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志愿军——在西班牙与法西斯作战的经历
亚拉冈前线
医院设在—片宽广的高原上，一个没有屏障的可以望得见的地方。我们远远地从指挥部的汽车里就可以看得见它。在对着我们的一个屋顶上，照耀出一个油漆的巨大的红十字。
我看见以后便惊叫了出来；这简直是奇怪而不可思议的事情，因为这一所政府军的医院分明是在招引法西斯轰炸机的轰炸啊。波布·麦里曼——第十五国际纵队的参谋长麦里曼少校——笑了。
“这是马克思主义者统一工党和无政府党医院，”他解释说。“他们已经得到佛朗哥的保证，说是不会轰炸这所医院。他们说，他们绝对相信佛朗哥会尊重红十字。……附带地说一说，在过去六个月内，那一所医院收容了两个伤员，不多不少，两个。可是医院的工作人员是齐备的，设备也是完全的。……他妈的整个前线都是那样。”
后来，我和布拉德莱上尉到他们接防西班牙军队的前线去。依照一切军队的惯例，原来防军的军官们应该出来迎接接防部队的军官们，对他们说明形势——指出危险地带、供水处，报告关于敌方形势和习惯的一切情报，等等。但是这些军官们什么也不说明。他们显然抱着敌意，丝毫不掩藏他们的敌意。指挥官和别人一样佩带着无政府党的红黑两色的徽章，说起话来冷言热语。他只是急于要走开。
指挥官呆板地行了一个敬礼，然后大踏步走向交通车去。是呀，他们有一辆交通车，这一个无政府党大队，也不顾汽油和车辆的缺乏了。车顶上高高地堆着被褥、手提皮箱、一具留声机、一个网球网子、两个酒桶、篮子和包裹。不是军用卡车，而是一辆家庭野餐用的汽车。
大队的军需官和我一道乘车回到纵队司令部去。我们路过一个农家住宅，这一个农家住宅就在路边，比我们看见的大多数农家住宅都要大些。“到那儿停一会吧，”军需说。“我预测我们可以跟那家伙要一些蔬菜，也许甚至还有鸡蛋呢。”
那个农民并不高兴见我们，在我看来，我们碰到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同样绷着脸。他是一个老年人，嘴是紧紧抿着的。他不高兴地听着军需官在讲话。
“我什么都没有，”他说。
“可是大爷，你的菜园里蔬菜满满的哪。……你晓得，不是当今天的口粮，而是当几天的口粮，我要把你能够拿得出的蔬菜统统买去。”
老头儿的眼晴发出光来。“你有钱吗？我不要票据——这种票据我是晓得的。只要现款。”
“你自己亲眼看一看。”
他从洛乌拿出来的一叠纸丕塞他里拿了一张，仔细地看来看去，然后轻蔑地递回去，彷佛在说：
“你把那也叫做钱吗？”
“这是钱——西班牙合法的政府发的钱！”
“哦，是的，政府！”
洛乌朝我瞅了一眼。无政府党在这儿活动得也很厉害哪。洛乌说：“也许他宁愿要法西斯钱币。也许他宁愿看见法西斯军队胜利。我应该对他说吗？”
“不，”我说。“那不会解决任何事情。”
那个农民朝法西斯军队的战线望着，说：“我们在这儿跟他们处得很好。从没有过战斗，一切都是平平安安的。……眼前情势就要改变了。为什么你们不能随我们去呢？在马德里打你们的仗吧。法西斯军队不管我们，我们也不管他们！”
“法西斯军队也不管你们吗，嗯？”我问。
“啊，我反对他们，我是忠于政府的，不过——这儿的指挥官，他也是一个反法西斯的，无政府党工会的会员，马克思主义者统一工党的党员，可是他告诉我，他曾经跟法西斯军官们在一块儿喝茶，他们跟其他人一样，一点也不像你们报纸上说成的那种魔鬼。……此外，我亲眼看见过我们大队中的一个足球队和他们的一个足球队在一块儿踢足球。足球赛就在萨拉哥萨城外一个田野里举行，双方都有很多人到场参观，也没有惹起什么麻烦，一点麻烦也没有。当他们那方面输了球的时候，他们就非常有礼貌地替我们欢呼。”
