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墨索里尼战时日记》(1915年9月—1917年2月) 高山的战壕中之冬 十月三十一日。 晴明而平静的一天。传闻我们的大队不久就要出发到伊孙左河畔的特尔洛凡去休息几时。这个消息使得我所有的同伴都高兴,可是我却有理由认为它是无根据的。我不去扰乱他们的幸福。第一百二十联队的一个步兵大队刚到:谣言即起因于此。在避身所中,人们唱着,抽着烟,写着信。谁也不去注意奥国哨兵的单调而固执的『浇水』。卫生队员讲述着他在美洲所遇到的奇事。他在北美住过六年。他自称他是民主主义者。 ——为什么呢?我曾问他。 ——因为我在纽约住过…… 实际,他连『民主』二字的意义都不知道。别的不必说,他字就几乎一个都不识。但他却勇敢而耐劳。他和另外那个卫生队员的斗嘴,使得全中队的人都乐了起来。 另一消息:都尔米洛失陷了。午后,我接到了十三中队的以塞尼亚人米斯第诺·西亚那伍长一个请帖。他到病院去请大尉军医诊病,带回来了几瓶香葡萄酒。我们举杯祝着全联队健康,祝着意大利胜利。日子收场收得不好。在近五点钟时,一个榴弹呼呼响着来了。仅仅一个。从一个避身所,传来了一声痛苦的叫喊:那里伤了三人,可是侥幸,伤并不重。 十一月一日。 我第三个月的战争生活开始了。它曾给我带来些什么呢? 平静与幻想之夜。几天来,除了昨天黄昏时分的那一发大炮外,敌人的炮队始终是沉默着。就是『小大炮』也休息了。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敌人已将那些射击我们的阵地的大炮搬运到别处去了吗?不然时,他们是在贮积着弹药,以便过几天后大规模地轰击我们吗?谁知道呢?在那些堡垒中,人们一刻也不停的拚命地工作着。每个蓬帐都有一个火。人家通知我们说米克尔神父就要在司令部做弥撒了。可是我们这个中队却一个人也不动。午后。天色忽然晦冥如夜。大雨倾盆似地下起来了。 ——这是万灵节[注二]的狂风暴雨呢,有一个人向我说?在我傍边,理查第,玛萨里,沙特里,三个都是非拉腊人,——从容地谈论着桑麻,萝卜,市场,佣钱,就像他们没有任何别的忧虑一样。 在邻近的蓬帐中,克里摩拿人巴里斯特拉与西齐,唱着歪歌。现在,雨变成了霰。加索拉中佐的传令兵特尔走过,告诉我一个不幸的消息:哥里多尼死了。 我切望着报纸到来。意大利兵士的智巧表现到了战壕中。在战壕中是只有将校才有有一枝蜡烛的特权的,并且还不常有。可是轻步兵们却用最经济的方法与最简便的器具解决了夜间照明的问题。现在夜是如此其长漫漫的! 他们取一个空罐头,倒一点罐头沙丁鱼的油和少许从罐头牛肉中挤出来的溶化了的脂肪在里面。又用裹脚用的绷带——自然是解散开来了的——做一个灯心将来浸在油中,灯心的一端由开在近罐头底之处的一个洞里伸出来:灯至此乃告成。于是将它点燃,如果灯心浸透了油,它就会发出一种比孤光灯黯淡一点的光来,可是这已够人读书写信了。请相信罢。 [注一] 天主教祭亡灵日,即十一月二日。
