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一切权力归苏维埃！（1918—1919年德国革命文献汇编）
要国民议会，还是要苏维埃政府？
罗莎·卢森堡
本文以《要国民议会，还是要苏维埃政府？》（Nationalversammlung oder Räteregierung）为题发表于《红旗报》第32期，1918年12月17日。
“要国民议会，还是要苏维埃政府？”这是全国工人士兵苏维埃代表大会的第二项议程。它也是革命目前最重要的问题：我们应该选举一个国民议会，还是应该把权力授予工人士兵苏维埃？我们应该放弃社会主义，还是应该参加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的不妥协的阶级斗争？
通过议会中的简单多数票来实现社会主义，这是个好主意。可惜这个来自幻想之国的美妙计划根本不符合资产阶级革命的现实，更不符合无产阶级革命的现实。
我们回顾一下英国的情况吧。英国是资产阶级议会制度的发源地。议会制度在英国发展得最早，也最强大。当英国在1649年爆发第一场现代资产阶级革命时，英国议会已经有了三百多年的历史。毫不出奇，革命一开始，议会就成了革命的核心、堡垒与司令部。革命的每一个阶段，从反对派和保王党最初的小争执，到审判和处死玛丽·斯图亚特[1]，都是在著名的“长期议会”[2]里发生的，长期议会成了上升时期的资产阶级手中的一件强大的、高效的工具。
结果呢？还是这个长期议会，它不得不成立自己的“议会军”，由它自己的队伍中涌现出来的将领率领这支军队投入战场，与封建主义作斗争，同保王派骑士党[3]进行了漫长、艰苦而血腥的内战。尽管威斯敏斯特教堂[4]是革命的智识上的中心，英国革命的命运却不是由议会中的争论决定的，而是由马斯顿荒原[5]和内斯比[6]的战场决定的；它不是由议会里的高谈阔论决定的，而是由农民骑兵和克伦威尔的铁甲军决定的。革命起源于议会，发展为内战，引发了对议会的两次暴力“肃清”，最后结束于克伦威尔专政。
法国的情况呢？1789年，米拉波[7]等人宣称，此前一直被分开的三个等级——贵族、教士和“第三等级”应当共同召开国民议会。这个出于阶级直觉的要求，是世界历史上一个划时代的事件。资产阶级利用国民议会把三个等级联合起来，把国民议会变成了自己的工具。第三等级，即革命的资产阶级，与第一和第二等级中的有力的少数派联合起来，从一开始就在国民议会里占据了巩固的多数地位。
结果呢？旺代、流亡、将军们的背叛、教士们的阴谋、席卷五十个省的叛乱、与封建欧洲进行了长期的拿破仑战争，最后，只有专政和恐怖统治才能保卫胜利果实。
从这两个例子就可以看出，仅靠议会中的多数席位，根本不能把资产阶级革命进行到底——而劳动和资本之间的矛盾，又比资产阶级和封建主义之间的矛盾强烈无数倍！在1649年或1789年的斗争中的“阶级觉悟”，与今日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你死我活的、根深蒂固的仇恨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卡尔·马克思拿起科学的提灯，照亮了资产阶级经济和政治机制中最隐蔽的主弹簧，这并非出于偶然。马克思明白这个道理：资产阶级的思想、情感和行动，甚至他们最细微的表情，都基于一个基础事实：资产阶级像吸血鬼一样，靠吸食无产阶级的鲜血为生。因此，奥古斯特·倍倍尔在社民党德累斯顿代表大会上用这句话结束他那篇著名的演讲，也不是出于偶然：“我现在是、我以后永远都是资产阶级社会不妥协的敌人！[8]”
我们面临的决战，将决定剥削是继续存在还是彻底灭亡。它是人类历史上的一个转折点。在这场战斗中没有逃跑、妥协或仁慈的余地。有些人却提出用一种从来没能解决任何阶级斗争和任何革命的手段，去解决这场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斗争！他们坚持要求把两个世界之间你死我活的斗争，转变成一团和气的争论、花言巧语的争吵和议会中的多数票。
在资产阶级统治下的日常生活中，议会确实是阶级斗争的一个角斗场：在那种情况下，议会是一个讲坛，可以利用它，把群众集结在社会主义旗帜下，让群众为革命做好准备。但是，如今正是革命时期，我们必须拿起斧头，砍倒资本主义剥削之树。资本主义统治，以及它在政治上最重要的表现形式——资产阶级议会制度，全都失去了存在的权利。当前的阶级斗争已经赤裸裸地、不加遮掩地露出了真面目。劳动和资本之间再也没有什么可争论的，它们只能进行殊死的战斗，直到其中一方断气为止。
“要做革命者，就要永远以真名称呼实物。”拉萨尔这句话在今天尤为重要。在今天，要以真名称呼实物，就要说出：“劳动在这边——资本在那边！”在生死存亡的关头，我们不需要虚情假意的友善谈判。当两个阵营泾渭分明、针锋相对之时，我们不需要“团结”的胜利。因此，作为一个阶级，无产者必须明确地、公开地、诚实地、坚强地夺取全部政治权力。
“平权与民主！”过去几十年里，资产阶级统治制度的大小先知都在这么叫嚷。“平权与民主！”资产阶级的马前卒——谢德曼之流现在也在这么叫嚷。此时，理想终于要变成现实了，只有彻底根除经济剥削，才能实现“平权”的承诺，而“民主”——人民当家作主——只能从劳动人民夺取政治权力开始。
150年来，资产阶级一直在滥用这些口号，必须通过对历史行为的实践批判，一劳永逸地结束这种情况。法国资产阶级在1789年提出的“自由、平等、博爱！”的口号，必须首次得到落实——通过废除资产阶级统治的方法！
在世界历史上，必须破天荒地首次宣布拯救人民的宣言，并记录下来，让每个人都能听到：所谓议会、国民议会、普选能够带来平权和民主的承诺，全是彻头彻尾的谎言！平权与民主的唯一真实意义，就是要由劳动群众掌握全部权力，并利用这件革命武器去粉碎资本主义！
[1] 苏格兰女王玛丽一世（Mary I of Scotland，1542年12月8日——1587年2月8日），又叫玛丽·斯图亚特（Mary Stuart），1542年12月14日——1567年7月24日统治苏格兰，1567年7月24日被迫退位后，被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囚禁，1587年被斩首。——中译者注
[2] 1640年9月，英国国王查理一世为了解决财政危机，决定于同年11月3日召开议会，不料却由此引发了英国革命。这一届议会直到1653年4月20日才被克伦威尔解散，因此被称为“长期议会”（Long Parliament）。——中译者注
[3] 骑士党（Cavaliers）指的是英国革命中拥护查理一世的保王派分子。——中译者注
[4] 威斯敏斯特教堂（Westminster Abbey）是英国最著名的宗教建筑，英国君主绝大多数都在这里加冕。——中译者注
[5] 1644年7月2日，议会军在马斯顿荒原（Marston Moor）击败保王派军队，这是英国革命中议会军的一场重大胜利。——中译者注
[6] 1645年6月14日，议会军在内斯比（Naseby）大败保王派军队，保王派军队从此一蹶不振，不到半年就输掉了内战。——中译者注
[7] 奥诺雷·加布里埃尔·里克蒂，米拉波伯爵（Honoré Gabriel Riqueti, comte de Mirabeau，1749年3月9日——1791年4月2日），法国大革命初期著名革命家。——中译者注
[8] 奥古斯特·倍倍尔（August Bebel，1840—1913），德国社会民主主义运动和德国社会民主党的创始人之一；德累斯顿党代会是在1903年召开的。——编注
上一篇 回目录 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