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布朗基 -> 祖国在危急中(1871)

神权


1870年10月10日


  神权依旧统治着法兰西,并且还将长期地统治下去。
  神权建立了并且维护了君主制度。历次的革命都不是如同人们天真地所想像的那样推翻神权。相反,革命确定了神权,并使之永久化。
  只要一个人不论以何种名义取得了一部分权力,他和他的永恒王朝也就得到了神权的加冕。他不再是一个普通的人,而是一个高高在上接受群众顶礼膜拜的特殊人物。
  他从此成了合法的权威。与他的一切竞争都是暴乱,一切对抗都是犯罪。政权按法律规定归他所有。谁不低头称臣而试图和他平起平坐,谁就是卑劣的野心家。
  政府可以更换,而特权人物和特权则依然不变。宗法制度已成为矗立在殿堂上或神龛中的偶像。谁敢碰它一碰和触犯它的神明,谁就是渎神。
  这种拜物教对人民的危害极大。它是使人民的奴隶地位永久不变和使革命不断流产的根源。
  在一八三〇年,由于人民的怨恨,波旁王朝的长系垮台了。缴纳了一千法郎竞选保证金的议员们虽然促使了王朝的垮台,但他们毕竟是王朝政府的一部分,他们理应同政府一起下台。新的局面,就得有新的人物。
  结果并非如此!——国王被赶走了,他的议院却保留了下来,并且成了合法的政权。这个议院当然是反革命的,因为它已经过时,而且它转过头来打击那些摧毁了以议院为主要部件的国家机器的暴乱分子。
  既然长系因积怨太深而被推翻,议院把次系扶上了王位[1];于是,君主制的全部机器又照旧转动了十八年。同样的劣迹造成了同样的结果,革命[2]又一次暴发了。
  人民是否从此不再喜爱宗法制了呢?人民是否要更换人事和改变策略呢?不,那岂不等于要推翻天上和人间的全部法规。为了更好地扫除君主制,人民选择了原君主政府的成员充当自己的主人;人民建立了民主共和国,选出了缴纳五百法郎竞选保证金的议员,而这些人昨天还是宣誓效忠于王室的保皇党人。
  一八三〇年的历史又开始重演了。临时政府由于革命破除了它的特权而成了革命的天然敌人,它背叛并出卖了共和国,又把共和国淹没在人民的血泊之中[3]
  波拿巴上了台,开始了他的亚洲式的专制统治。他要有自己的立法团。由谁参加这个立法团呢?就是那些以宣誓效忠为职业的人,无论对查理第十、对路易-菲力浦或是对拿破仑第三,他们都可以宣誓效忠。
  真诚的共和主义者遭到排斥。历代的遗老们重新坐上了议席。他们重操旧业,继续扮演反对派的角色。这种状况维持了二十年。
  罪孽深重的波拿巴终于垮了台。由谁来继承陷入泥坑的波拿巴政权呢?还是这一批曾经把共和国葬送掉的偶像们。立法团应该扔到塞纳河去。然而,像从前向查理第十和向路易-菲力浦宣誓效忠的那伙人一样,立法团也登上了崇高的宝座。立法团组织新政府的根据,就是它曾经宣誓效忠于皇帝,就是它曾经是帝国的国家机器的组成部份。
  这些毫无信念和寡廉鲜耻的人们是当权者的走狗和奴才,他们从来不肯拔一毛或牺牲一分钟时间以利民主事业;他们在波拿巴统治期间领取一万二千法郎的年俸,他们今天却成了共和国的独裁者,而且是比一千五百年以来历代王朝的继承者更加残暴的独裁者。
  他们没有受到任何委托,只是根据自己的意愿,不顾人民的惊愕而自封为独裁者;任何人不能正面瞧他们一眼,否则就以公敌论处。
  他们的政权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他们可以犯各种错误,或者说,犯各种罪行;他们可以和俾斯麦一起随意支配法兰西,可以全权谈判和平,可以背叛抗战事业,可以让巴黎得不到大炮和枪支,使抗战不能进行。
  他们可以为所欲为,任何人都不许吭一声,否则就是叛逆。他们是不可侵犯的,是一贯正确的,是无可挑剔的。任何人都不得过问他们的事。别人只有一项义务,即在他们的绝对权力面前俯首听命,拜倒在这些傲慢无知的蠢人的脚下。
  如果巴黎的人民武装——国民自卫军表示不满,巴黎就是叛逆
  好啊!他们竟敢把叛逆一词加在惊恐不安和几乎绝望的巴黎头上。
  啊!可怜的人民,你们不该到你们的死敌路易-菲力浦和波拿巴的铺子里去寻找自己的带路人!
  任何革命,如果不彻底打碎已经垮台的专制制度,如果在它的首脑机关中还保留一名因参加压迫者的政府而闻名于世的显赫要人,那就是一场注定要失败的革命,就是为陷害革命者而设下的罗网。
  有人会说这是不念旧日的功劳,是忘恩负义。说忘恩负义,意思就是要人们盲目服从。人民并不忘恩负义,他们既顺从又守旧,甚至有点自暴自弃。他们历来跪倒在偶像面前,即使偶像犯下罪孽,他们也崇敬不已。
  然而,人民没有得到任何人的任何恩惠。他们没有必要依附于任何人。他们只应该考虑自身的利益,而根本不必考虑是否触犯他们选出的代表的礼仪和自尊心。需要的时候,把他们留着,不合适的时候,就把他们抛开,这才是人民应有的唯一考虑。
  今天效力的人,明天可能是障碍和危险。他如果被辞退,没有权利抱怨忘恩负义。得到国民信任的荣誉,哪怕只有一天,这样的公民就永远不再是一般的群众,直到他退职以后,也始终是一位政治家。
  人民的委托书不应该成为一笔财产或一笔遗产。而在今天,情况偏偏就是这样。这为形成新生的贵族埋下了根子,这些新贵族的危害比老的贵族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个带来不幸的国防政府就是一个明证,三十四天以来,它践踏了人民的委托,解除了巴黎的武装并愚弄了巴黎,它发号施令,出卖祖国,其威风胜过了高踞于臣民之上的莫卧儿皇帝[4]




[1] 指奥尔良公爵路易-菲力浦建立的七月王朝。——译者

[2] 指1848年法国二月革命。——译者

[3] 指1848年6月23日至26日巴黎人民起义被镇压。——译者

[4] 莫卧儿是十六世纪初从中亚细亚东部侵入印度的突厥侵略者,1526年他们在印度北部建立了大莫卧儿帝国。——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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