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lph Miliband:资本主义社会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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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的话



  拉尔夫·密里本德(1924一1994)是英国马克思主义政治学家,是“工具主义”政治学流派的代表人物。1924年1月7日出生于波兰华沙一个犹太人家庭,他的父亲是华沙的皮革业手工工匠,后来参加了犹太人同盟,是一个接受了社会主义的有觉悟的工人。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波兰受贫困、无秩序和以后的专制主义统治所折磨,大批波兰人移居国外。拉尔夫的一个舅舅参加了托洛茨基指挥下的苏联红军。1922年,拉尔夫的父母先后离开华沙,以后移居布鲁塞尔,一年后他们结婚,后生下了拉尔夫。希特勒法西斯分子在德国取得政权后,把纳粹主义影响散布到整个欧洲。当时年仅15岁的拉尔夫积极参加了犹太人社会主义青年组织“青年自卫军”。这个组织的成员在以后反法西斯主义抵抗运动中起了积极的作用。正是在这个时期,拉尔夫认识了资本主义这种剥削制度的本质。他的一位挚友,后来被绞死的莫里斯·特兰送给他一本《共产党宣言》。以后他在政治活动中加深了对社会主义的理解。1940年夏季,德国法西斯军队的铁蹄开始蹂躏比利时。拉尔夫和他的父亲步行到奥斯坦德,找到一条船逃到英国,他的母亲和妹妹仍留在比利时。她们在抵抗组织的帮助下得以在法西斯迫害下幸存。战后他们一家得到团聚,但这个大家族在战争期间有43人死于纳粹之手。残暴的法西斯主义在拉尔夫的心灵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拉尔夫·密里本德16岁进伊林技工学院,当时他父亲在搬家公司工作,家境贫寒,只住一间房子。1941年他进伦敦经济学院学习,结识哈德罗·拉斯基并受拉斯基很大的影响。他在1942年经拉斯基介绍以比利时公民身分加入英国海军,在军舰上服役3年,对德军进行无线电监听。1945年离开海军回伦敦经济学院继续学习,在那里取得第一等的成绩和博士学位,他的毕业博士论文题目是《1790年代法国的社会主义观念》。拉斯基对他的论文极为满意。拉尔夫·密里本德毕业后先在芝加哥罗斯福学院任教,以后任伦敦经济学院政治学讲师。1968年“五月风暴”波及伦敦时,他给予伦敦经济学院学生发动的学潮以原则上的支持。他在伦敦经济学院任教直到1972年。从1972年到1978年,他在里兹大学任高级讲师并担任政治系主任,后升任教授。1978年以后拉尔夫·密里本德为北美一些大学聘为教授,先后在布兰德斯大学、多伦多的约克大学、纽约市立大学研究生部任教授。从1964年起,他便是《社会主义记事》的编者之一。这份杂志上发表的文章注意研究社会主义运动中出现的新问题,并对各种马克思主义理论问题展开讨论。1994年拉尔夫·密里本德因心脏病逝世。密里本德生前和中国学者保持着友好的联系。

  在本书之前,商务印书馆已出版了密里本德写的《马克思主义与政治学》(l977年英文初版,中译本1983年出版)、《英国的资本主义民主制》(1983年英文初版,中译本1988年出版)。密里本德还著有《议会社会主义:工党政治研究》(1961年)、政论集《阶级权力和国家权力》(1983年)。密里本德的政治学著作中最重要的当数这本《资本主义社会的国家》,它系统地阐述了一个马克思主义政治学者对当代西方资本主义社会的国家制度和权力运行中诸特征的见解,奠定了密里本德作为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政治学“工具主义”流派代表人物的地位。