“Buenos dias,companero.”（再见，朋友。）我说。“走吧，洛乌。”
我们拔步回到车上去了。
为什么选择亚拉冈战线作为第三个步骤，作为政府军在八月底发动的新攻势呢？在这些插话中就存在着一个理由。攻势的一个目的，就是要把昏睡了几个月的亚拉冈唤醒起来。这是西班牙的反法西斯战争，是整个西班牙、而不单是马德里、阿斯都里亚和其它几省的反法西斯战争。整个西班牙都得被吸收到战争里面去，要打胜仗，除此以外是没有别的办法的。
还有别的理由。萨拉哥萨是一个重镇，是通往北方的钥匙。这是对佛朗哥关系重大的一个地带。要是把这个城市占领，法西斯军队的全部北方战场都要被削弱了。
政府充分体会到：紧接着布隆尼提胜利以后，采取一个新的攻势，在政治上是必要的。布隆尼提战役对国际局势已经发生有力的影响。倘若政府军能够凭着多次的胜利来证明它的强大，就使人有一切理由相信“不干涉”政策会粉碎无余，西班牙会得到允许购买它所极端需要的供应品和物资。
最后，这一个攻势还有进一步的军事上的理由。听说法西斯军队正在准备进攻马德里。政府希望在别处首先予敌人以打击，在法西斯军队的攻势发动以前使它瓦解，逼迫它使用武器和后备力量来保卫萨拉哥萨。
为了所有这一切的考虑，政府正在迅速行动，准备亚拉冈攻势。在亚拉冈战线上，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人民军，由代表各种不同政见、代表西班牙的各地的单位所组成的共和国军队。在这儿，无政府党的大队和社会党员、共产党员并肩作战，都归纵队的军官们指挥，这些军官们可能隶属任何政党，也可能不隶属任何政党。
在这个军队中，林肯——华盛顿大队在人数方面当然成为渺不足道的一部分了。所有的国际纵队合在一起，也只是集合起来的部队的一个小部分。在布隆尼提，国际纵队构成进攻部队的五分之一；在这儿他们只有二十分之一，或者更少些。
计划是沿西北方经过厄布罗河流域的铁路向着离出发点约二十里的萨拉哥萨推进。那儿的乡间地势高，土壤贫瘠，一片平坦的平原被险峻的山和溪谷弄得起伏不平。战线并不是连绵不断的一条线的战壕，而是一连串的“据点”——防卫森严的山和村镇，中间什么都没有。
铁路线上的一座城镇——昆托，便是这样的一个据点。昆托以西十二里是同样防御坚强的一座城镇——贝尔其特。占领昆托是第十五纵队的第一个任务。纵队在进攻开始的前四天开上去，接防了前线，准备进攻。
进攻将从一个中心点亚萨拉地方开始，队伍如同在布隆尼提时那样地展开，不过绕过了法西斯军队的据点，形成一个更广阔的包围圈。第十五纵队向昆托推进，莫德斯托纵队向厄布罗河上游推进，李斯特纵队向美迪纳推进，深入法面斯军队占领地带十二里，另外一支军队向西朝贝尔其特推进。河以北有其它部队向宾纳移动。
昆托要在三天内占领下来，以便打开通往萨拉哥萨的大道。这一座城镇防务坚强，此外，在附近的一个叫做普尔布勒尔的山上还驻有一支庞大的法西斯军队，在那儿深沟高垒，武装齐备。在八月二十三日早晨，太阳刚上升的时侯，炮兵开了炮，进攻开始了。这一次我们已经有了一些坦克。它们飞奔向前，切断了法西斯军队的后路，把他们堵在厄布罗河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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