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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月危险和反对派

拉狄克

(1927年6月)



来源:《苏联历史档案选编》第九卷 №9439


  1.什么是热月危险?
  苏联的热月危险就是资本主义胜利的危险,而且这种胜利的取得不是通过世界资产阶级的武装干涉推翻工农政权,也不是通过资本主义分子的暴动,而是通过苏维埃政权从无产阶级政策的轨道慢慢地退向小资产阶级政策的道路。在把这种蜕变危险称作热月危险时,谁也不会认为会重演法国革命时期发生的事件。这种比较着重指出的是,在法国革命中,阻止革命发展的势力来自领导革命的雅各宾党内,正像在领导十月革命的布尔什维克党内可以找到企图扭转历史车轮向资本主义倒退的势力一样。
  2.是否可以指出热月的危险呢?
  当然,如果这种危险存在的话,那么不仅可以指出它,而且指出它也是任何一个无产阶级革命者的直接责任。我们队伍内首先开始指出这种危险的是列宁。列宁借乌斯特里亚洛夫1922年春天发难之机就“布尔什维克的新经济政策到底是什么,是演变还是策略?”的问题提出以下看法:
  “路标转换派这样提出问题:苏维埃政权在建设什么样的国家呢?共产党人说是共产主义国家,并要人相信这是一种策略……布尔什维克可以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但实际上这并不是策略,而是演变,是内部的蜕变……”——“……乌斯特里亚洛夫所说的这种事情是可能的。历史上有过各种各样的变化;依靠信念、忠诚和其他优秀的精神品质,这在政治上是完全不严肃的……”[1]
  列宁指出的事实和可能性,孟什维克、社会革命党人和资产阶级报刊也经常指出。他们和列宁之间的区别在于,他们指出这样的倾向(意图)是为了从中汲取复辟资本主义的力量,而列宁指出蜕变的危险,为的是警告无产阶级和动员一切革命力量同这种危险斗争。谁反对指出蜕变危险的共产党人,谁引证孟什维克的报刊来证明反对派同孟什维克或社会革命党人相似,谁就只能证明,他自己就是热月的帮凶。俄国革命中的热月分子比法国的热月分子更得掩盖自己背离无产阶级革命的行径,以易于实施。无产阶级革命已经10年了,列宁学说的广泛传播使人民群众的注意力更加敏锐,因此必须引证列宁的话来掩盖任何背离列宁主义、背离无产阶级革命的行径。只有在革命词句的掩盖下,热月倾向才能得逞。
  3.联共(布)内的热月倾向表现在什么地方呢?
  (1)热月倾向的第一个标志是竭力鼓励生产力的发展,不管它们的性质是社会主义的还是资本主义的。一个贫穷的国家由于帝国主义战争和国内战争现在变得更加贫穷了。它是欧洲最落后的国家之一。因此,很多人认为,如果我们没有力量在短时期内通过社会主义经济使它富裕起来,那就应当鼓励任何振兴经济的愿望。例如,如果我们没有力量相当迅速地建立国有工厂,那就应当尽可能把许多建设工厂的租让合同交给外国资本家。这是否正确呢?如果外国资本家建设的工厂比工人国家手中拥有的工厂还多,那么他们在苏联的经济实力就会强大无比,以致可以摒弃工人政权,或者至少可以迫使工人政权完全考虑他们资本家的利益。同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如果苏联收取巨额贷款,就会受资本家的奴役。列宁教导我们说,租让制可以给我们带来一定的好处,但他只允许在不威胁工人政权的范围内实行租让制。他对贷款的态度也是这样。
