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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机关报《劳动周刊》(1921)
-> 第18号(1921年12月17日)
汉口人力车夫罢工始末记
▲加了租钱又加租,以为回回都得胜
▲谁知激成大罢工,弄到反要减租钱
▲安捕无知捉车夫,车夫有勇捕安人
▲结果两下来交换,三天不给一租钱
汉口人力车夫,曾经于今年五月一日劳动圣节罢工一次,当时小有结果,后来不久仍然加了租,于今已历七个月。资本家看见回回得胜,这回又抄老文章——加阻——,逼迫车夫莫可如何,又罢工了。
汉口租界人力车(华界在外)共有一千五百乘,十八家车行经营。内中有一家利通车行,竞有四百九十乘。而利通待遇车夫,尤为酷虐,凡车夫差了车费,便将他们私刑吊打,而巡捕更“助桀为虐”动辄即打罚,无所不至。譬如偶然把路线拖错了,即踢几脚,罚半块钱,这是他们的家常便饭。可是车夫就受不起了。车夫的生活是很可怜的。每一乘车,约四人轮流拖拉,每个人每天约得五六百钱。从前每天除下缴车行租费八百文外,每天净落不过三四百文,他们还要住屋吃饭穿衣,养活老小,这种苦困也就可想而知了。
在今年五月以前,车租本是每日八百文,五一加租之后,改为九百文,现在继续加至大洋七角,合钱一串一百文,车夫哪里能够担负这样的贵租。若是多要坐车人的车钱罢,巡捕又来干涉。(记者曾有一次由武昌渡汉口,由六码头坐车到后花楼,车夫索价百四十文,我给他百文,车夫不拖,巡捕在旁凶凶地走来,说道:“还不拖吗,哪里兴要这些钱?”车夫也只好拖了我走。这件不平的事,至今还在我脑子里印了一个“法律拥护绅士或资本家”的映像。)所以车夫只有两条路:一是罢工抵制;二是甘作死奴隶,饥饿而死。此次他们是取的第一种方法了。前因利通车行底大资本家刘子敬(他个人有二百多乘车子)在车行提议加租,由九百文加至一串一百文,当时因他资本较多,没人反对,遂至实行。各车夫闻此消息,暗中已颇有组织,到十二月一日利通宣布加祖,车夫们也同时全体罢工。这回罢工的秩序极好,由各租界底车夫,举出各租界车夫底领袖来,维持他们底团体,举动文明,并无殴打嘶闹或偷着单独上工拖车等事。虽各捕房捕去车夫多人,极力压迫,使他们上工,但车夫团结甚力,愈渐坚决。洽又在赛马的日期,各外国兵舰之水手兵卒,大半皆上岸游玩,既不识路,又无车可乘,极以为苦。闻一日之间,英法领事收到质问“车夫罢工不加维持”函件,共数十封,全为外人所发。英领事亦极为惶恐,当时召集各车行行车劝导,要他们取消加租之议。但法商利通车行,仍坚持如前,当众宣言,担保车夫必于一二日内照旧上工,因深知他们必不能久无生计,并再四申明,若车夫能罢工到一星期,所有各行损失,由利通担负赔偿。此种消息传出之后,各车夫极为愤怒,誓必继续罢工,非取消加租之议不可。他们团结力,一日较好一日,每一车行门首,皆有二三车夫守门,不准私自偷拉,此种人无不畏服,他们不知道甚么是法律,甚么是道德,犯了他的,杀打都是家常便饭。车夫近日的生活,有的改了行道去当脚夫,有的不能挑大力的,只好借当过日子,他们已发了一种传单,向各食物米饭店宣言,说:“若是坐车的先生们只是袖手旁观,不说一句公道话,加以援助,他们没有吃的,只好向各店赊赊欠欠讨来吃了。”他们在这罢工期内,又积极的组织“车夫同业工会”。闻此会分两大部:一、评议部;二、执行部。执行部内分书记、会计、调查、交际等,内容究竟如何,因此会尚在筹办间,局外人尚无从探悉。惟闻他们筹会费的法子甚好,他们以车子一千五百乘计算,每乘由公会发给执照一枚,每月换一次,每次钱百文,若无执照,则不准拖拉,共计每月可得款百五十串文,另做一铁箱,此款即储箱内,作为工会基金,大约此会不久即可实现。
车夫既团结如此的强固,而又有工会的组织,故对于利通车行,实有极反对之势,所以车夫等决计继续罢工十日或一星期,宁可饥饿而死,绝不屈就行东。
