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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诽谤的革命:通过文献了解越南托洛茨基主义运动历史》
(The Revolution Defamed: A Documentary History of Vietnamese Trotskyism , Socialist Platform Ltd , 2003)


垂杨柳环绕的英雄之墓[1]

Bùi Thê My



  My Khê,一个位于广义省边界的被垂杨柳环绕的孤独小山村,栖息着伟大的革命家谢秋杜。正是在这里,“人民法院”下令处决了谢秋杜和其他一些无辜的人。
  他们的罪名是什么呢?是反革命罪,破坏桥梁罪,打击人民的革命精神罪。
  据幸存的目击证人说,他们一直都在跟踪谢秋杜,并计划在他从河内到Vinh的路上进行暗杀。谢秋杜的战友们预见到了这一阴谋,但他却根本不信,也没有当回事。尽管这时候他的身子还是半瘫痪的,他也根本就不相信他们会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因为他心里充满了对人民和国家的热爱,他认为自己从没有做过对不起国家和人民的事情,根本就没必要担心自己会被清算。
  但是没有人会忽视这种野蛮的手段,因此他的战友们一直非常小心谨慎,他们提前知道了在Vihn暗杀的消息,但是在这时谢秋杜却改变了行程,去了顺化(Huê)。
  在整个行程中,有一个年轻的同志Do Ba The一直形影不离地跟着谢秋杜。这个年轻的干部一直非常小心,经常突然改变谢秋杜的路线,以迷惑那些跟踪的人,让他们不知道谢秋杜的目的地和栖息地。谢秋杜这次去南方的行动是乘火车去的。而Do Ba The则在顺化公开出现于各个城镇,公开出入酒吧、酒馆、咖啡馆和饭店。如果有人问他谢秋杜在那里,他就会说谢秋杜病得很严重,住在一条船上。The希望能够迷惑敌人。但是敌人没多久就通过电报,向谢秋杜可能经过的远近每一个省、大小每一个村庄发去电报,要求在谢秋杜经过越南中部、达到南部之前被干掉。无数个电报都在重复着同一个命令:抓住并杀害谢秋杜和The。一些人说他们收到的命令是抓住并囚禁他们,而不是杀害他们。也有人说他们是从那些不遵从上级命令的低级官员那里获得命令的。还有一种说法是,有一个谢秋杜在法国时曾给予极大帮助的学生[2],出于嫉妒和恐惧而下达了杀死谢秋杜的命令。他希望消除谢秋杜对他的威胁,消灭这个强大的敌人,避免未来可能出现的麻烦。
  谢秋杜是在广义火车站下车的,在参加活动后回到休息的平房后被敌人逮捕的。为了师出有名,他们故意弄坏了邻近地区的一座小桥,然后就以蓄意破坏罪逮捕谢秋杜。
  当地的人民委员会迅速地对谢秋杜进行审判,一个名叫Tu Ty的人充当公诉人。谢秋杜以其惯有的雄辩进行抗议,他说他从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国家和人民的事情,他唯一的罪名就是他一直都无比地爱着这个国家和人民,并为此致使身体半残。他向法庭展示了他失明的一只眼和残废了的一条胳膊。
  尽管谢秋杜激烈争辩,法庭最终还是判他死刑。同时还另有一人也被判死刑,罪名是谢秋杜的同谋、卖国贼和残忍的旧警察,这个人最后在法庭上大笑,讽刺地喊着:“哈哈!一个同谋、卖国贼和残忍的旧警察被判死刑了!他呢?一个革命的爱国者,曾经在中部警察监狱坐过牢,后来又从保罗•康多岛集中营逃出来,身子都半残了,也判死刑了!早知道是这个命运,还不如在家和亲人共享安乐生活呢,干嘛要为穷人和祖国干革命呀?还要蹲牢房,住集中营,遭受严刑拷打?”
  看着谢秋杜由于多年的牢狱之灾造成的半残的身子,现场的很多人都禁不住流下了泪水。
  这个同谋的讽刺尤其到位。为殖民者服务是死罪,干革命反抗殖民者也是死罪!对前者的判刑是正义的,但对谢秋杜的判刑却不是!他为了祖国和人民做出了那么多的牺牲,不断地坐牢和进集中营,却被这些人判处死刑!如果这样,以后还会有人参加革命吗?
  刽子手都拿着锋利的刀,他们首先砍死了那个“同谋”的旧警察,然后是谢秋杜的同情者们,因为他们把房子给谢秋杜住。刽子手就像切香蕉一样飞快地砍掉了他们的头颅,任其滚落在地上。就这样一个接一个,谢秋杜是最后一个。
  起初刽子手们犹豫了,仿佛石头一般伫立着听谢秋杜陈词:“你们凭什么杀我?难道就是因我热爱自己的祖国,为人民的利益而斗争吗?将来你们也会为今天杀了我这么一个无辜的人而判死罪的”等等。刽子手没有一个敢举刀的。
  这一场景又重新了一次。谢秋杜继续慷慨陈词,显示着他的无畏气概,说他时刻准备着为祖国而亡,谴责那些卑鄙小人的残忍。刽子手被谢秋杜深深感染了,放下了武器,有的还留下了眼泪。
  令人兴奋的是他们没有杀害谢秋杜,但后来又换了一拨刽子手,领头的就是要跨手枪的公诉人Tu Ty。尽管大家都害怕Tu Ty,刽子手们还是没有服从命令对谢秋杜下手,这种情况发生了三四次。没有人愿意杀害一个无辜的人,而谢秋杜不仅使无辜的,还是一个伟大的爱国者。Tu Ty气得发疯了,他直接拿自己的手枪朝谢秋杜的后背开了数枪。
  谢秋杜倒在了地上,牺牲了。Tu Ty命令人把他就地埋葬。此事尽管被掩盖了,但那些尊敬谢秋杜、钦佩其精神的人们在另外一个地方为他建了一座墓,并明确标注了位置。因此我们能够很容易地为谢秋杜体面地安葬,将他和其他受害人一起埋葬在同一座大墓里。