十一月二日。 哥里多尼死在战场上。他的死是光荣的。死者,我们谨致敬意于你!我为民报写了一篇纪念他的小文。我将他死的消息告诉我的同伴柏西尧。他是米兰煤气公司的职员。起初,他不肯相信。我叫他读民报的第一版,他相信了,于是哭起来了。 雪狂飘着。所有的山都已白了。 命令:收拾东西准备出发。我们的中队应该去更代第九中队。这个中队已经在前哨登了五天了。 …………………… 两个月后,我开始了认识我的战侣而预备来给他们一个评价了。说认识他们,也许有点说得过当。我的相识之人限于我的小队和我的中队的一小部。高山上的战壕迫得每个兵士不得不独自一人或同几个同伴在他的避身所中生活着。我竭力探究着这些人的意识:因了战争的危难,我不得不生活在这些人当中,也许不得不………死在这些人当中。 他们的士气。这些人,他们喜欢战争吗?不。他们憎恶战争吗?更不。他们是把战争视作他们所应尽的一种责任的。那个拥戴我的朋友白特莱拉为领袖的亚布路息人的集团,常常唱着一只歌,其中有这样两句:
这些人中有不少很有才智与教育的人。有许多曾在国外欧美各地居住过。在战前,他们常读报。战时,他们是些反德亲比的人。当兵士们口出怨言时,那并不是因了战争本身,而是因了某些不快或不足,而这些不快与不足,他们是以为其责任都应当由他们的队长负之的。就我说,我就从不曾听人说起过中立派或参战派,我相信大多数来自僻远的乡村的轻步兵们一定连这些话的存在都不知道。五月那个月的言论不曾达到那些地方。在某一个时候,一个命令到了,一张告示贴到了墙上:战争!于是威尼斯平原的农民,与亚布路息山村的农民一样,无言地服从命令了。 在战争的头几个月期间,轻歩兵们就唱着战歌奏着军乐越过了国境。在赛尔巴尼萨等待了两个月,重行前进的命令终于来到了后,轻步兵们就冒着弹雨夺得了普莱佐而在离这个随后就被奥国人用纵火弹炸毁了的城子过去四百米突远的战壕中驻了下来。就是此刻,当轻步兵们讲述到这次前进的插话时,征服的欢喜与热情远会使他们的声音颤动。 单调而难堪的战壕生活,其唯一的特征就是每天的死人伤人,这种生活使兵士们变成冷酷无情。同他们谈话是不可能的。在前线上,集合起人来向他们作演说,是等于将他们送给敌人的炮队去屠杀。保持着兵士的士气,使其不致衰落的,是敌人,是那在五十米突之外,一百米突之外,侦伺着他们,射击着他们的敌人的出现;不是报纸:它没人读;不是演说:它没人作。 这些人,他们信奉宗教吗?我不大相信。他们常常骂上帝,并且很喜欢骂上帝。他们几乎每人腕上都戴有一块圣徒的或圣母的像牌,可是这等于一个手镯。这是一种吉物。神圣的吉物。有不进贡于战壕中的迷信的人吗?谁也逃不掉:不论是将校是兵士。我承认:我小指上也戴有一个……蹄钉做的……指环呢! 这些兵士大都是身心两方面都很健全的。如果老爱罗特立若·罗马诺从地下复活转来,当着这些不畏艰苦不怕牺牲的可钦佩的人,他一定不会同不久以前一样,再说: 我们的国家是龌龊的!
别的什么军队耐得住和我们的一样的一种战争吗?十一月三日。 昨天黄昏时候,我们向右方高处移进了两百米突。现在,我明白我们的活动的目标了,我们是想估有佛兰西格与扎武塞克间的那个山谷,以便——据我的推测——将奥国人的防御线截成两段。我们为了移进曾费了将近两个钟头的时间。幸而,天不下雨。我的避身所是相对地坚固。今早起,雨和雪。奥国人的机关枪扫射着,可是我们作成散兵队形,并且,直到此刻,我们没伤一人。我们是在泥泞之中。沿那条羊肠小径去走,就是将自己下半身浸到泥泞中去。在避身所之间,奔流着一条泥泞之急流。这里,我们是比较地安全的。 敌人的大炮继续保持着沉默。我们的也休息了。即使下雨下雪,或刮大风,当敌人的大炮不响时,我们总感到愉快与轻松。 十一月四日。 昨天黄昏,我的小队——第一小队——奉命去上哨。我们是六点钟出发的。大雨倾盆。夜黑如漆。我们作单纵列沿着一条充满泥泞的小径向上而进。当奥国人的探照灯照到天空时,我们就一齐伏到地下。