当他们罢工期间,必定要另谋生计,家小本身,始可无虑。但除了作运输工之外,又别无可做,所以他们对于汽车运货,颇表示极端反对的态度。一日曾有车夫多人,拥至汽车运货公司门首,阻止汽车出来。他们底理由,是说汽车夺了他们底饭碗,必定要汽车停止,他们才有工可做。闻汽车行亦大为惶恐,即请人出来调停,始才模糊了事。
到了初五日,车行老板,命人在各马路打锣召集车夫,并说明“每乘车子,只加租六十文(加成八百六十文),本天并不要租钱”,要他们一律上工。当时车夫也叫人出来四处打锣,“要同业的坚持到底,非回复八百文原价,决不上工”。打锣之后,果然团体坚固,并无一人因利而动,车行依然失败了。午后车夫分头发散传单,颇惹起各界之注意。传单结语有“不取消加租之议,决不上工”。
此项传单发后,当时有各团联合会会长、青年会、学生联合会、教会英美两牧师、商会代表某人,皆出面调停。因车行加租的态度极为坚决,故调停人会议的结果,第一步是调查车行何故必要加租,但是调停人多半偏于资本家的,一到车行,受了殷勤的招待,即刻就被他们软化。在初五日晚五时,车行代表在青年会大请客,调停人及车夫代表皆到,调停报告调查所得的结果,是“车行开稍太大(大班每月薪水五百两,其余三百元……),所以不得不加租”。调停人的主张,仍是“劝车夫上工,每天只加四五十文租钱”。故五日调停,仍归无效。初六日,车夫集议再展长罢工至一星期。又以马车包车往来行驶,从中渔利,决组数队,武力拦阻,是日上午租界即发现马车被车夫捣毁事。利通等车行,遂改变方针,自雇车夫百余名,拉车出行,行至大智门及特别区,被徒手车夫拦阻,双方格斗,互伤数人,车夫大愤。七日午前八时,车夫千余人在大智门铁路外球厂集合,举行大游行,手持“租界人力车夫乞讨团”、“死中求生”、“敬求援助”、“文明抵制”、“决不暴动”等白旗,十人或二十人一组,由集议地出发,先至总商会请愿。军警恐车夫暴动,华界宣布戒严,车夫至中国银行附近,多被军警阻住,不能前进,仅推首领数人到会说明来意。商会遂留之在会,商洽解决善法。众见首领久未得出,遂相率拥入租界,英捕亦未加干涉,由英界入俄界,再入法界。至利通、飞星两车行求见总理,恳其免予加租,总理不见。复又分组至法捕房,要求警告车行,取消加租。法捕不问理由,乃鸣枪示威。车夫大愤,一齐动手,与法捕斗殴,夺去手枪二支,刺刀一柄。先将飞星行之百叶窗打破,复将利通之汽车打坏六辆。法捕见此情形,将车夫捉去四名。车夫愤极,立将要捕二人,担住毒打,并拉入华界。车夫又相率往利通车行大股东梅医士(法国人)住宅,将其门窗完全打坏。打毕,又折至利通行门首,声言非将捕去四人释放,决不退去,利通行仍置不理,时已二旬钟了。斯时候知事、杨所长、周会长、陈交涉员及英法领事,方在商会讨论此事,闻警,遂由张交涉员驰往,协同商会、青年会及各团联合会所派代表,谒力开导,并要求捕房将四人放出,车夫亦将安捕二人放回,然后车夫始渐散去。午后,陈交涉员等,复返至商会开会,佥以车行多属资本家,纵有吃亏之处,亦不应取偿于劳工,应组织调查会,查明实在情形,再行约定。遂根据此原则,表决四条办法如下:(一)车价照旧,以两星期之内不加价。由联合会、青年会、商会组织调查会,共同筹议解决。(二)车行允免租价三日,其允免之车价,由各车夫公认,自愿缴存青年会保管,以备成立车夫工会之资。(二)准于八日上午七时三十分,由各车夫至车行一律出车。届时由青年会担任派员及童子军到行维持。(四)两星期内,由三会推定代表各四人到青年会,研究善后办法。车夫车行包头,均各派代表四人与会。上项办法议决后,遂至青年会,推该会干事密兰士、苏德明分往各车行,提示议决办法。车行见经公众议决,勉强同意。又推陈交涉员及联合会周会长劝导车夫。车夫亦皆承认,并由车夫首领当众宣言,八日晨一律复业,不可违背各团体调停之盛意。于是绝大风潮,逐渐告一段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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