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坎坷》李永爵〔李平〕回忆录 相关链接:姜君羊(田淑) 不屈的人姜君羊 1953年中共把中南区部份的托派押到湖北汉阳“劳动改造”,当中就有个姜君羊。解放那年他正在广州中山大学历史系毕业,他深知斯大林残酷迫害托派,致之死地而后已的历史,毕业后就躲到湛江一旅馆当服务员,以为可以逃过这场灾难,那晓得一下就被中大当官的同学认出,于1951年3月就被逮捕。两年后也被押到汉阳劳改。 一起劳改的有男的20余人,女的4人,男的被押到汉阳砖瓦厂劳改,女的在武汉监狱布厂劳改。这些人当中,大部份是大学生,如广州的谢越秀会计系毕业,省糖业公司会计主任;陈景光航空公司会计;何若平交大毕业;林松棋中大助教;广西的徐太兴是西大助教;肖静放、骆春柏、雷润清西大毕业;何春华某中学校长;黄德楷曾任广西日报总编等。我们这些人都已被关押一年多,个个脸黄肌瘦,几乎不会走路,被押到砖瓦厂去挑泥巴。我们每天从附近的小山坡挖土,然后挑到小铁轨边,由运土车运到砖机房去制砖。每人的定额是两平方米,要挑百多担,个个都被压得筋疲力尽,一旦休息,就倒在地上。姜君羊身体还算好的,尽自己的力量去为社会建设劳动。 白天搞了一天艰苦的体力劳动,晚上还得学习两小时,叫做“批判托匪,改造思想”!干部训话,都是托匪如何如何反动的话,叫人听了真真的难过!我们都是出生入死,参加革命斗争,如今却成了共产党的罪人!但想到我国有一句老话:“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几千年来的帝皇就是如此,如今共产党胜利了,就是皇帝,托派没有胜利,就是流寇,就是匪徒!所以任由他们去骂吧,有什么办法呢?林松棋坚决不承认托派是匪,挨批受斗,最后被关押到禁闭室,后来没有了消息,听说不久就已死去!大家并非怕死,而只有采取政治上悲观消极,人云亦云,敷衍应付的态度。姜君羊则更装得胡涂,有一次发言,竟然希望马克思到中国来看看,还不知道马克思早已不在人世,当时连在场的干部也说他胡涂,引得大家哈哈大笑。从此以后,姜君羊就多了一个“姜胡涂”的别号,有的干部也叫他“姜胡涂”,老姜也乐得在学习中装胡涂,东拉西扯。其实老姜十分清醒,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只好自己空下来看看马列书而已。 54年长江大水,厂房被淹,劳改队住到山上,天天去修堤坝,水退后回厂当泥水小工修厂房。恢复生产后,干部看到我们这小分队的人个个踏实劳动,又有文化,便全部调到原铁工班后扩建为机修车间去,有的学机工,有的学钳工,老姜却一直分配到最艰苦的铸工翻砂去。那时候的劳改厂又没有什么防护设备,每次开炉常烧伤了手脚。砖瓦厂也迅速变成塑料厂,西大的化学系助教徐太兴搞了个化验室,大量收购废塑料,生产塑料凉鞋,推销到全国各省。 在我们小分队中,老姜和我刑期为15年最长,其余多是五年至十年不等。到1956年,干部再没有喊“托匪”,并口口声声对我们说:“你们的案件今冬明春就要解决。”那年开奖惩大会,五年的一律提前释放,女的五年以上的也都假释,老姜和我都减了刑,他减3年我减5年。但后来中共政策越来越左,什么“今冬明春解决”根本没有这回事。老姜和我差不多同时于1962年底和63年初刑满,但没有释放回家,不准回南宁或上海大城市,还得留厂“就业”,继续改造!只从劳改监狱搬到就业宿舍,每月发给你一点工资,在食堂吃饭。星期天经批准可以到城里去走走。家在外地的每年有半个月的探亲假期。徐太兴五年刑满后,由于工作需要也留厂就业,在就业队继续接受改造。 在那漫长被管制的岁月里,我们忍受极大的悲痛,坚持自己的信念,永远追求马克思主义。老姜一有空就埋头读马列原著,学习英文。但多少年来,他从没有在就业队的墙报上写过一篇文章。我们在一起即使星期天到徐太兴家里玩,也不便正面讨论什么。虽然我们长期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生活,但还是过得自自然然的,特别是老姜他为人嘻嘻哈哈,又喜欢烧小菜,天冷时我们有时星期天到郊外去买来半条狗,然后由老姜用各种配料,烧成一大锅美味狗肉,参加的人人各一大碗,大家吃得津津有味,欢乐与共。 直到改革开放,到1983年,老姜和我才先后准于回南宁和上海与家人共同生活。但我们在劳改厂就业二十年,那时已六十多岁,却没有退休劳保,每月只拿45元的生活费,看病不能报销。这点子生活费,我们称之为“开水费”,这些年来,老姜一直靠亲朋友好的支持和帮助才安然渡过的。他的弟妹后来还帮助他与一位死去丈夫的护士结为老伴,互相照顾,听说他对老伴只提出一个条件,就是:当我看书或写作时,你绝不要打搅我。 与在劳改队里装胡涂,卅年来从不写一篇文章相反,回到家中自由的环境里,老姜决心认真读书写文章,他认为:“人们已经完全抛弃马克思主义的基本观点了,当今重要的就是恢复马克思主义关于社会主义的学说。”(2003年4月3日信)。此后他在《陈独秀研究动态》、《十月评论》、《通讯》等发表过多篇文章、编译稿和出版小册子。 这位不屈的人,总结自己的一生写下四句话:
2006年11月28日记于病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