目的地到了,避身的地方可真不容易找到。除探照灯的光外,没一丝光,而当它的光过去了时,黑暗就又反而比以前更浓厚了。最后,我们,我和分队长马立尧·西蒙尼,在一堆岩石后面蹲了下来。 我问: ——假若敌人进攻,那里是我们的正面呢? ——那里,右边…… 这个答复不曾令我满足。在火线上,上前哨的哨兵所负的责任是非常重大的。他们必须为他们后方的人作一种防御。幸而,奥国人从不取攻势。他们能防守,但不能进攻。 午夜时,雷雨了六个钟头后,忽然一种白色的沈寂降临了。这是雪。我们被埋在泥泞中,一身透湿。面蒙尼向我说道: ——我的脚趾冻僵了。 雪慢慢地慢慢地下着。我们,我们也白了。寒气直钻进我们的血管。我们一动也不敢动。动动,这是等于『叫唤』奥国人的机关枪。我近傍,有一个人叹息着。华耐里中尉低声斥责着他,可是那个轻步兵却用了几乎是绝望的哀求声调答道: ——中尉,我冻僵了。我再没勇气了。 这是一个南方人。可是巴里人的中尉自己一定也有点吃不住了。果然不久之后他就叫西蒙尼和我了。他派我们去请求大尉派人来更代我们。时候是早晨四点钟。我们的守卫还应该继续十四个钟头。 我碰到大尉在他的避身所中。他没睡,在守夜。他抽着烟。拉基少尉和泰都内少尉在他一块: ——有什么事? ——大尉,华耐里中尉叫我来告诉你那些上哨的轻步兵再支持不住了。在下了六点钟的雨,四点钟的雪后…… 大尉另外问了我几句话,接着就转向拉基少尉,向他说道: ——你在第三小队带一个分队去替代他们罢。 ——很好,大尉。可是我要求你一个恩典:给我一枝香烟…… 我回到我的避身所。我发见它还好好的,因为别的许多都倒坍了。终于,黎明来了。这是我两个月的战壕生活中最难堪的一夜。 十一月五日。 天亮了: ——第一小队,背上背囊!…… 我们——为了要将衣服烘烘干——下降至我们以前所驻的阵地。我们的通过立刻被奥国哨兵注意到了。嗒——砰,嗒——砰,嗒——砰!七个伤者相继倒地。其中只有两个受伤较重。到了指定的地方,我们生了几个大火。太阳也出来欢迎我们。晴和的天气给我们带回来了欢喜。火不仅使我们的衣服干燥,而且令我们快活。为了要替祖国效力而自愿地和另外两千个意大利人同时从美洲回来的亚布路息人比特洛·安东尼,给我们讲述着关于我们海外的侨胞们的生活的有趣的插话。听到我们对奥地利亚宣了战时,他们是多么兴奋,多么高兴哟!他们成群结队的跑到我们的领事馆去请求检查体格,送回故国。人是如此其多,把领事馆围得个简直水泄不通。 ——我是看到的,比特洛·安东尼说,有些人咬牙切齿地生着气,因为他们被拒绝了。 ——这是不难理解的事。无数量无数量的意大利人——尤其是意大利南部的人,——在最近二十年间,为了谋生,曾走遍世界,他们由于一种痛苦的经验,深知道一个人籍隶于一个政治上军事上都受刼于人的国家,是怎么一回事。 …………………… 我烘干了这本日记。有几页?因为淋了雨,字迹变成模糊而难认了。 十一月六日。 昨天黄昏时侯从我们烘衣服养精神的那个阵地回来,我才发见我的避身所被另外一个人据有了。驻在我们一起的那小队狙击兵将我招待到他们的蓬帐中。他们很是亲切。他们拿出他们的食物来与我分吃。他们中有一个名叫瑞哥尼的志愿兵,维萨斯人。今早,灰色的天,暴风雨。工作去!必得给自己筑一个避身所才行。三点钟的劳苦工作。为烧干那块我们要躺下去睡觉的地方,我们生了一个大火。 …………………… 师部由电话中来了一个命令:出发到士官学生连去。