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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蕴山与陈独秀的一首诗

郑超麟

(1987年11月16日)


  〔说明〕刊载于范用编《(现代稀见史料书系)郑超麟回忆录(下册)》,东方出版,2004年3月出版。


  前几日,北京正在为民革前主席朱蕴山作百岁冥寿,热闹了一阵。我不认识朱蕴山,但同他有一次间接的交涉。

  我恢复自由后,1980年,在一本什么刊物上,看见朱蕴山传出的一首陈独秀晚年的诗:

  贯休入蜀惟瓶钵,山中多病生死微。
  岁暮家家足豚鸭,老馋独羡武荣碑。


  朱蕴山说,这是某年他去江津访问陈独秀时,陈独秀特为他作的诗。

  我托人转告他:这是陈独秀写给欧阳竟无的诗,不是写给他的,而且他的传录有误。次句原文作“卧病山中生事微”,“生事”即家计,亦即生活费用,“生事微”意为他家用匮乏,同首句相呼应;“生死微”则不知道说的什么。此外,“山中多病”是平平仄仄,此处格律须用仄仄平平。我这话传到了朱蕴山那里,他回答说:“这首诗确实是陈独秀写给他的,写的就是这样,一字不能改。”他又说:“那年快过春节的时候,他去江津看陈独秀并送了一只鸭子,所以诗中有个‘鸭’字。”

  这首诗作得很好,抗战期间就传到上海来了,我一看便能成诵。传诗的人说是陈独秀以诗代柬,写给欧阳竟无,向他借武荣碑的。从诗的内容看来,确实是如此。从诗的内容看来,与朱蕴山所说不合。“家家足豚鸭”是说别人(由后面的“独”字可知)过年都备足猪肉和鸡鸭,自己一无所有,但只要有武荣碑观摩,这年过得就比大啖猪肉鸡鸭更加快活了。这两句也呼应了“生事微”三字。

  传诗人的话,我是间接听到的,心知如此,但举不出物证和人证来说服朱蕴山,只好作罢了。

  物证终于出现了。最近出版的《革命史资料》第七期,载有陈独秀此诗,说是陈独秀写给欧阳竟无的,欧阳竟无死后出的一本纪念集中录有此诗。与我所记只有一个字不同,即:“卧病山中”,那里作“久病山中”。“卧”字比“久”字好,大概陈独秀初用“久”字,以后才改用“卧”字。友人向他索诗时,他就用“卧”字了。

一九八七年十一月十六日




感谢 先知在1917 录入及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