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一九六八年法国革命》 附录八 “小集团”的作用 本书正文很清楚地描写了那些革命青年小集团和整个学生运动如何引发了五月革命,而小集团之中最有势力的是革共青。下面节译的一篇访问记,让我们知道那些小集团的领导人自己怎样了解他们所起的作用。接受访问的是国际主义共产党书记弗朗和革共青书记克礼文,访问者是三个来自纽约、伦敦和罗马的记者,时间在1968年6月底。
问:在五月事件中,共产党和社会民主党在一定的程度内是被绕过了。他们没有号召总罢工。他们没有组织那些引致总罢工的示威行动。另外一些势力走到前头去了。 这情况特别有意思的一面是:那些小集团似乎起了“信管”的作用,这一点引起全世界许多学生和青年想到一些可能性。他们对这“信管”作用很感兴趣,有些人开始就这一点作出理论的结论了。 你们能否向我们解释,五月事件在这方面的确实情形是怎样呢? 弗朗:如果我没有了解错误,氢弹的爆炸是靠一个小型原子弹来当作信管的。我认为法国的局面就是类似这样发展起来的。群众是有很大的不满,但需要某种东西来引发爆炸。这由学生造反来实现了。很明显,每一次革命里都可以看见类似的情形。社会的紧张情况越来越甚,于是某一个环节突然破裂了。 问:托派的青年是否在五月间有计划要引发一个一千万工人的总罢工呢? 弗朗:没有,那是谈不到的。没有人以为我们能够像物理科学上那样准确地做到这个。事情是发生了;但不是按计划做出来的。 问:你们认为这能否重演呢?譬如,学生能否能否一个确定的日期实行某一行动,而由此引起一次总罢工呢? 弗朗:当然不能。学生也许能从事大规模的行动。但这并不表示工人就会来响应。在五月间工人响应了。那是因为当时具备适当条件。 问:在别的国家学生之中有一种倾向,要根据这经验发展出一种理论——认为只要像法国学生一样地行动起来,他们就也能够引发庞大的运动——你们认为怎样? 弗朗:这当作一种理论,我觉得是错的。如果有适当条件存在,那会成功;如果没有适当条件,就不会成功。 问(向克礼文):你同意这点吗? 克礼文:我同意。不过,我觉得那理论有双重的危险性。一种危险是把学生斗争的经验过份一般化了,根据这些经验制造出马尔枯塞式的理论(注),但我认为还有另一种危险,就是回避了问题而这样说:“这一次,学生起了信管的作用,但这是偶然的,明天,火花可能在一家工厂或其他某处发生。” 我们必须看出:最近期间法国有过一些造反运动表明工人中有巨大的不满,而工人阶级组织对此已不再起反应。例如,在卡昂、勒芒、缪侯斯、以及一连串的城市的风潮中都是如此,我们特别看见未参加工会的年轻人发动了很猛烈的运动。但这些造反行动都没有扩展开。 可是当我们拿五月的情形来看的时候,我们看见——我现在不是制造一种理论,我不过描写实际情形——学生起了两重的作用。首先,他们起了那著名的信管作用。但后来他们还起了一种激进化助力的作用。 这就是说,学生一旦触发了运动,一旦工人运动已经加入了斗争并达到一定的政治觉悟后,学生【继续】组织示威行动,以此作为一种促进政治上激进化的力量,并再度帮助整个工人运动上升到更高的阶段。经过沙雷蒂运动场大会之后——那次大会约有五万人参加,其中二万是工人——法共就迫得要号召一次口号和从前不同的示威了——现在是政治性口号,“人民政府!” 我们没有人预见到学生运动会引起一千万工人起义性的罢工。不过,我们见过“德国社会主义学生同盟”和意大利学生运动的经验。我们看出,第一,学生运动能把那些对政治领袖和工会领袖不满的年轻工人吸引来参加他们的斗争;第二,他们能够造成政治危机,我不说整个制度的危机,但至少是政府的危机。