  密里本德的《资本主义社会的国家》于1969年出版,是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具有代表性的政治学著作中较早问世的一部。在这部著作出版以前,在西方政治学中占据主导地位的仍然是各种资产阶级政治学流派,如结构功能主义和行为主义流派都还有相当的影响,“多元民主”理论在西方政治学界很流行。另一方面,在葛兰西之后,没有多少马克思主义者专门对政治学理论进行研究,而经典马克思主义著作中有关政治学的内容又显得不系统和薄弱,更无法反映二十世纪尤其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资本主义历史发展的新情况和动向,马克思主义政治学亟待发展。再则,1956年以后,欧洲社会主义阵营和社会主义政党在面对国际范围内“冷战”的问题、国与国以及党与党之间的关系以及社会主义国家内部民主和集中的问题时发生了一系列重大的事件。作为一位西欧资本主义国家中的马克思主义政治学家,密里本德关注着这些问题,他的一些看法也在这部研究资本主义国家的著作中流露出来。可以说,密里本德的《资本主义社会的国家》是一部在许多地方具有论战性的著作,他是在与西方各种正统的资产阶级政治学流派的论争中来阐述自己对西方国家的见解的。这几年国内译介西方资产阶级政治学家的著作不少,现在把密里本德的这部书翻译过来,可以便于我国读者比较分析各派的方法和见解,以得出对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制度全面的认识。

  密里本德在书中指出,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彼此之间可能千差万别,但它们有两个共同的特点。首先它们都是高度工业化的国家,它们都有庞大的、极其复杂的、高度统一的、技术非常先进的经济基础,工业生产占国民生产总值的绝大部分。其次,它们大部分经济活动资料都为私人占有。资本主义社会的统治阶级是占有并控制着生产资料的阶级,由于他们掌握了经济权力,所以能够使国家作为他们统治社会的工具。大多数人靠出卖劳动力为生,形成了被统治的工人阶级。虽然发达资本主义国家还有各种各样的“中间阶级”,但是这些国家生产关系的基本形式是资本家和雇佣劳动者之间的剥削与被剥削关系,占有生产资料的统治阶级与出卖劳动力的被统治阶级的对抗,形成发达资本主义社会的政治制度,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政治发展过程实际上就是这两支力量相对抗的过程。

  密里本德在评述西方各种资产阶级政治学流派时指出,晚近几十年间关于政府、公共行政、统治精英和官僚、政党和选举行为、政治权力和政治稳定的条件、政治流动和政治文化的著作可谓汗牛充栋,但它们对于国家的性质和作用都注意得不够,它们尤其在论及国家时很少注意到权力问题。密里本德强调指出,“一种国家理论也是一种社会理论和在这个社会中分配权力的理论”。[1]他还反对了那种资产阶级学者提出的“以假设西方社会中权力是通过竞争,破碎而扩散开来为出发点”的理论,以及认为“在西方社会中并没有这样一个掌握统治权的阶级或利益集团。只存在着竞争的利益集团,这种由国家批准和承认的竞争使权力处于散漫和均势状态,而且没有任何特殊的利益能够对国家施以重大压力”的观点。[2]密里本德认为,“尽管各种各样关于权力精英的理论是如此精巧,但对于权力的多元民主论最重要的替代理论仍然惟有马克思主义一家。”[3]

  密里本德在这本书中讨论的一个重点是当代资本主义国家政治权力的社会构成问题,即国家精英的构成问题。密里本德认为,在当代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实业界人士参与了国家事务,他们的代表进入了政府部门,但是,他们并没有构成国家精英整体中的主要部分。所以,“从这个意义上准确地说,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经济精英与前工业阶级、贵族阶级和地主阶级相比,他们并没有构成一个统治‘阶级’。”[4]在此同时,“一种社会淡化过程已经在国家公职人员中出现,并且已经使出身于工人阶级的人士,甚至更多的出身于中等阶级下层的人士,取得国家体制内部的精英地位。”[5]他认为,从附属阶级中补充国家制度的上层,通过他们进入国家制度的上层,使他们成为持续统治的阶级的一个部分,是资本主义社会不可避免的现象。但是.这根本不是什么“民主化”,而是对新加入统治集团的来自其他阶级的人士的资产阶级化”的过程。