我们这个联队共五人:我,罗伦左,比拉,威斯马拉,米兰人;莫斯加第洛与恩格来斯,那不勒斯人。 我离开了中队,我向队长和将校们告了别。所有的轻步兵都亲切地向我喊着:『再会!』『一路平安!』再会!再会!我不高兴,我已经很习惯于战壕生活了。我们向斯拉特尼克瀑布降落着。三个钟头的吃力的行程。在某些地方,羊肠小径只是一个泥坑。在距海面千二百七十米突高的地方,换句话就是说在特伦塞洛尼,停歇。查洛第上士应当验明我们的宿泊证。第二十七大队在特伦塞洛尼休息。所有的避身所中都烧着大火。处处有人高唱着歌。雨。我们避入那个卖酒食的人的木板屋中。包装酒瓶的草药当作床。睡觉吗?不能够。离我们不远,那不勒斯人雅各波在指挥着一个米兰人的合唱队。他们在扯起喉咙唱者『可怜的罗瑞蒂』:
十一月七日。 在向加波里托降落之前,我们去看了看我们的大队的厨房,我们那里的朋友用咖啡款待了我们。天气不坏。前进!这是两个月左右前所走的路。小查克拉周湖。轻歩兵第六联队的墓地。一堵小小的围樯。当中,一个大十字架。四周:坟。多少呢?一百多。有一座树有一块大石头。我定拢去,上面有这样几个字: 少尉鲁意基·阿尔伯第伯爵。 在另一块石头上,有一个墓志铭,作得很好,可是字写得太蹩脚,这有玷于它,另一块指示着一个千人塚。它上面写道: 全聚在此。 看到这个坐落在尼禄山的峻阪脚下的孤伶伶的墓地,我们不禁忧郁起来,沉默起来。我们遇到了一长列骡子。它们来自特尔洛凡。这特尔洛凡,充满了兵士。那个美而大的教堂的钟楼镗镗地响了十二下,它给了我一个奇异的印象。在特列沙加,人们工作着。木板屋从四面八方涌现出。从特列沙加到加波里托,只有几个基罗米突。宽大的路。车可通行无阻。这是『另一种生活』的开始。我们遇到了一些穿着很整洁的制服的军官。一些吃得白胖白胖的骑马的传令兵。兵士们大都是『文绉绉』,全没有我们的『野蛮相』。从后方看到的战争是不能令人起同情的。水急而清的伊孙左河。加波里托。它在最近这两个月中变大变美了。各种各类的车辆之流是依旧。农夫们惊愕地注视着我们的泥污的破衣服,我们的手,我们的龊龊的墨黑的脸孔。我们这样成为人们的好奇心之的,不禁有点——谦逊地!——骄傲起来。 十一月十四日。 在在威尔拉左——一个平凡的地方——住了六天后,今天(星期日)早上,师部来了一个命令,是一个骑机器脚踏车的人送来的。那命令说道:『仰轻步兵墨索里尼即回联队』。我不问什么原故。 这个消息既不令我惊奇,也不令我忧蹙。我只望望那戴着雪帽的尼禄山自语道:『明天,我就会在距海面千二百七十米高的高处了』。有名的『拿破仑的鼻子』清楚地浮现在远远的天际。和我同连的朋友们显得同我一样地不惊奇,但却非常忧蹙。战壕对于他们没有丝毫的引力,虽然他们过去几乎都是住在『将校们的哨所』,所以是远离着一切直接的危险的。 匆匆地道了别。背上背囊!我跑到军需处,上士在那里。他将我五天的饷银发给我,我的日费付给我,又给了我一小听罐头牛肉。 于是我上了路。我在圣皮亚特洛的行营司令部停留下来,等待送我到加波里托去的自动货车。可是我意外地邂逅到了一个人。我重遇到了阿尔伯托·墨西,从前劳工部的书记官,现在的后备兵。他告诉我,到了加波里托,可以寄宿在一个在该城开设有一家布店的名叫奥莱斯特·基东尼的人的家中。可是,正当我们在步道上散着步的时候,基东尼却坐着一辆二轮送货车到来了。阿尔伯托·墨西给我们介绍了一下。基东尼是孟都亚人,卜居在加拉腊。时候已经不早。我们在距圣皮亚特洛十基罗米突远的一个名叫毕尔凡诺的村子里停留下来。