这就是说,我们认为学生运动能实行一些可以作为斗争模范的行动,吸引不满现状的年轻工人来参加战斗。我们唯一低估了的,是我们所能够达到的规模。 法国所发生过了而在欧洲将会发生的事情,可以作如下的解释:工人阶级日益增长的不满,因受官僚化的工人组织势力阻碍而找不到全国范围上的出路。在正常情形下,只有这些组织才能够令造反运动成为广泛性的。但是,我们看见,在法国,尤其是在反对削减社会保险金的斗争中,这些组织并不打算这样做。所以,只有全国性的先锋组织才能够把运动扩大。然而,法国尚未有这样的组织存在。 另一方面,学生运动本身,只要有了基地和充份的数量,就能够变成一个全国性的政治势力,并且提供一个全国范围的政治榜样。这样,在某个时期它就能够代替所欠缺的先锋队。 我们已经指出过,令多数来参加斗争的年轻工人感动的,不是学生运动所提出来的要求。例如,警察占领索尔邦对工人一点也不重要。他们从学生那里学来的,是学生那种新的斗争方式——直接行动。而他们得到的教训是:政府对这种新斗争方式让步。一旦工人明白了这个,学生运动就能起作用了。 所以,我并不是说学生运动在任何情形下都能够起触发革命形势的作用。那是傻瓜而且极其危险的见解。我所说的是,既然事实上工人阶级政党是那样的性质,同时不满现状的年轻工人又越来越对工会和政党的领导疏远,那么,学生运动就能够起部份的信管作用。而且也许在全国范围上起作用。而且我还要说,学生运动能够成为一个政治激进化的磁极,当作榜样来表明在实际上能够做到些什么,而不仅是在理论上证明。 问:当然,革共青得到大多数资产阶级报刊承认是在五月的学生运动中起领导作用的。革共青是否在人数和真正的组织力量方面得到相当的增长呢? 克礼文:由于五月的动员,革共青在人数和对青年的影响上都有重大的收获。这些收获与我们得到国际新闻界的宣传无关,因为革共青的团员并不看那些报刊。我们的收获主要是由于我们参与运动的方式与其他先锋集团不同。 一开始,革共青就和运动完全结合起来,尽管我们知道当时学生运动所采取的形式是极端临时性的。我们明白:那些形式,即反对领导,崇拜自发性,有时是无政府主义的样子,是不能维持长久的,否则一定要令学生斗争陷于停滞。但我们认为:由于学生渐渐获得经验,又由于我们把政治问题提出来而且说明政治组织的需要性,运动会发展下去的。最后的情形正是这样。 反过来,这样的发展又解释了为什么一切无政府主义的派别都衰落下去。超初,这一切派别都和学生运动结合得非常完善。这主要是因为,学生运动的初期实际情况似乎与他们关于不需要组织的理论指示相符合。然而,不久运动就前进步到超过他们,而正因为这个理由,某些同志——例如耶斯玛尔或康边迪——的政治立场的影响下降了。 更具体地谈谈我们的收获。例如,在巴黎,革共青的人数在五六月的动员期间增大到双倍;许多外省的城市里情形也是一样。 但除了这高度集中的团员人数发展之外,还有对我们更重要得多的收获,就是我们得到在数以千计万计的青年面前的发言权。这表示,到将来复课的时候,我们会成为在各中学和各大学里最强的左派政治组织,甚至比共产党的学生组织还要强。 还有一点也是很重要的,就是五六月的动员让革共青能够开始在一些工厂里树立根基,而且征收到比过去更多的工人战士。 同时,五月运动还让我们对成年人发生影响,包括成年工人和中等阶层。我们要找出一些组织的形式来利用这种新的影响。 最后,还有一点。一直到现在,革共青都以在青年组织中干部最富于经验著称,在政治教育水平和实际经验两方面都如此。