  经验表明,外国资本家不会急于得到我们的租让合同和给我们贷款。但是,由于租让企业的过度发展和贷款的金绳索而可能威胁我们的危险,现在由于苏联资本主义因素的发展而威胁着我们。富农是苏联资本主义因素发展的基础。苏联的富农有几百万。富农不是大资本家,而是小资本家。但是,小资本家可以成长为大资本家。富农使千百万雇农、小农依附于他们,从而成为威胁工人政权的力量。与此同时,城市里的耐普曼、敌视社会主义的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也在增长。如果富农不遇到无产阶级国家的坚决反击,那么他们将对工人国家造成威胁。因此,谁想鼓励富农经济的发展,谁就是在为转到资本主义的轨道做准备,这不取决于准许富农发展是否是为了扩大出口,或者是否希望富农把钱存在我们的银行里,从而“长入社会主义”。凡是对党内的富农危险估计不足、反对消灭贫困的叫嚷、要求鼓励“善于经营的庄稼汉”和“生产商品的庄稼汉”的人,凡是称贫农为懒汉的人,都是我们党内自觉或不自觉的热月倾向的代表。
  (2)那些虽竭力发展国有工业,但不关心无产阶级参加工业领导和不注意不断改善工人状况的人,也是热月倾向的代表。我国的国有工业是社会主义类型的,因为它不属于个人,而属于无产阶级国家。我国工业的发展是社会主义胜利的主要基础。因为只有在工业提供的拖拉机、电力等物资的帮助下,我们才能按社会主义方式组织农业,也就是从小私有者的个体经济转变到集体耕种土地。但是,只有当所有的工人群众,而不仅仅是少数被派往工人国家的经济机关和被提拔到红色经理等等岗位的工人群众代表参加到这一建设中去时,社会主义工业的真正发展才有可能。谁不重视生产会议,不去发展它,谁排挤工厂委员会,谁在工厂迫害批评工厂制度的工厂通讯员,谁就是在扼杀工人对社会主义建设的关心。这样做不仅减缓了社会主义建设的速度,而且削弱了工人阶级捍卫我国社会主义建设的力量。工人判断我国工业的性质不是根据一般的定义,而是根据他的感觉——即他觉得自己是工厂的主人,还是缺乏意志的工具。工厂里没有工人民主制就没有社会主义的工厂。
  不关心工人的状况具有同样的意义。国家还很穷,它的生活水平低得可怜。对此我国工人非常理解。但是,他们不理解的是,节约劳动保护方面的投入,节约制度不是表现在节约汽车、行政经费上,而是表现在通过降低计件工资、榨取血汗而人为地减少工资上。工人们要求他们的福利随着工业的增长而提高。他们的这种要求维护的不是什么“车间的”特殊利益,而是社会主义发展的利益。因为没有健康的和有文化的工人就没有社会主义的工业。
  那些认为自己是工厂的主人、不了解只有同工人群众一起才能发展社会主义工业的管理人员,那些忘记为了社会主义建设必须为发展工厂的工人民主制、为工人的健康和提高工人的文化水平而斗争的工会工作者,那些追随和附和工厂行政机构的工会工作者,都是热月倾向的代表,因为他们正在破坏工人阶级同发展国有工业这个工人政权的经济核心的密切联系。
  谁允许富农、耐普曼、路标转换派知识分子的代表进入我们的政权机关,谁就是热月的代表。富农在我国人口中占的百分比很小,但是,尽管如此,决不能允许他们进入苏维埃,因为他们是富人并使相当一部分贫农依附于他们。他们有可能夺取我们最基层的政权机关。路标转换派知识分子对苏维埃说尽甜言蜜语,但他们的目的是慢慢地把权力一部分一部分地夺过去,以便把我们的政策引向资本主义轨道。允许他们参加苏维埃机关意味着使他们有可能同富农相勾结,有可能代表富农的利益。
  是否存在允许富农、路标转换派等进入我们机关时倾向呢?是的,这种倾向是存在的。只要指出扩大富农在村苏维埃的选举权和反对“消灭贫困”的叫喊就足够了,这些做法在反对派的批评下才被取消。只要指出工人老党员叶夫多基莫夫和萨普龙诺夫被赶出全俄中央执行委员会,而富农政客、立宪民主党的合作社工作者萨德林却被请进去就足够了。
