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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罗莎·卢森堡《论俄国革命》的版本
商鼎
1981年2月出版的《国际共运史研究资料增刊(卢森堡专辑)》第一次刊登了罗莎·卢森堡的重要著作《论俄国革命》的中译文(殷叙彝译)，还发表了费里克斯·魏尔的《“罗莎·卢森堡论俄国革命——一些未发表的手稿”前言》(周家碧译)，周懋庸的《卢森堡的〈俄国革命〉手稿的写作和出版及其影响》等文章，对这一著作的写作和出版经过作了介绍。从最近几年我国关于卢森堡的研究工作看来，很有必要对这一著作在版本方面的复杂情况作进一步的说明，本文就是为此而写的。
《论俄国革命》是一篇未完成的手稿。原稿一度遗失。1921 年(也可能是1922年）德国共产党原领导人保尔·列维根据卢森堡的秘书玛蒂尔德·雅可布所抄的一个副本第一次出版此书。1928年德国美因河畔法兰克福大学社会研究所在征集工人运动历史文献时在柏林发现手稿原件。费里克斯·魏尔拿它同列维出版的小册子对照，发现列维的版本有不少脱漏和错误，曾在《社会主义和工人运动历史文库》第13年卷( 1928年莱比锡德文版)上发表上述文章加以说明，并发表了几处在小册子中脱漏的较长的正文和评注，同时声明，该文库不可能根据原稿校正并重新发表这一著作，这一任务应当由《卢森堡全集》去完成(应是指蔡特金、瓦尔斯基和弗勒利希在20年代编辑的《卢森堡全集》。该书从1923-1928年共出3卷，未收入这一著作)。
在这以后，在德、法﹑美等国出版过本书的一些德文版本和法文、英文译本。我见到过的有：1961年美国密执安大学出版社出版的英译本，1963年西德美因河畔法兰克福欧洲出版社出版的德文本，1964年巴黎弗朗索瓦·马斯佩洛出版社出版的法译本。1974年民主德国柏林狄茨出版社出版的《罗莎·卢森堡全集》第4卷中也收了这篇著作。
1961年的英译本除《俄国革命》外还收入卢森堡的另一篇文章《列宁主义还是马克思主义？》(《即俄国社会民主党的组织问题》)，因此书名为《〈俄国革命〉和〈列宁主义还是马克思主义〉》。译者贝特兰.D.沃尔夫在导言中提到，在30年代，在巴黎的德国流亡者集团“新道路”曾出版过本书的一个德文本；莫利斯·奥列维尔曾出版过法文译本；还有一个名为英特格的人曾把本书部分地译成英文在他编辑的《国际评论)(纽约出版)上发表。但沃尔夫没有具体说明这些版本的出版年份。他认为魏尔在《社会主义和工人运动历史文库》上发表的版本(实际上这并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版本，魏尔自己说得很清楚)是“第一个经过科学校勘的版本”。沃尔夫声称自己曾根据这个版本，并对“所有的”其他德文、法文和英文版本的异文进行了研究，在1940年完成了一个英文译本，由纽约的工人世纪出版社出版。1961年的英译本就是根据这一版本重印的。1964年的法译本(书中还收入卢森堡〈批评的自由和科学》 一文）的译者为法国社会党人布拉克，是根据他以A.M.德卢梭为署名在1946年的《斯巴达克手册》上发表的法译本重印的，由洛贝尔·巴里写了导言。导言中未对译本所根据的原文版本作任何说明。
1963年德文版(书中还收入《俄囯社会民主党的组织问题》和下面提到的另一篇文章)是由著名的西德学者，3卷本卢森堡《政治论文集》编者奥希普·弗莱希特海姆编辑出版的，在他写的导言中未对版本作任何说明。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材料提到1939年的巴黎法译本，1948年的汉堡德文版，1957年的哈默伦德文版。[1]这些我都未见到。