  我们说的一切,都是目击者亲口告诉我们的,他们就生活在这一片白色恐怖的地区。他们中有的还健在,继续向他们的亲戚朋友讲述那段恐怖时期的事情:
  “谢秋杜本来是前往顺化的,路过广义,在Sông Vê(Tu Nghia的一个地方)被捕的。越南共产党在得知谢秋杜是第四国际的成员后立即进行全面动员,全力围剿越南的第四国际成员。他们被带到Sông Vê北部的Ba La,然后被交给了省里的领导们,Tu Ty就是其中之一,也正是他下令处死了谢秋杜。”
  他们还说:“谢秋杜一直在为自己辩护,强调他的爱国情怀,没有对不起人民。”对他行刑一共有三次,“每个刽子手都惊呆麻木了。最后是Tu Ty杀死了谢秋杜,这个家伙不敢正视谢秋杜那充满无畏革命气质的眼神,卑鄙地朝谢秋杜的后背开了枪。”
  有些人认为杀害谢秋杜的命令可能来自越共的中央委员会,或者来自陈文教政府的贸然决定,他一直把谢秋杜当做反对自己的敌人,欲除之而后快。也有人认为是那些过于热情的地方领导人揣摩上级领导的意思做出的决定。到底哪个更接近真相呢?“革命!革命!”从他们这些人嘴里说出了的话,确实让我们感到恐惧。