  对于西方资本主义民主制的讨论是本书的另一个中心论题。作者指出,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阶级统治容忍广泛的文明和政治自由;他们的所作所为无疑在文明社会的许多领域有助于缓和阶级统治的形式和内容,但这种缓和作用并没有取消阶级的统治,相反作为一种代价有助于保证这种统治。[6]在讨论对待资产阶级民主制的各种观点时,密里本德指出,“如果有谁相信并宣布说,因为‘资产阶级自由’不充分并持续不断地遭到浸蚀威胁,因此它们不会有任何结果,那是危险而混乱的。就它所有的巨大的局限性和伪善来说,在‘资产阶级民主’和各种形式的保守主义和专制主义,特别是和已证明是发达资本主义制度替代形式的法西斯主义之间,存在着巨大的鸿沟。”[7]密里本德就社会主义者对资产阶级民主自由的立场提出了一个原则性的意见:“‘资产阶级自由’被社会主义者批评之处不是(或者说不应当是)它们无关紧要,而是它们极其不完善,需责备它们机能不全和有腐蚀作用,因此需要在其经济、社会和政治内涵上进行激烈的改造以扩展它。”[8]他指出,“历史地看,工人和社会主义运动始终是扩大资本主义社会民主特征的主要推动力”[9]

  密里本德在这部著作中还研究了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社会结构的特征。他指出,“可以在所有这些国家发现,数量相对来说较小的一部分人拥有明显不相称的个人财产。”[10]“再则,在这些国家中,社会阶梯的另一端为一个工人阶级所占有,它主要由工业劳动者和正在日益减少劳动力组成部分的农业工资收入者组成。换言之,在这些国家中,生产关系的主要形式是资本主义雇主和产业工资劳动者之间的关系。这是以发达资本主义社会和集约社会为一方,以前工业化社会和‘第三世界’为另一方它们之间的主要的不同之处。”[11]密里本德极为重视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中等阶级的研究。他指出,“在所有资本主义社会中人们都可以看出一个很大的并且正在增大的职业人群——律师、会计、中等董事、建筑师、技术人员、科学家、行政官员、医生、教师等——他们构成了‘中等阶级’两个主要成分之一”。“这个‘中等阶级’的另一个成分是和中小企业相联系着”,一些雇用了少数工人的实业家和“一些小的或中等的使用雇佣劳动者的农场主也属于这个阶级”。[12]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中,“这个由自我经营的小商、技工和工匠构成的阶级仍然远未灭亡,事实上,尽管存在着报酬通常很低而辛苦和使人烦恼的忧虑却时时不断这样的事实,资本主义历史上持续存在的特点之一就在于小规模经营者(小实业家也同样)不屈不挠地抵制为其它被雇用者等级所吸收。”[13]密里本德还将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社会结构谱系与第三世界国家作比较。他写道:如果以这些国家为一方,以非工业化或集体主义国家为另一方作比较的话,这就非常明显了。这样,许多可以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找到的阶级也可以在第三世界国家找到,例如大土地所有者、小实业家和小商人、自由职业者、白领雇员或产业工人。但是,正如已经提到的,它们在那里很明显占有完全不同的比例,例如在产业工人和农业工人之间、或者在大企业主(在那里除了外资企业,他们也完全存在)和大土地所有者之间。一个在发达资本主义中具有极大重要性的阶级,在非工业化条件下只占很小的部分或者说根本不存在;一些在前一类国家中只占从属地位的阶级——如地主和农民——常常在后一类国家中成为社会综合体中主要成分。”[14]

  密里本德对于西方当代资本主义国家制度和社会结构的这些见解极为重要,值得研究当代西方政治和社会史的学者和读者注意。


沈汉
1994年3月于南京大学




[1] 见原书第2页。(原书页码系本书边码。下同。——编者)

[2] 见原书第3页。

[3] 见原书第5页。

[4] 见原书第59页。

[5] 见原书第64贞。

[6] 见原书第266页。

[7] [8] 见原书第267页。

[9] 见原书第272一273页。

[10] 见原书第15页

[11] 见原书第16页。

[12] 见原书第17页。

[13] 见原书第18贾

[14] 见原书第2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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