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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马克思

给“祖国纪事”杂志编辑部的信[63]

(1877年11月)



编辑先生:
  “卡尔·马克思在茹柯夫斯基先生的法庭上”一文的作者[注:尼·康·米海洛夫斯基。——编者注],显然是一个聪明人,假如他在我的关于“原始积累”的论述中找到一个可以用来支持他的结论的地方,他就会加以引证了。因为找不到这样的地方,所以不得不抓住刊载在《资本论》德文本第一版补遗[64]里面的一个附注,即我对一个俄国“文学家”[注:亚·伊·赫尔岑。——编者注]的论战性的意见。我在那里对这位俄国作家提出了什么责难呢?这就是:他不是在俄国而是在普鲁士的政府顾问哈克斯特豪森的书[65]里发现了俄国的公社,并且说,俄国公社在他手中只是用以证明腐朽的旧欧洲必须通过泛斯拉夫主义的胜利才能获得新生的一种论据。我对于这位作家的评价可能是对的,也可能是错的,但是无论如何,决不能从这里理解我对“俄国人为他们的祖国寻找一条不同于西欧已经走过而且正在走着的发展道路”[注:引用米海洛夫斯基文章中的话,在马克思手稿中是用俄文转述的。——编者注]的努力的看法等等。
  在《资本论》德文本第二版的跋[66]里,——而这篇跋是关于茹柯夫斯基先生的那篇文章的作者所知道的,因为他曾经引证过——我曾经以应有的高度的尊重谈到“一位伟大的俄国学者和批评家”[注:尼·加·车尔尼雪夫斯基。——编者注]。这个人在自己的出色的文章中研究了这样一个问题:俄国是应当像它的自由派经济学家们所希望的那样,首先摧毁农村公社以过渡到资本主义制度呢,还是与此相反,发展它所特有的历史条件,就可以不经受资本主义制度的一切苦难而取得它的全部成果。他表示赞成后一种解决办法。我的可敬的批评家既然可以根据我同那位“文学家”和泛斯拉夫主义者的论战推断我反对那位“文学家”的这些观点,那末,他至少也有同样多的理由根据我对这位“伟大的俄国学者和批评家”的尊重断定我同意他对这个问题的观点。
  最后,因为我不喜欢留下“一些东西让人去揣测”,我准备直截了当地说。为了能够对俄国的经济发展作出准确的判断,我学习了俄文,后来又在许多年内研究了和这个问题有关的官方发表的和其他方面发表的资料。我得到了这样一个结论:如果俄国继续走它在1861年所开始走的道路,那它将会失去当时历史所能提供给一个民族的最好的机会,而遭受资本主义制度所带来的一切极端不幸的灾难。


