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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瑟夫·斯蒂格利茨和“进步资本主义”
﹝英国﹞迈克尔·罗伯茨（Michael Roberts）
2024年5月13日
温谦 翻译
自由派左翼经济学家、诺贝尔（瑞典央行）奖得主约瑟夫·斯蒂格利茨（Joseph Stiglitz）出版了另一本书，宣扬了他所谓的“进步资本主义”的好处。《通往自由之路》（The Road to Freedom）的标题来自弗里德里希·哈耶克（Friedrich Hayek）1944年出版的臭名昭著的著作《通往奴役之路》（The Road to Serfdom），该书声称政府对“市场自由”的干预将导致资源短缺和错误分配，并最终导致斯大林主义苏联独裁统治下的民主和自由的终结。约翰·梅纳德·凯恩斯在读完哈耶克的书后表达了他对哈耶克的看法。他在给哈耶克的信中说：“在道德和哲学上，我发现自己几乎同意它的全部内容；并且被我们的思想一致所深深地感动。”
但斯蒂格利茨当然没有。对他来说，哈耶克声称“自由市场”意味着个人的自由，实际上意味着“狼的自由和羊的死亡”（以赛亚·柏林）。自由市场旨在赚取利润，而不是满足多数人的社会需求。“外部性[1]无处不在，”斯蒂格利茨写道。“最大和最著名的负外部性[2]是空气污染和气候变化，它们源于企业和个人采取产生有害排放的行动的自由。”斯蒂格利茨指出，限制这种自由的论点是，这样做将“扩大后代人生存在宜居星球上的自由，而不必花费大量资金来适应气候和海平面的巨大变化。”
对于斯蒂格利茨来说，人类自由的敌人不是资本主义本身，而是“新自由主义”，它孕育了骤升的不平等、环境退化、企业垄断的固化、2008年的金融危机以及唐纳德·特朗普等危险的右翼民粹主义者的崛起。他说，这些可怕的结果不是由任何自然法则或经济法则决定的。相反，它们是“一个选择问题，是管理我们经济的规则和条例的结果。他们被几十年的新自由主义所塑造，而新自由主义是错误的。”
斯蒂格利茨在以前的书中曾指出，错的不是资本主义，而是政府及其企业支持者决定“改变游戏规则”，而这种决定存在于战后管理资本主义时期。规则被修改为放松管制、私有化、镇压工会等。但斯蒂格利茨从未解释过为什么统治精英认为有必要改变游戏规则。将二战后奉行的规则转变为新自由主义规则发生了什么？
无论如何，斯蒂格利茨重申了他对建立“进步资本主义”的呼吁。在这种资本主义形式的规则下，政府将采用全方位的税收、支出和监管政策来减少不平等，控制企业权力，并开发满足社会需求的资本，而不是利润，如“人力资本”（教育）、“社会资本”（合作社）和“自然资本”（环境资源）。
斯蒂格利茨不想放弃资本主义，而是要规范资本主义，所以它为多数人（绵羊）服务，而不是为少数人（狼）服务。他写道：“我们需要环境法规、交通法规、分区法规、金融法规，我们需要对我们经济的所有组成部分进行监管。”但斯蒂格利茨在这里要么天真，要么运用诡辩。监管的历史是一部失败的历史，它无法控制资本主义，或者让银行和公司将政策和投资应用于人民的利益而不是利润。
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随后的金融丑闻数量四起，以及未能规范或停止化石燃料的生产和融资，这些事件后，谁看不清楚这一点呢？无论是在1945-75年想象中的“进步时代”，还是在此后的新自由主义时代，监管都没有阻止资本主义制度下经常性和反复出现的生产危机。斯蒂格利茨对此无话可说。
事实上，他几乎认识到，他对富人征税、监管金融和环境以及增加公共支出以实现进步资本主义的政策建议不太可能被政府和大企业采纳。但是，当被问及实现人类自由的唯一真正选择可能是经济和社会的革命性变革时，他在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的演讲中回答说，革命是暴力和冒险的，因此应该避免，而应该支持渐进主义的变革。
他的回答让我想起了杰夫·曼（Geoff Mann）在他的优秀著作《从长远来看，我们都死了》（In the Long Run We Are All Dead）中的评论，“左派想要没有民粹主义的民主，它想要没有转型风险的转型政治；它想要没有革命者的革命。” （第21页）。斯蒂格利茨确实呼应了凯恩斯曾经说过的话，“在大多数情况下，我认为，如果管理得当，资本主义可能比任何现存的替代制度都更有效地实现经济目的，但它本身在许多方面是极其令人反感的。我们的问题是制定一个社会组织，这种组织应尽可能有效，同时又不违反我们对令人满意的生活方式的观念。”
在面对这迫近的灾难全球变暖，因为资本主义贪婪掠夺式地积累却又不关注地球的资源和生存能力之下，监管以及更多的平等又会是怎样的呢？再分配方案对此无济于事。如果一个经济体变得更加平等，它能阻止资本主义制度下的未来衰退或未来的大衰退吗？过去更平等的经济体并没有避免这些衰退。进步资本主义是 21 世纪的矛盾的修辞。甚至斯蒂格利茨也怀疑是否有可能实现。
[1] 经济外部性又叫经济活动外部性，是一个经济学的重要概念，指在社会经济活动中,一个经济主体(国家、企业或个人)的行为直接影响到另一个相应的经济主体,却没有给予相应支付或得到相应补偿,就出现了外部性。经济外部性亦称外部成本、外部效应或溢出效应（Spillover Effect）。外部性可能是正面的，也可能是负面的。──译者注。
[2] 负外部性是某个经济行为个体的活动使他人或社会受损，而造成外部不经济的人却没有为此承担成本。──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