返回南方,踏上不归路


  1945年的9月越南南方又爆发了空前的革命运动。谢秋杜的同志们非常想念他,他们到处打听谢秋杜从集中营里跑出来后去哪儿了?是在龙川省吗?此时西贡、嘉定以及越南方方的每一个省都建立了“抵抗委员会”(Resistance Committee),它要求人们保持冷静欢迎盟军进驻,并将武器交给盟军。因为胡志明正与盟军合作,希望依靠盟军的帮助赢得国家的独立。
  但与此同时,在Rue Lagrandière和 Rue Aviateur Garros(现在Gialong 和Thu Khoa Huan)两条路交叉口的第四国际办公楼前面,来自社会各阶层的人们聚在一起声讨残害谢秋杜的罪行,高大的旗帜上写着“谢秋杜在广义遇害”。大家义愤填膺,有的人大声呐喊,有的人默默流泪。
  “谢秋杜究竟因为什么在广义罹难?”
  “他什么时候到那儿的?他在那儿到底做了什么?”
  “谁是凶手?目的何在?”
  “谢秋杜是万恶的不平等社会的牺牲品!他死了,我们南方人将会怎样呀?——他是我们南方人的圣人和救世主!”
  “谢秋杜在广义被野蛮杀害,我们南方人为什么不起来反抗呢?”
  “谁是凶手?”
  “凶手将会遭受什么样的惩罚?”
  人们纷纷议论和质问着,他们太了解谢秋杜了,他们非常欣赏和钦佩他。当他们得知谢秋杜在广义的Phi-lao遇害的消息时都满怀愤怒,他们在自己的小屋里、在咖啡馆里纷纷讨论这件事情,希望谢秋杜的同志们能够组织劳动群众发起一场运动纪念谢秋杜,声讨残暴、卑鄙、野蛮的凶手。
  但是时局不允许,当时的国内形势急剧恶化,就像那一波接一波的巨浪,无数的事情接踵而至。谢秋杜遇害不久就发生了许多大事,谋杀、溺水、逃离城镇和法国殖民军(步兵和伞兵)的反扑。人们有的逃跑了,剩下的整天生活在屠杀的恐惧中。托派重新组织起自己的力量,准备迎战外国侵略者。但随后迎来了无数的谋杀,先是Nguyen Van Sam(一个高尚、诚实、敏感、稳重的政治家)遇害,而后是裴光照(Bui Quang Chieu)、 Huynh Phu So、Viet Chau(Nguyen Xuan Thiep)[3],另外还有成百上千的知识分子及无辜群众遇害。
  谢秋杜遇害时年仅39岁——太年轻了!他的任务没有被完成,他的理想也没有被实现。因为当时的局势太严峻了,谢秋杜事件很快就被淹没的无声无息了。尽管如此,这个国家的人民从没有能够从内心深处抹杀这段痛苦和义愤,他们无法忘记这个来自南方的卓越革命家,他们视之为超人。
  即使对于现在选择革命道路的同志们而言,谢秋杜仍然是一个参考性和标志性的人物。当他们考察1945年后各自追随的领导人和政党,遇到各种问题而感到困惑、无法得到答案时,他们都会想到谢秋杜,怀念谢秋杜。他们经常这样鼓励自己,如果谢秋杜没有遇害,现在还活着,南方的革命形势将会是怎样啊?谢秋杜将会怎样成功领导我们反击斯大林派呢?他们用这种自问自答的方式安慰自己,克服那些看不到将来和希望的悲观情绪。他们的思想和潜意识里都充满了谢秋杜的形象。情到深处,他们也会流下眼泪纪念谢秋杜的牺牲。




[1] 本文由Nguyen Khanh和Ted Crawford译自Phuong Lan夫人1974年发表的(即Bùi Thê My,一个民族主义记者)的“Nba asch mang Ta Thu Thâu:1906-1945”一文,本文是根据谢秋杜的一个私人朋友Do Ba The的叙述整理而成的,Do Ba The陪伴谢秋杜度过了生命的最后时光。

[2] 据猜测,这个人很可能就是阮文绍(Nguyen Van Tao)。

[3] Nguyen Van Sam是新闻工作者联合会的主席,也是越南报纸Nha Nam的主编,是位宪政主义者,曾与法国和中国合作;Huynh Phu So是和好教的一位领导人1947年4月在Doc Vang被捕并被越盟杀害;Viet Chau是位诗人,被斯大林派误认为托派而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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