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德〕卡尔·考茨基 -> 社会民主主义对抗共产主义（1932-1937年）

一、社会主义的起源



　　社会民主主义者同共产主义者的区别是什么呢？和社会主义者一样，他们都是工人阶级的党。工人的解放是他们的共同目标。
　　曾有一个时期，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理论基础。但是后来，他们之间出现了一道鸿沟，怎么也无法填平，尽管我们非常希望并认为填平它是必要的。这个分裂的发生，不是由于误会，也不仅仅是由于意见的分歧。
　　为了认识共产主义和社会主义如何地绝对不能调和，我们首先必须探索社会主义起源的历史。它是从两个根源产生的：一个是伦理的，另一个是经济的。第一个发生于人的自然本能，第二个发生于资本主义社会的本性和工人的阶级地位。
　　“自由、平等、博爱”的要求，虽然是法国大革命时代的人们所提出的，其实在有文字记载的历史以前就有了。自从有了压迫和剥削以来，这个要求就反映着一切被压迫者、被剥削者及其朋友们的愿望。但是这个要求仅仅提出了一个问题，并没有指出解决问题的道路。这条道路应该是什么，却因不同的社会条件和寻找这条道路的人们所属的不同的阶级而有各种不同的想法。只有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之下，由于建立了工人的民主社会经济，这个问题的解决才成为可能的和必然的了。只有通过经济的研究，而不是通过道德的愤慨，这个问题才能得到解决。仅仅是热情的愿望，如1789年以来要求所谓“自由、平等、博爱”的愿望，自然是永远不能解决问题的。
　　一切社会主义的思想家都是对任何形式的奴役和剥削的反叛者，但他们也是经济领域中的研究工作者。
　　资本主义工业造成了群众的贫困，对于这种贫困的叛逆性的研究，就产生了社会主义的观念。但也正是这种贫困达到了可怕的程度，压得工人们拾不起头来，以致他们常常是无力反抗。有时偶尔有少数人敢于反叛，他们也只会破坏机器，焚烧工厂，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他们这样来发泄他们的愤慨，结果只是加重了自己的苦难。
　　早期的社会主义者因此相信，工人阶级不能凭自己的努力来解放自己。他们只能靠比自己高明的人道主义者的努力，才能获得解放。然而，事情不久就明白了，从资产阶级世界的百万富翁和政治家那里是不能指望什么的。但是，和那些依靠好心的资产阶级的空想社会主义者并驾前进的，还有社会主义者。他们看到了，实现社会主义所需的力量只能来自工人阶级本身。但他们也同样对于群众表示绝望。在工人阶级中，他们只寄希望于条件比普通工人优越的一小部分优秀分子。他们和职业革命家一起，企图搞阴谋活动来夺取政权，并想借武装起义来实现社会主义。最后，还有一些社会主义者，他们为早期的工人运动引起的形势所迷惑，把当时工人的数量和知识力量估计过高，相信工人阶级只要实现民主，就是说，只要实现普选，就可以立即取得政府的权力，并按照他们的愿望来改变社会。
　　所有这些学派，不管他们如何显得彼此不同，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把工人阶级总是看作如他们所发现它的那个样子，并想找到一个立即“解决社会问题的方案”，就是说，要立即消除工人阶级的贫困和被奴役的状态。每个学派都严厉地批判其他的社会主义者，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出别派的幻想。他们都对了，但是他们都没有通过时间的考验，时间把他们全都毁灭了。
　　于是，马克思和恩格斯继之而起。他们给社会主义思想注入了发展的观念。他们对于工人阶级，不只是看到它当时的状况，而且也看到它的发展。在他们的《共产党宣言》中，他们认清了工人阶级还没有达到可以立即解放自己的地步，而且也不能靠普选，靠一部分好心的资产阶级的努力，或者靠一些奋发的阴谋分子先锋队的武装行动来求得解放。同时他们还看到，由于工业的发展，工人阶级在数量上和组织上都将壮大起来，而在知识和精神力量方面也将不断地增强。这样，劳动者将会得到解放自己的力量。不过这还有待于教育。但如马克思和恩格斯所理解的，工人阶级不能从自称为工人的老师那些人那里得到教育，而只能从生活条件所强加于工资劳动者的阶级斗争的经验中得到教育。
　　假定其他一切情形都是一样，在一个民主的环境中，即在普及教育和结社、出版及普选自由的环境中，阶级斗争越是向前进展，它的教育作用也就越大。早在各种民主工具成为工人取得权力的手段以前，在工人的各项任务中，如怎样去取得权力、怎样保持它，以及在建设较高级的社会秩序时又怎样成功地去使用它等等任务中，这些民主工具就已成为工人教育自己的手段了。
　　如马克思和恩格斯所看到的，社会主义者的任务不是去立即解决“社会问题”和实现社会主义，而是首先在阶级斗争中去支持工人，帮助他们了解资本主义社会的本性、它的权力关系以及它的生产过程，并且促进工人阶级的组织。
　　从这个观点出发，马克思和恩格斯曾经努力使参加解放工人阶级的阶级斗争的一切分子联合起来，组成一个强大的群众性的党。在他们以前，各种各样社会主义的领导者和思想家们都提出了各自解决社会问题的方法，反对一切遵循其他方法的社会主义者。所以，社会主义反而成了分化工人阶级的东西。马克思和恩格斯设法要使工人阶级团结起来，而并不是要在已有的各个派别中增加一个马克思派。
　　在《共产党宣言》中（1847年），我们看到这一点已经得到了强调。马克思和恩格斯对追随他们的那些自称为共产主义者的人说：

　　“共产党人并不是同其他工人政党相对立的一个特殊政党。”[1]
　　他们只要求他们的追随者们，在工人阶级各党之内，要力求“比其余的无产阶级群众更善于了解无产阶级运动的条件、进程和一般结果”。

　　他们的行动和这个观念是一致的。例如在第一国际内，马克思主义者很少，却有很多的蒲鲁东主义者，后来还有许多布朗基主义者和英国的工联主义者，这些人几乎不知道什么是社会主义。
　　马克思和恩格斯完全懂得如何去把各种社会主义思想与工人运动牢固地联合起来。我们的时代中一切真正的工人阶级的党，从上世纪最后的25年间起，已经起来代替了以前各宗派的地位，它们都是以这个联合为基础的。作为工人阶级的政党，它们是为工人阶级的利益而斗争的；作为社会主义政党，它们不只是为了解放工资劳动者，而是为了解放一切被压迫和被剥削者而进行阶级斗争。
　　各个社会主义政党进行的斗争，不仅是为了缩短工作时间、提高工资、享受失业保险和举行工厂代表会议，同时也是为了整个人类的自由、平等、博爱，不管他们的种族、肤色或信仰如何。
　　这些社会主义的党，甚至在自己还未觉悟到这些就是马克思主义的观念时，就在争取实现这些观念了。从上世纪末以来，只要在有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存在的地方，除了少数的例外，他们都已经不可抗拒地在向前进军了。


注释：

[1] 参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中文第2版第1卷第28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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