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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宁在共青团第三次代表大会上[1]

亚·别兹缅斯基


开幕之前
代表大会在等候列宁
代表大会聆听列宁的演说
在休息的时候
列宁回答纸条上提出的问题



开幕之前


  从喀山到莫斯科的路上我们花了五个昼夜左右。从车站到卡列特内商场的路上我们花了五个小时左右。
  可是,说实话,我们感到这五个小时比五个昼夜的时间述长。我们到莫斯科来所坐的毕竟是司令部的车厢,分配给我们代表团的还是三个“软”席包房,旅客也没有超额。虽说一路上速度很慢,而且有一次为了使司机能把列车开到下一站,我们不得不同所有的旅客一起到森林里去砍柴,不过这是理所当然的,甚至可以说是一种乐趣。
  到首都的时候正是晚上。这是个寒冷的秋夜,下着瓢泼大雨。碰上这样的天气,乘着三辆马车在街上走又有什么可说的呢?三辆四轮马车挤得满满的,连篷也撑不起来。谁也动弹不得。没有丝毫乐趣,因为到了这种地步,即使要讨论个什么问题也变成不可能的了。雨不停地下着,而我们的马车一直在往前走呀,走呀,走呀。
  直到很久之后,我们才知道,那时车夫载着我们在兜圈子,因为他们是漫天要价,所以,不这样做这个价钱会使我们感到无异于拦路抢劫。这里说的车钱不是1920年时的几百万纸卢布,那个年头这些区区小数目是不值得一提的。我们应该付给车夫的是一磅盐。他们赚这磅盐是耍滑头的,不过耍得很高明:他们尽可能让我们走遍了莫斯科的大街小巷。
  车夫用嘶哑的嗓子告诉我们,到了我们宿舍的大门了。我们大家凑了一磅盐,付给车夫,然后拿起自己不多的行李走进院子。
  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第三苏维埃宫,好几次共青团全国代表大会的摇篮,激烈争论和炊歌狂舞的无声见证人。它听到过多少次重要的讲话,多少次战斗性强的演说,多少次充满各种理想的发言啊!即使很多很多年过去了,可是每次看到这幢宽敞而不高的建筑物,心里就高兴;挤满了许许多多喧闹的共青团代表的走廊和房间就油然浮现在眼前。向你致敬,第三苏维埃宫,亲爱的石头老人,我们青年时代好客的朋友。
  我领到代表证之后,被安排在彼得格勒代表团的房间里。里面放满了一排排的硬板床。中间是一张桌子,连回旋的余地几乎都没有。桌上有一架打字机,非常引人注目,我们就是用这架打字机在代表大会期间出版了共和国第一份讽刺性的报纸《脖儿拐》。
  我们确定了各自的住处之后,便涌到食堂去,每人可以领到八分之一磅面包,放糖精的茶,鱥鱼汤(一千卡路里),炒鱥鱼(一千八百八十卡路里)和菜单中称之为“甜食”的东西。食堂和宿舍的房间好象是辩论俱乐部。大家争论的吵闹声简直可以压倒尼亚加拉瀑布的响声。正在讨论的问题是制定团的纲领和章程的问题。
  翌日,我们获悉,主要的报告将由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列宁来做,我们的激动和高兴真是难以言表。
  夜里,在宿舍所有的房间里,大家从各种不同的角度在议论列宁将要做的报告。
  “是国际形势报告吗?太好啦!”
  “不会的!是谈时局的。”
  “有什么区别呢?”
  “反正列宁是知道的。”
  代表们都争先恐后地猜测报告的内容:
  “这下子所有的帝国主义者和社会主义叛徒要遭到彻底揭露了吧!”
  “这是毫无疑问的。不过,他大概主要还是谈波兰和弗兰格尔[2]问题。”
  “根本不可能!中心问题是我们团(共青团)的分歧。”
  “这个问题在国际形势报告中谈吗?”
  “那又怎么啦?所有的问题我们难道不是都在世界范围内解决的吗?”
  我们从前线来的战士中有一个小伙子,长着一对明亮的眼睛,一只手用吊带吊着。他说:
  “照片倒看过不少,可是当面还没有看到过。大概,他是个高个子,简单地说,是个非常魁伟的人。是啊,列宁不是这个样子,还能是什么样子呢?”
  夜不知不觉地过去了。然而从早晨到代表大会开幕的这段时间过得却慢极了,比我们从车站来的四轮马车还要慢。究竟什么时候开始呢?什么时候呢?
  我们等待着,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激动、又是心焦,这种心情我们之中是没有一个人会忘记的……

