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察早期共产党的四种方法（1954年7月20日）

考察早期共产党的四种方法

（1954年7月20日）

　　我随函寄上手稿一份^[1] 。它的目的在解释共产党在二十年代后半期的变化，并且提出我对其基本原因的看法。你将注意到，我略去了你在来信中就这一时期所问到的许多事件和局势变化，我将尽记忆所及，来一一回答这些问题。但是我愈是想到这一时期，我愈是感到对事实的叙述只有放在解释的框子里才能有意义。
　　照我看来，对共产党在这一时期的历史，至少可以有四种看法，其中不包括共产党的官方看法，因为它不值一提。
　　（1）可以把它说成是一群间谍和“坐探”的阴谋。（已经有相当多的人唱这种调子。）
　　（2）可以把它说成是一批多多少少满有趣的人们所做的好事和坏事的历史。这批人无事生非，胡闹一场，最后把自己弄得头破血流。
　　（3）可以把它写成一种独行其是的怪人的传奇，这批人置身于美国生活的主流之外，对它什么影响也没有起。这样的一篇传奇有点像描写各种各样乌托邦的著作，只能时而引起许多教授、想写博士论文的人和那些对远离尘世的空想世界有兴趣的人的注意。
　　（4）或者，人们也可以把共产党在头十年的演变看成美国历史上极重要的一部分，它注定要对此后二十年间事态的演变发生强烈的影响。
　　最后一种看法就是我的看法。一个历史学者，如果要写一本严肃的著作的话，那么不管他自己对共产主义的态度如何，也许都得考虑对这个题目采取这样一种看法。要不然的话，又何必自找麻烦呢？
　　只要我们去研究一下新政时期，并且试图解释一下是那些因素使得罗斯福居然能出人意表地引导美国资本主义安然渡过经济危机与二次世界大战，而在他的左面竟没有任何有份量的反对派，那么，我们就可以真正看出美国共产党头十年的历史，特别是这十年中后半段的历史意义了。
　　我个人的看法是，罗斯福是被危机折磨得要死的美国资本主义当时所能找到的最好的政治领袖，而他的最好的助手——我愿意说得再重一点，是他的不可缺少的助手——就是共产党。
　　这里所说的共产党并不像时下认为的那样，是由威阿—张伯斯间谍集团组成的。这批人打进了华盛顿的某些机构，并且偷出了几份秘密文件，然而这只是枝节中的枝节。
　　在罗斯福时代，共产党本身成了在整个政治舞台上和劳工运动中支持罗斯福的头等力量。它扮演了重要角色，先是促进和扩大了新的劳工运动，然后又帮助罗斯福来驯服这个运动，磨钝它的激进的——革命的锋芒，而且把它转变为罗斯福在内政和外交两方面最强大的支柱。
　　不但如此，共产党也只有在经济危机爆发前的五年中经历过那种逐步的、巧妙的，但却格外有效和不可挽回的变化以后，它才有可能扮演这样一个角色。
　　我们不妨假定，要是共产党在二十世纪后半期发展成为一个列宁式的党；要是它保持了当时最坚强的领袖而且这些领袖始终信仰共产主义，同时又学会了通力合作；要是党曾利用本身对劳工战斗精神的群众性的新高涨那种近乎垄断的领导权给予新的工会运动以其正的阶级斗争的政策，那末，形势的发展本是可以大不相同的。
　　假定共产党去同刘易斯—希尔曼—莫莱之流争夺新工会运动的领导权，而不是为了外交政策的理由而向他们退让的话；假定在共产党影响下发展起来的新的工会运动进而建立起一个激进的劳工党，而不是淹没在民主党那样一个罗斯福式的人民阵线里面的话；假定共产党和在它影响下的很大一部分劳工运动反对战争而不是成为它的最热忱，最可靠的支持者的话，那末，形势的发展本来是可以大不相同的。
　　所有这一切，都是一个真正的共产党才会做的事情。要是情况如此的话，罗斯福时代的美国历史会成为什么样子呢？它肯定是不一样了。设想历史可能走这样一条不同的道路一点也不是幻想。整个局势的关键就是共产党在二十年代后半期的演变。
　　在我看来，这样，研究共产主义的早期历史就不是搜奇猎异式的玄思冥想而是把它放到了它应有的地位——美国历史的主流中。

　　
^[1] 已作为本书的续言加以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