在旅馆里,不用说,我们遇到了一些兵士。其中有自前线回来,要到达尔开多去入见习伍长连的阿尔卑斯山防守队员;有要到加波里托去的克里摩拿省的八三年级的歩兵。一些有了一点年纪但是身体坚实性情温和的人。他们告诉我克里摩拿省没存什么灾难,告诉我那里的人民都在安心地等待着战争完结。 十一月十五日。 今天是意大利民报创立的第一个周年纪念日。回忆,思乡病。灰色的朝晨。我们九点钟从毕尔凡诺出发。由此到加波里托,有三个钟头的路程。大炮与车辆的大移动,如常。人们说前方吃后方,实际却是后方吃前方。后方,大军云集,而火线却像一片在远方渐渐消散着的薄雾。途中,基东尼讲加拉腊政治上的风波给我听。它们是有趣味的。我在加波里托度过了午后几点钟的空暇时间。这个小城子充满了兵士。大的木棚和石头建筑物从各处涌现出。近黄昏时,我跑到埋葬军人的墓地去。十宇架旳数目增加了。大概有四百个。将校的十字架,四十个左右。头一个是尼格罗多大佐的。他墓上有一个铜制的大花圈,是领土恢复派献的。现在,让我来看看十字架上的名字。这里有好几座奥国人的坟。 唯一一座有花旳坟。是一个奥国兵士的,他的十字架上有着这样几个字: 敌军的约瑟夫·王尔达。 在葬平民的墓地的一个角里,有两座既没十字架也没名字的坟。一个兵士向我解释说这是两个奥国宪兵,他们是在敌对行动开始时给我们的宪兵枪毙的。在仅仅围有一根铁丝的军人墓地的尽头,到了一辆有篷的四轮运货车,是由两个对壕兵拉来的。其中有两副棺材。我帮着卸下了第一副。它很重。它盛着两个死在野战病院的兵士。黄昏。忧郁。回到广场上。我买了一份Resto del Carlino,在那上面发见了炮击味罗那的最初的消息。一群群的兵士读着报。别的许多走向教堂去,我也跑了进去。加波里托的教堂,两边各有一个讲经坛。讲经坛上,长凳上,成层列的痤位上,满是兵士。也有几个将校。有年老的,也有很年青的。我傍边有一个阿尔卑斯山防守队的后备兵,他两眼饱含着眼泪,亮晶晶的。祭台上,一个司祭的神父开始了唱祷文。兵士们齐声答唱道:『请为我们祈祷……』 祈祷快终了时,兵士们由风琴用低沉的音伴奏着合唱了一只赞美歌。歌声响澈教堂。我沉默着:我既不识歌曲,也不识歌辞。叠句是:
合唱终于风琴的一声长叹。兵士们成群的走出了教堂。 十一月十六日。 四十一联队的轻歩兵只我一个。前进。在特烈沙加附近,我走过一个火药库的门前。哨兵望望我,认出我来了。这是步兵第一百二十联队的一个罗马纳人。雪风从尼禄山吹来。我加紧脚步。拉夫那没有兵站。那里有三十三大队的轻歩兵,是来服杂役的。他们告诉我大队现在在特伦塞罗尼,不在扎武塞克山上了。令人安慰的消息。不到六个钟头的路程。长列的驼着脚冻坏了的兵士的骡子。在查克拉,我遇到了一张蒙有布的舁床。这是一个死者,人在抬他到加波里托去。后面来了一个伍长,他流着泪。我认识他。他是第八中队的。他呜咽着向我说道: ——这是马立喜·波第詹里少尉,米兰人。他昨天黄昏时分正在配置着他的上哨的小队的时候被一枪打死了。我们现在是抬他到加波里托的墓地去。 在轻歩兵第六联队的墓地,霰开始了打我的脸孔。尼禄山隐没了。雪。雪。雪。在雪下走了三个钟头后,我到了战壕中,我重会到了我的朋友们,——兵士与长官,——他们对我一致表示了欢迎。 狂风之夜。在我们的避身所里,我们一共是十一个人。保护不很严密。西伯利亚的寒气。可是今早,太阳却照耀着大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