  (4)在联共内部消灭党内民主的人也是热月倾向的代表。联共是无产阶级专政的捍卫者和主要工具。没有先进工人和贫农的组织就没有无产阶级专政。因为为了社会主义建设和捍卫专政,人民群众需要领导人。但是,联共并不是委员会的总和,而是善干思考、能够分析各种事物的工人群众,他们不是根据激情行动的。上百万党员不可能成为按照上面的命令而开动的一部机器。如果联共党员都能用自己的头脑去思考、推论和决定,党就会存在和发展。谁想用修改领导机关在没有群众参与下通过的决定(而群众只是研读这些现成的决定)来取代这种经常性的思想和感情工作;谁禁止在联共内开展批评,谁就是把生机勃勃的联共这一专政的捍卫者、争取社会主义的战士变成名存实亡的组织。这样的联共不会给自己的中央以任何关心。这样的党在投票时意见高度一致,但优秀的工人将离它而去,它将成为由钻营者、阿谀奉承者和把党证看作避免失业的保证的人组成的乌合之众。这样的联共不仅不能领导社会主义建设,而且也无力捍卫无产阶级专政,因为它缺少在危急时刻能够领导工农群众前进的具有自我牺牲精神的精干力量。因此,争取党内专政的斗争是反对热月倾向的斗争。
  (5)谁把党的机关置于党之上,谁就是在为热月扫清道路。
  党是无产阶级先进分子的战斗组织。只有它才能够捍卫无产阶级专政。党的领导机关,即县委、省委和中央委员会拥有的革命力量就是党内现有的革命力量。即使党的领导机关毫无例外地都由优秀的共产党员组成,光靠它们也无力进行革命事业。如果党的领导机关脱离了党,那么,这已经预示将出现巨大的危险。为了捍卫革命,没有理由脱离党,把自己置于党之上。脱离党意味着它们企图用向其他阶级让步的政策、同其他阶级妥协的政策来代替捍卫工人专政的政策。我们党是执政的党。不存在脱离阶级的政党。如果政权脱离工人阶级政党,那么政权就会落入其他阶级之手。
  我们党内是否有这种企图呢?是的,这种企图是有的。这种企图表现在,支部书记和地方组织的书记依靠中央要比依靠党员群众多,他们压制党员对他们的任何批评,党代表大会不按党章规定每年召开,党的政治局使党中央在最基本的政治问题上面对既成事实,党的总书记拥有甚至列宁也从未为自己要求过的权力。这些倾向在党的总书记斯大林的声明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只有通过国内战争才能撤除党的领导干部。如果把这个声明当真,而不是当作官僚主义的胡言乱语,那么,它将意味着,党不能更换自己的中央委员会,中央委员会不是工人先进分子的机关,它操纵党的政策,党是不存在的。而如果党不存在,那么无产阶级专政就失去了利剑,失去了保护,政权的性质将任由党的领导人决定。那时政权蜕变的道路将敞开,因为列宁说过:“历史上有过各种各样的变化;依靠信念、忠诚和其他优秀的精神品质,这在政治上是完全不严肃的……”[2]
  (6)谁牺牲无产阶级专政的基础而同国际资本相勾结,谁就是热月企图的帮凶。列宁教导我们要懂得,处于资本主义包围中的无产阶级专政必须灵活机动,即对国际资本主义作出一定的、暂时的、局部的让步,但他知道并指出了这些让步的界限。这样的界限就是专政的经济基础和政治基础。苏联不仅会承认债务,甚至会支付一定的债务利息,以避免战争或得到贷款。但是,谁要以苏联的名义提议支付的债务利息导致我国国有工业增长的延缓,谁就是热月分子,因为没有我国国有工业的发展就不能捍卫工人政权。
  为了克服商品短缺现象,苏联可以允许进口一定数量的外国商品,哪怕这些商品是我国工业可以生产的,但是,谁建议取消对外贸易垄断,谁就是热月分子。因为对外贸易垄断是我国社会主义工业发展的捍卫者。我国社会主义工业的生产成本比外国工业高1~2倍。应当通过合理化和提高劳动生产率的办法尽力降低成本,但是,谁使我国的工业丧失对外贸易垄断的保护,谁就是扼杀我国的工业。
  谁为了同外国资本家保持和平而反对无产阶级国家借助红色恐怖进行自卫,或者为了同外国资本勾结而要求扩大非劳动者的选举权,谁就是促进我国政权的蜕变。
