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去买我所开列的那本书要化很多钱。这个问题我早就考虑到了,但我认为,回答向我提出的问题是我的责任。下面我准备就这些问题以及同狱中每个人都有关的事情谈一点看法:怎样才能避免浪费时间继续学习?首先,必须去掉各种‘学究式的’态度,不要梦想参加各种正规的系统的讲习班。即使处在最有利的环境里,这也是根本不可能的。最有收获的学习科目之一是各种现代语言——只需要一部语法,化不了几个钱就可以在旧书摊上买到。即使不能学会正确地用这门语言讲话,但可以学会阅读,这一点很重要。
“其次,不少因徒对监狱图书室的藏书估计不足。毫无疑问,所有的监狱图书室的藏书都是杂乱无章的:书籍是胡乱拼凑在一起的大杂烩,不是已经出狱的犯人留赠,便是掌握出版处理品的赞助人所捐献。其中总有大量的祈祷书和坏小说。虽然如此,但我认为政治犯应该能从石头里抽血。诀窍在于阅读时心里有个目的,并且作笔记(也就是说,如果许可你写的话)。让我给你举几个例子。在米兰时,我读过一系列各式各样的书——首先是通俗小说——,后来图书室主任允许我进去从尚未分发的书籍以及由于书中的政治或道德倾向而从不外借的书籍中挑选我想看的书。于是我找到欧仁·苏、蒙特平、庞森·杜·特雷尔等人的著作,这些书,只要从下列角度来看就足以说明问题了:为什么这些书的读者总是最多,出版的次数也最多?它们满足了何种需要,满足了何种愿望?这些肮脏的书里流露了什么样的情感和观念,以致具有如此巨大的魅力?欧仁·苏以什么方式有别于蒙特平,从内容看,维克多·雨果是否属于这个团体?达里奥·尼科德米
[4]的《残余》、《白鹭》和《飞翔》是否也算作1848年颓废浪漫主义的直接后代?
“下面是第二个例子:一位德国历史学家格罗伊塞森最近出版了一本大部头著作,研究1889年以前的200年间法国天主教同资产阶级的联系。他对这个时期的一切虔诚的文献——布道演讲集、各个主教管区的教义问答集等等——进行研究后,汇编成一本精采的书。我以为这就足以证明能够从石头里抽血——果真如此,岂非周围连石头也不存在了!任何一本书,特别是关于历史的书,都是有益的。在监狱里不管弄到什么书,都是饶有趣味的,因为在这里,决不能用普通的尺度来计算时间。”
亲爱的塔齐娅娜,我写得太长,忍怕你辨认我那潦草的笔迹已经感到厌倦。顺便提一笔,除非我提出要求,不要寄任何书给我,务希照办。如果有任何你认为我应该读的书问世,买了以后放在一边,以备随时邮寄。最亲爱的,我希望这次出门不至于使你精疲力尽。热烈拥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