我所见到的上述几个版本除列维的版本外显然都吸收了魏尔发表的校勘成果，但没有材料可说明编者或译者曾见到手稿原件。关于这一问题，1974年《卢森堡全集》第4卷的编者序言中是这样说的：“自从叛徒保尔·列维发表了关于俄国革命的布累斯劳手稿(本书是卢森堡在布累斯劳的监狱中写的——引著）以来，罗莎·卢森堡的这一未完成的著作曾一再由资产阶级的和修正主义的思想家编辑出版。他们在这样做时企图造成这样的印象，即这一著作是卢森堡已经完成了的，或者甚至是她的政治遗嘱。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们自己把引文补齐或者补充进去，把罗莎·卢森堡草略写下的思想插入正文，尽管作者对这些并没有作精确的说明。这些编者从来没有查阅手稿原件，他们沿袭了保尔·列维版本中存在的而费里克斯·魏尔的校正说明没有提到的所有错误和脱漏。这一切都已经表明，这些思想家关心的不是这一手稿的科学版本。”[2]全集编者这样笼统地把所有其他版本的编者或译者一概斥为“资产阶级的”或“修正主义的”、对此我是不能同意的。由于我自己也未见过原件，所以对于编者从版本角度对他们作出的否定性评价不好发表意见。尽管如此，在对比这几种版本后很容易看出，《卢森堡全集》版本的校勘和编排工作是其他版本远远比不上的。
由于这一著作是写在学校作业纸上的未完成的手稿，正文87页，有不少写在边上的注，还有一些写着补充意见、评注等等的散页，因此出版时必须经过整理，这不仅给编辑工作造成困难，而且也是各种版本产生差别的客观原因，最主要的差别是：
第一，书名或篇名。原稿没有加标题。列维出版时用的书名为《俄国革命。批判的评价》。我见到的那些单行本都用《俄国革命》为书名或篇名。《卢森堡全集》第4卷则用《论俄国革命》为篇名，并注明这是编者加的。
第二，章节的划分。列维的版本、1963年德文版和《卢森堡全集》版本都分四节，无分节标题，看来是根据原稿。1963年英译本分八章，并加如下标题：--、俄国革命的重要意义；二、布尔什维克的土地政策﹔三、民族问题﹔四、立宪会议；五、选举权问题；六、专政问题；七、反对腐化的斗争；八、民主和专政。1964年法译本分五节，并加如下标题：一、批评的重要性；二、布尔什维克，俄国革命的动力﹔三、两个小资产阶级口号﹔四、解散立宪会议；五、民主和专政。
第三，对边注和散页的处理。列维版本在这方面有不少脱漏。1963年德文版、1961年英译本和1964年法译本都根据文或插入的散页上的笔记(见德文版第72、76页，英译本第66、75页，法译本第59，67页），但英译本的注文比较详细，此外还在个别地方加了编者说明(如第34页)，在这一点上比另两个本子略或插入的散页上的笔记(见德文版第72、76页，英译本第66、75页，法译本第59，67页），但英译本的注文比较详细，此外还在个别地方加了编者说明(如第34页)，在这一点上比另两个本子略好一些。[3]
据《卢森堡全集》第4卷编者说明，他们的版本是根据手稿原件的照相复制件刊印的。编者的做法与上述所有版本都不一样，凡是不属于正文的材料一律放在相应地方的脚注中，并分别说明这是“写在稿纸上方空白处的注”，“写在稿纸左边(或右边)的注”，“写在散页上的笔记”等等。这样的校勘工作对于研究卢森堡的思想是有重要意义的。例如，《论俄国革命》中有一段关于“自由始终是持不同思想者的自由”的著名的话，在上述三个单行本中都放在正文中，但《卢森堡全集》却放在脚注中，并说明这是“写在稿纸左边的注”(见《国际共运史研究资料·卢森堡专辑》第87页)。我们由此可以设想几种可能性：或者是，卢森堡准备在修改文章时把这些话补充进去；或者是，卢森堡在当时可能还要对这一问题作进一步的思考；当然还可能有其他情况。总之，我们的思路可以更加开阔。因此我认为，《卢森堡全集》的版本是迄今最好的一个版本。