  我们党内有这样的分子。
  (7)谁削弱我国革命的国际性,谁就是热月倾向的帮凶。苏联是在帝国主义和帝国主义战争引起的资本主义的国际危机中诞生的。我们只有借助西方的胜利革命给我们提供的大量的技术力量才能建成社会主义社会。在西方革命取得胜利以前,我们只有借助全世界工人和东方殖民地人民的革命运动,才能保住无产阶级专政。只有支持这些运动,我们才能从外部保护无产阶级专政。谁劝我们放弃支持东西方革命,谁试图以放弃这种支持为代价而达到同资本主义的和平,谁就是削弱无产阶级专政和为资产阶级蜕变敞开大门。把无产阶级革命限制在一国范围内是热月的明确无误的标志,不管它以什么言词作掩护。
  4.我们党是否已经发生热月蜕变?
  我们指出了我们党内存在的热月蜕变的主要倾向,这些倾向反映了对我国政权蜕变的指望,它们存在于我国城乡小资产阶级中间并得到世界资本主义的支持。我们党的哪一部分受这种热月的影响最厉害呢?在夺取政权以后加入我们党的小市民受这种影响最厉害。这个阶层的一部分人曾真诚地为反对地主政权、反对武装干涉而战,但是他们没有同工人阶级完全打成一片,不愿意真正地为社会主义而斗争,不愿意为国际革命而拿自已的幸福冒险。而有一部分人则是为了升官发财和拥有特权而归附于党即执政的党。这些倾向是在我们国家的官僚中间,甚至是无产阶级出身的官僚中间产生的,他们鼠目寸光,把资本主义给予我们的暂时的喘息时机当成了和平,适应了资本主义的包围。这些倾向在同耐普曼有密切接触和热衷于生产力(不考虑其阶级性)的发展的经济管理人员中间日益增长。这些倾向正在向一部分工会官僚蔓延,他们被改善工人阶级状况的困难吓破了胆,放弃了争取实现这一目的的斗争并成为经济机关的一部分。这些倾向正在寻找走向国家农业领域一部分党内官僚的道路,因为在农业中没有城市无产阶级,在像西伯利亚或北高加索那样的地方,控制、纵容富农比反对他们更容易。这些倾向正在小资产阶级青年当中增长起来,青年们不了解同资本主义的斗争,因此对形形色色的浅薄的社会主义理论情有独钟,认为本国富农只要不举行暴动就是社会主义的一部分。综上所述足以使人清楚,热月蜕变的危险来自我们党内多达数十万的小资产阶级成分的党员,并在我们国家的、经济的、工会的和部分党的官僚中得到最强烈的反映。
  我们党是否蜕变了呢?没有,它还没有蜕变。我们党的基础是无产阶级的,它还没有同热月倾向进行坚决的斗争。它甚至还没有充分看到这些倾向,因为这些倾向还不敢大摇大摆地招摇过市,还不敢发表广泛的纲领,它们还是分散的偷偷摸摸的倾向,还未成为自觉的和有意识的倾向。如果工人阶级及其先锋队了解了这种危险,他们一定能战胜它。我们党的中央应当领导这一斗争,可它没有领导,因为热月倾向在中央的右翼部分中找到了保护者。
  5.应当同热月危险进行十分坚决的斗争。任何以所谓不是普遍的倾向,而是一些局部错误的说法来安慰党的企图只能增加危险,因为它麻痹工人群众的警惕性。普遍的倾向就是局部错误、各种意图和意向的总和。危险刚开始时最容易克服。当危险发展起来,有了意识,制定了纲领,那么,在热月倾向的代表在我们政治生活和经济生活的各个领域占据的岗位和地盘产生作用的情况下,可能就太迟了。富农运动突然施加压力或战争的危险可以一下子使热月的危险大大加剧。反对派号召进行的斗争,只有依靠广大工人党员的联合力量才能取得胜利。在这个斗争的旗帜上应当写上下面的口号:
  无产阶级同贫农和中农建立反对富农的联盟。
  争取工厂的工人民主制。争取改善工人阶级的状况。
  捍卫党内民主。
  捍卫我国革命的国际性。
  捍卫列宁主义。


卡·拉狄克
[1927年6月]





[1] 参见《列宁全集》第43卷,第92页。

[2] 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