因为,这些干部是从法共内部一次派别斗争中产生出来的,这经历有助于他们的政治教育,教会他们怎样做群众领袖,以及进行某种程度的群众活动。显然,革共青经过五月动员之后,比过去更老练多了。所以,尽管革共青受到禁止活动,却有机会在未来数月中把团员人数增加到两三倍。 问:我想知道革共青过去是怎样活动的,所以它在【五月】运动爆发前夕达到那样的地位,让它能够利用那形式。 克礼文:有两件事情是互相关连的,即我们所进行的政治活动,和我们提出的政治解释。我刚才说过,【五月】运动的发生对我们并非意外。我们预料到它,甚至根据这个前途展望来对其他政治集团斗争。 例如,去年十二月学联会组织的一次示威运动,参加的数千学生表现出来的战斗性,是多年来在学界中没有见过的。当时,警察阻止学生进入索尔邦。我们决定要进去,发动打斗来达到这目的。我们向学生解释:我们是处在工人阶级斗争的时期中,因为工人正因削减社会保险金而发生激动。我们解释说:在拉丁区举行强烈的示威会有重大意义的,可能引起某种全国性的事件。 我们当时把这见解用白纸黑字写在《青年先锋》的一篇文章里,明显地用来反驳蓝伯尔派的立场。在这次示威中,他们把他们的风纪员安插在我们和警察之间,目的在于避免冲突,理由是学生决不可单独对警察作战。他们说,学生没有工人的帮助,便有被压碎的危险。 第二个极其富于启发性的例子发生于今年复活节的星期日【4月14日】,在假期中间。在【西德学生领袖】路迪·杜赤克(Rudi Dutschke)遇刺后两天,我们组织了一次示威,在西德大使馆门前和拉丁区举行,拉丁区有一千学生参加——而这是在假期中!同时这是多年来第一次和警察冲突。法国学生从来不和警察打架。法国学生总是不屑做实体性行动,不屑以实体方式与警察对抗的。虽然这次打斗只有一刻钟的时间——仅仅一刻钟的时间——学生却使用了他们所能拿到的一切实体的东西——垃圾桶,椅子,瓶子。这在学界中是前所未见的。 令我们能够在学生中,同时也在成年人中发展一个基地的原因,是我们在五月动员前已经为人们所认识。我们在全国越南委员会里所起的优势作用,现在显出效果来了。是在我们参与全越委活动之后,我们才在学生中得到群众支持的。斯大林派【包括共学联和亲华的共青联(马列)】和蓝伯尔派关于越南战争都没有做任何工作——绝对没有。 我们建立许多全越委,而且用全越委名义组织示威,有时在拉丁区动员起六七千学生。 这种有关越南的活动令我们在成人世界中得到发言权。街坊的全越委是一月间巴黎各街坊的行动委员会的核心。 我们通过全越委所接触的战士,多过通过任何其他群众活动所接触的,包括工会活动及其他方面的活动。我认为,这项工作是我们成功的原因。 问:国际主义共产党(第四国际法国支部)的情形怎样呢——它参加活动的情形怎样? 弗朗:起初是学生造反,然后发生总罢工。工会在其中的作用大于政党。这是斯大林派政策造成的。但为什么政治问题只有到了某一特殊时刻才占中心地位,还有其他原因。 国际主义共产党主要由年轻人组成,其中许多同时也属于革共青。党本身很活动。这可由每日出版的公报和传单看出来。我不觉得我们在政治路线和每日的战术问题上犯了任何错误。当然,我们的活动受到力量的限制。我们日夜不停地工作。复印机日夜转动。可是在面对着工厂里有一千万工人罢工的时候,我们所能做到的工作就显得不很多了。 我们尽了最大努力,而现在自然和其他“小集团”一同被指责要为这运动负责。如果真是那样,我们就很值得骄傲了,因为,如果负责的是我们,运动的结局就会不同了。 (译自伊文思编,前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