第四，引文的处理。手稿中有两处引文只开了一个头，没有写全。《卢森堡全集》版只在该处注明：“删节号是原稿中的”(见第355、359页，第 359页还注明引文出处)，而德英、法文三种单行本都把这两句话补齐了，我认为这样做是可以的，当然最好还是说明一下原稿情况并注明引文出处(见德文版第69、72页，英文版第59、60页，法文版第55页)。还有一处，手稿中只提到要引用托洛茨基一本著作(实际上就是该文上一段提到的《从十月革命到布列斯特和约》）中的论据，并没有写下引文，《卢森堡全集》版只是注明：“原稿中没有这些论据，也未指出是托洛茨基的哪一著作”(见第353页)。我认为《全集》编者在这里本可以做得更好一些，德、英、法文单行本在这里都补进了两段取自《从十月革命到布列斯特和约》的引文[4]，但未注明出处，也未说明这是原稿没有的，这种做法也有缺点。
此外，在段落的划分和编排上，《卢森堡全集》和上述几个单行本有些出入，几种单行本之间也有出入。《卢森堡全集》同其他版本在个别文字上和标点上(如是否加引号或着重号)还有些出入。《全集》版还对原文中的一些明显的笔误作了校正。关于这些，这里都不一一赘述了。
最后，与《论俄国革命》手稿同时发现的还有一篇14页关于战争、民族问题和革命的论文手稿，已编好页码，但没有标题。据魏尔分析，这份残稿有可能是《论俄国革命》中的一章，但无法肯定。魏尔已将这一残稿刊载在他的文章后面，但我所见到的《论俄国革命》版本都没有把它当作《论俄国革命》的一部分，只是1963年德文版把它刊载在书的最后部分，仍用魏尔加的标题：《关于战争、民族问题和革命的残稿》，并注明是根据魏尔在《社会主义和工人运动历史文库》上发表的文本，未作其他说明。《卢森堡全集》第4卷也收入此文，次序排在《论俄国革命》之后，标题同上，并加注说明：“标题是编者加的。——按原件的照相复制件刊印。”(见第4卷第366-373页)
我在1981年翻译《论俄国革命》时使用的是《卢森堡全集》第4卷的版本，并和1963年法兰克福版德文单行本作了对照，注明二者在个别文字和标点上的差别。我也参考了列维的版本和上述英﹑法文译本，但未从版本和校勘的角度加以对照和说明。现在看来，《论俄国革命》这一有重大历史意义和理论价值的马克思主义著作既然存在不同版本，我们就有必要对它的各种版本进行详细的对比研究，这样既可以做到尽可能去伪存真，也可以得到一些启发，帮助我们思考和研究问题。
我见到的版本有限，特别是没有见到手稿原件，对已见的版本也未作全面的对照校勘，这里只是举几个例子来说明问题，希望引起同行学者的注意，以便共同进行研究。
[1] 参看周懋庸：《卢森堡的〈俄国革命〉手稿的写作和出版及其影响》，载与《国际共运史研究资料(卢森堡专辑)》，第22-29。页
[2] 《卢森堡全集》第4卷，柏林1974年德文版，第30页。
[3] 拿这些版本同魏尔的上述文章对照就可发现，凡是魏尔只提"对XX页所加的注(或边注，或插入语)"的地方，这些版本都未作说明。只有两处魏尔明确指出是“写在散页上的”，这些版本才加注说明。
[4] 参看托洛茨基：《布列斯特–列托夫斯克以前的俄国革命史》， 1919年伦敦英文版，第117~ 118页。
感谢 陈先森 录入及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