  我在关于原始积累的那一章中只不过想描述西欧的资本主义经济制度从封建主义经济制度内部产生出来的途径。因此,这一章叙述了使生产者同他们的生产资料分离,从而把他们变成雇佣工人(现代意义上的无产者)而把生产资料占有者变成资本家的历史运动。在这一段历史中,“成为形成中的资本家阶级进一步发展的杠杆的一切革命都是划时代的,使广大群众同他们传统的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分离并把他们突然投到劳动市场上去的那些革命更是如此。但是,这整个发展的基础就是对农民的剥夺。这种剥夺只是在英国才彻底完成了……但是西欧其他一切国家都正在经历着同样的运动”等等(《资本论》法文版第315页[67])。在那一章末尾,我把生产的历史趋势归结成这样:它“本身以主宰着自然界变化的必然性产生出它自身的否定”;它本身已经创造出一种新的经济制度的因素,它同时给社会劳动生产力和一切个体生产者的全面发展以极大的推动;实际上已经以一种集体生产为基础的资本主义所有制只能转变为社会的所有制。在这个地方我并没有提出任何证据,理由很简单,这个论断本身只不过是概括地总结了我过去关于资本主义生产的那几章里所作的详细阐明。
  那末,我的批评家可以把这个历史概述中的哪些东西应用到俄国去呢?只有这些:假如俄国想要遵照西欧各国的先例成为一个资本主义国家,——它最近几年已经在这方面费了很大的精力,——它不先把很大一部分农民变成无产者就达不到这个目的;而它一旦倒进资本主义怀抱以后,它就会和尘世间的其他民族一样地受那些铁面无情的规律的支配。事情就是这样。但是这对我的批评家来说是太少了。他一定要把我关于西欧资本主义起源的历史概述彻底变成一般发展道路的历史哲学理论,一切民族,不管他们所处的历史环境如何,都注定要走这条道路,——以便最后都达到在保证社会劳动生产力极高度发展的同时又保证人类最全面的发展的这样一种经济形态。但是我要请他原谅。他这样做,会给我过多的荣誉,同时也会给我过多的侮辱。让我们举个例子来看看。
  在《资本论》里的好几个地方,我都提到古代罗马平民所遭到的命运。这些人本来都是自己耕种自己小块土地的自由农民。在罗马历史发展的过程中,他们被剥夺了。使他们同他们的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分离的运动,不仅蕴含着大地产形成的过程,而且还蕴含着大货币资本形成的过程。于是,有那么一天就一方面出现了除自己的劳动力外一切都被剥夺的自由人,另一方面为了利用这种劳动,又出现了占有所创造出的全部财富的人。结果怎样呢?罗马的无产者并没有变成雇佣工人,却成为无所事事的游民,他们比过去美国南部各州的《poor whites》〔“白种贫民”〕更受人轻视,和他们同时发展起来的生产方式不是资本主义的,而是奴隶占有制的。因此,极为相似的事情,但在不同的历史环境中出现就引起了完全不同的结果。如果把这些发展过程中的每一个都分别加以研究,然后再把它们加以比较,我们就会很容易地找到理解这种现象的钥匙;但是,使用一般历史哲学理论这一把万能钥匙,那是永远达不到这种目的的,这种历史哲学理论的最大长处就在于它是超历史的。


卡·马克思写于1877年11月左右
发表于1886年日内瓦出版的“民意道报”杂志第5期
原文是法文
俄文是按手稿译的



注释:

[63] 马克思给“祖国纪事”杂志编辑部的信,是在该杂志于1877年10月登载了俄国民粹主义思想家尼·康·米海洛夫斯基的“卡尔·马克思在尤·茹柯夫斯基先生的法庭上”(“祖国纪事”第10期,“时评”第320—356页)一文后不久写的,这篇文章包含有对《资本论》的错误的解释。马克思的信没有寄出,是马克思逝世后,恩格斯从他的文件中发现的。恩格斯复制了这封信,并将一份和1884年3月6日的信一起寄给了在日内瓦的“劳动解放社”成员维·伊·查苏利奇。这封信曾在日内瓦1886年“民意导报”第5期上发表。在俄国,马克思的这封信于1888年10月在合法刊物“司法通报”杂志上发表。——第126页。

[64] K.Marx.(《Das Kapital.Kritik der politischen Oekonomie》.Bd.I,Hamburg,1867,S.763.--第126页。

[65] 奥·哈克斯特豪森“对俄国的内部关系、人民生活、特别是农村设施的考察”1847—1852年汉诺威—柏林版第Ⅰ—Ⅲ册(A.Haxthausen.《Studien über die innern Zustände,das Volksleben und insbesondere die ländlichen Einrichtungen Ruβlands》,Th.Ⅰ-Ⅲ,Hannover-Berlin,1847—1852)。——第126页。

[66] K.Marx.《Das Kapital.Kritik der politischen Oekonomie》.2.Aufl.,Bd.I,Hamburg,1872,S.817(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俄文第2版第23卷第18页〔参看《资本论》1953年人民出版社版第1卷第11页〕)。——第126页。

[67] K.Marx.《Le Capital》.Paris,[1875].(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俄文第2版第23卷第728页)这一段引文和第23卷这个地方原文之所以有差别,是因为马克思援引的《资本论》第1卷是根据1875年的法文版,而俄课本第23卷是根据1890年的德文第4版〔参看《资本论》1953年人民出版社版第1卷第905页〕。——第13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