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马克思 -> 《马克思逝世之际——1883年世界对他的评论》(1973)

致弗·阿·左尔格的信


1883年3月15日于伦敦


亲爱的左尔格:

  你的电报已于今晚收到。衷心感谢!

  当时要把马克思的健康状况定期告诉你是不可能的,因为病情一直变化不定。现在简单地谈谈主要情况。

你的老战友 弗·恩格斯(5)


  (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5卷第457页。一译注

  在他夫人逝世前不久,1881年10月,他得了胸膜炎。痊愈后,在1882年2月被送到阿尔及尔,由于路上碰到寒冷潮湿的天气,到那里又得了胸膜炎。那里天气一直很坏;他的病刚一治好,由于夏天的酷暑即将到来,他被送到蒙特卡罗(摩纳哥)去。到那里他又得了一次胸膜炎,但病势较轻。那里天气也很坏。最后,病治好了,他到了巴黎附近的阿尔让台,住在他的女儿龙格夫人家里。在那里,他用附近的恩吉安的硫矿泉水医治他的慢性支气管炎。那里虽然天气仍旧不好,但治疗还是有效的。然后他又到斐维住了六个星期,九月间,他从那里回来时,看起来健康几乎完全恢复了。医生许可他到英国南部的海滨去过冬。而他自己对无所事事的漫游生活已感到很厌倦,所以,要是再一次把他流放到欧洲南部去,也许对他的身体有好处,而对他的精神却有害处。当伦敦雾季开始的时候,他被送到威特岛去.那里阴雨连绵;他又感冒了。新年时我和肖莱马[1]想去看他,但是得到通知,要杜西[2]门口马上到他那里去。紧接着燕妮去世了;他回到这里的时候又得了支气管炎。由于过去的种种情况,加上他这么大的年纪,这是很危险的。此外还产生许多并发症,尤其是肺脓肿以及体力异常迅速的衰竭。虽然如此,病情总的是在好转;上星期五,给他治病的主要医生(伦敦最好的青年医生之一,是由雷伊·朗凯斯特[3]专门推荐的)还给了我们莫大的希望。但只要在显微镜下观察过一次肺部组织的人都知道,肺部化脓的地方血管壁穿孔的危险是多么大。所以,六个星期以来,每天早晨当我走到拐角的地方的时候,我总是怀着极度恐惧的心情看看窗帘是不是放下来了。昨天下午两点半钟——这是白天探望他的最合适的时间——我到了他家里,看到全家都在掉泪:似乎快到临终的时刻了。我就询问了情况,想弄清原因,进行安慰。先是少量出血,接着体力就立刻衰竭了。我们那个非常好的老琳蘅看护他要胜过任何母亲照顾自己的孩子,她走上楼去,立刻又下来了,说他处在半睡眠状态,我可以跟她一起上去。当我们进去的时候,他躺在那里睡着了,但是已经长眠不醒了。脉搏和呼吸都已停止。在两分钟内,他就安详地、毫无痛苦地与世长辞了。

  由于自然的必然性而发生的一切事件,不管多么可怕,它们自身都包含着一种安慰。这一次情况也是一样。医术或许还能保证他勉强拖几年,无能为力地活着,不是很快地死去,而是慢慢地死去,以此来证明医术的胜利口[4]。但是,这是我们的马克思绝不能忍受的。眼前摆着许多未完成的工作,受着想要完成它们而又不能做到的唐达鲁士式(6)的痛苦,这样活着,对他来说,比安然地死去还要痛苦一千倍。他常常喜欢引用伊壁鸠鲁的[5]话: “死不是死者的不幸,而是生者的不幸。”不能眼看着这个伟大的天才象废人一样勉强活着,去给医学增光,去受他健壮时经常予 以痛击的庸人们嘲笑,——不能那样,现在的情况要比那样好一千倍,我们后天把他送到他夫人安息的墓地去,这要比那样好一千倍。

  (6)唐达鲁士是古希腊神话中的吕底亚王,因侮弄诸神被罚沉沦地狱,永世受苦。他身立水中,头上悬挂着果子,每当他想掬水解渴或摘果充饥的时候,水和果子就消失了。——译注

  根据过去发生的、连医生也不如我了解得清楚的情况来看, 我认为只有这一条出路。

  尽管这样,人类却失去了一个头脑,而且是它在当代所拥有的最重要的一个头脑。无产阶级运动在沿着自己的道路继续前进,但是,法国人、俄国人、美国人、德国人在紧要关头都自然地去请教的中心点没有了,他们过去每次都从这里得到只有天才和造诣极深的人才能作出的明确而无可反驳的忠告。那些土名人和小天才(如果不说他们是骗子的话),现在可以为所欲为了。最后的胜利依然是确定无疑的,但是迂回曲折的道路,暂时的和局部的迷误——虽然这也是难免的——,现在将会比以前多得多了。不过我们一定要克服这些障碍,否则,我们活着干什么呢?我们决不会因此丧失勇气。

你的 弗·恩格斯(7)


  (7)《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5卷第458-460页。——译注




[1] 卡尔·肖莱马(1834-1892)是著名的德国化学家和共产主义者,马克思和恩格斯的亲密朋友。1849年巴登起义参加者(3),后成为曼彻斯特的化学教授和英国皇家学会会员。
(3) 一说1846-1850年肖莱马在达姆斯塔德城的中学念书。——译注

[2] 爱琳娜· 马克思·艾威林(绰号“杜西”)(1856-1898)是卡尔·马克思的幼女。她出生并一直生活在英国,与爱德华·艾威林结婚。她一生最后的十五年中,在英国工人运动和妇女社会主义运动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她曾把亨利克·易卜生的几个剧本译成规范的英文。

[3] 爱得文·雷伊·朗凯斯特爵士(1847-1929)是英国自然科学家,伦敦大学教授,后为牛津大学教授,马克思的朋友。

[4] 根据马利安·科玛恩夫人的回忆,当人们瞻仰马克思的遗容时,他的女儿爱琳娜说过:“我并不想要人们的吊唁。如果他是经受长时间的病痛的折磨,我亲眼看着他的智力和体力逐渐在衰竭,那我一定非常需要人们的安慰。但是情况并非如此。他是在工作的时候去世的,他的头脑一直是清楚的。他得到了永久的休息。为此我们也就感激不尽了。”(伊雯·卡普:《爱琳娜·马克思》,伦敦1972年版,第1卷第247页)如果把这段话同恩格斯给左尔格的信中的说法对照一下的话,三十九年后写的这段回忆也许是准确的。

[5] 伊壁鸠鲁(公元前341-270年),希腊著名的唯物主义哲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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