劳宾人(Straubinger)是德国的流动的手工业帮工。马克思和恩格斯用这种名称来称呼那些在很大程度上还受着落后的行会意识和成见支配的德国手工业者,这些人抱着反动的小资产阶级幻想,认为可以从资本主义的大工业退回到小手工业去。——第48、55、68、69、75、79、90、113、127、136、169、265、300、307、370、377、393、400、619页。
  [56]恩格斯指的是路·费尔巴哈的著作《宗教的本质》(《Das Wesen der Religion》),这篇著作刊登在1846年《爱比格尼》杂志第一卷。——第53页。
  [57]马克思、恩格斯和他们的朋友们试图在雷姆佩尔和迈耶尔的帮助下在威斯特伐里亚出版《德意志意识形态》一事(见注34)失败以后,马克思通过魏德迈要求把手稿从威斯特伐里亚转寄到科伦给丹尼尔斯。——第54页。
  [58]指科伦一群社会主义运动参加者(毕尔格尔斯、德斯特尔、赫斯)所提出的为出版和传播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文献而创办出版社的计划。这个计划产生于1846年7—8月,即试图出版《德意志意识形态》一事遭受失败以后。这个出版社应是按集股办法成立的,曾打算吸收同情社会主义思想的德国资产阶级的某些代表人物来入股。这个计划同样也没有实现,关于这个计划,并见本卷第60—62页。——第54页。
  [59]马克思和恩格斯所起草的《反克利盖的通告》(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版第4卷第3—20页)于1846年7月在《威斯特伐里亚汽船》杂志上发表。然而该杂志的主编——德国“真正的社会主义”代表之一奥托·吕宁别有用心地加以改动,他擅自增加了一些东西并修改了很多地方。吕宁千方百计地力求用温情主义言词来缓和党内原则斗争的尖锐性,同时又不得不在注释中承认发表《反克利盖的通告》也是该杂志的自我批评。——第54页。
  [60]恩格斯指的是伦敦教育协会于1846年9月所发表的告德国无产者书。
  伦敦德意志工人教育协会是1840年2月由正义者同盟(见注46)的卡·沙佩尔、约·莫尔及其他活动家成立的,目的是对工人进行政治教育,在他们中间宣传社会主义思想。在这个公开的协会中起领导作用的是秘密的正义者同盟的盟员,之后则是共产主义者同盟的地方支部。十九世纪四十年代后半期,教育协会具有了国际性。共产主义者同盟的许多成员在协会里受了政治教育的训练,他们后来都成了共产主义运动和工人运动的著名活动家。马克思和恩格斯于1847年和1849—1850年积极地参加了协会的活动。在马克思和恩格斯所领导的共产主义者同盟中央委员会的多数派同宗派主义冒险主义的少数派(维利希—沙佩尔集团)之间的斗争中,协会站在少数派一边,因此1850年9月17日马克思、恩格斯和他们的许多拥护者都退出了协会。从五十年代末起,马克思和恩格斯重新参加了教育协会的活动。这个协会一直存在到1918年为英国政府所封闭。——第55、344、400页。
  [61]指丹麦国王克里斯提安八世的政府千方百计地镇压什列斯维希—霍尔施坦的民族运动。1848年革命前,什列斯维希和霍尔施坦两公国的德国居民中的民族运动并没有越出温和自由主义反对派的范围。从它的性质说,它是分离主义的,因为它所追求的是在德国北部再建立一个小德意志邦。在1848—1849年革命时期,形势改变了。在德国革命事件的影响下,什列斯维希和霍尔施坦的民族运动具有了解放性质。争取什列斯维希和霍尔施坦脱离丹麦的斗争成了德国一切进步力量争取全国范围内民族统一的斗争的一个组成部分,这一斗争得到了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坚决的支持。——第56页。
  [62]归公法(Droit d'aubaine)是流行于中世纪的法国及其他国家的一种封建习俗,依照此法,国王在外国人死后而无继承人时得占有其财产。——第57页。
  [63]指法国出现许多攻击路特希尔德的匿名小册子一事(其中一种小册子的作者是工人若·德恩威尔)。反对法国一个最大的金融巨头的这一行动说明了反对七月王朝的广大的政治反对派的增长。至于恩格斯所说的于1846年用德文写的、在瑞士出版的贝尔奈斯反对路特希尔德的小册子没有找到。——第6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