代表大会在等候列宁


  代表大会定于小德米特罗夫卡街(现在是契诃夫街)六号的大厅内召开,我们在开幕前几小时就聚在那里,等列宁来。主席团的—位成员每隔半小时跑去打一次电话,每次回来总是告诉大家,政治局正在开会,等会议一结束,弗拉基米尔·伊里奇便来。
  舞台上,主席台前的地板上坐满了代表,我也在其中。舞台怎么能容纳这么多的人,真是难以理解。时而有人坚持要“腾出舞台这块地方”,让我们到台下去,但是我们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的样子。台下即使我们不去也已经无处立足了。所有的过道都挤得水泄不通,连窗台上也坐满了人,沿墙也站满了人。当然,谁也不肯动弹一下,挤出位子来让给我们。
  会场里人声鼎沸。代表们在第三苏维埃宫的走廊里、在宿舍的房间里、在发代表证的桌旁一见面就开始的争论,现在正在继续着。有时,处在会场不同角落里的人们也争论起来,他们拼命喊叫,想压倒所有其他的人,所以在这种争论达到高潮时,会场里就象波涛汹涌的大海。
  不过只要主席团里有人叫一声:“静!”,喧闹声就会戛然而止,全体代表的视线都集中在舞台的右角,愣在那里。列宁将在那里上台。
  场内只见一片灰色的军大衣和黑色的皮夹克。楼下没有衣帽间,而且几小时之前大厅里还很冷,因此大部分代表没有脱掉外衣就在场内入座。起先,许多人连帽子也不肯脱,所以会场上戴毛皮高帽者有之,戴奇形怪状的便帽者有之,戴扁平的鸭舌帽者也有之。后来暖和多了,毛皮高帽和鸭舌帽便不见了。至于军大衣与皮夹克,共青团员却不忙着脱,也许是为了保持战斗的姿态吧。
  他们的姿态倒也确实是富于战斗性的。大部分代表不是刚从前线归来,就是准备奔赴前线的。仅仅在一个月之前(9月4日)他们还同全国人民一起参加了为庆祝国际青年节而组织的全俄劳动青年星期六义务劳动。他们中间不少人是武装征粮队的领导和队员。很多人组织了小组和小队帮助农民,首先是红军家属,收庄稼、做家务、修房子。
  舞台右边的前几排坐的全是彼得格勒代表。左边是莫斯科代表,他们之后是乌克兰代表,乌拉尔代表,图拉代表,弗拉基米尔代表。其余的代表团成员分散在会场各处。
  彼得格勒代表首先想到要唱歌,于是《小苹果》、《我们勇敢地去战斗》、《红旗》等的歌声一下子响彻整个大厅。
  这时我往舞台的右角看去,心脏猛地仿佛停止了跳动。双眼由于喜悦的泪水而变得模糊了。那里站着一个人,个子不高,满脸笑容,穿着一件黑丝绒领子的深色大衣。我真想冲到前面去,靠他近一点;真想在此时此地干出一番英雄的业绩,让他知道,我们是多么爱戴他:真想再喊得响一点来表达充满整个身心的欢乐。
  在舞台入口处站着的是列宁。
  他出其不意地来到这里,很快地走上舞台,以至于在门口警卫的几个同志也来不及赶在他的前面。从休息室里传出几声欢呼声:“列宁!”,就在这一刹那之间,全体代表都看到了伊里奇,大厅里顿时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欢呼声。
  事先准备好的所有的致敬词和口号已经忘得一干一净。全体代表犹如一人在齐声高呼:
  “列宁!列宁!列——宁!”
  伊里奇在一排排挤得很紧的代表中间磕磕绊绊地向主席台走去,一边走一边脱大衣并向熟人点头致意。他把大衣放在椅子上,然后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显然是发言提纲),马上准备讲话。
  但是欢呼声却有增无已。会场内掌声雷动。所有的代表都情绪激动,他们不想,也不可能安静下来。大家同时在说话,似乎地球上没有一种力量能制止我们。这是一种空前绝后的激情。每一个人都在高声说看心里话:最衷心、最亲切、最真诚的话。
  弗拉基米尔·伊里奇一会儿注意地看看自己的提纲,一会儿转过身来看着主席台,他全身的姿势农明,他请主席让台下听众安静下来。执行主席终于使劲地摇起铃来,可是在全场的欢呼声中,铃声几乎听不到。这时列宁把左手的拇指从旁边插进背心,右手做了几个请全场安静的手势,很显然,要求大家让他开始作报告。然而欢呼声依然继续不停。列宁从背心口袋里拿出怀表,用指头指指表。可是,这样做也无济于事。
  执行主席弯下腰来,身子探过主席台,在我的头上竭尽全力地叫道:
  “弗拉基米尔·伊里奇!您的讲话题目是什么,怎么向大家宣布?国际形势报告?关于时局的报告?”
  列宁将手掌放在耳朵后,想听得清楚一点。执行主席把自己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不是的,不是的,”弗拉基米尔·伊里奇摇了摇头,脸上露出调皮的微笑,“不是那个题目……不是那个题目……我要谈的是共青团的任务。不过宣布题目是多此一举。是的,是的,多此一举……”伊里奇扫视了一遍会场,重新稍稍举起手来。这一次场内全静了下来。执行主席想讲些什么,但是他却什么也没有“宣布”成。大厅里变得肃静之后,列宁立刻开始讲话,开始得如此平静、如此有条有理,仿佛他在与代表大会谈话,而且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开始了。

代表大会聆听列宁的演说


  “同志们!今天我想谈的问题,就是共产主义青年团的基本任务是什么,以及社会主义共和国内一般青年组织应当是怎样一种组织的问题。”
  代表们友善地交换了一下眼色。共青团的任务他们知道得很清楚:应该打倒资本家。我们打败了克拉斯诺夫[3],打败了高尔察克、尤登尼奇、邓尼金[4],打败了波兰的地主老财,还要打谁呢?……
  列宁在舞台的一块很小的空地上来回踱步。因为我们围着一个很小的圈子坐在舞台的地板上,所以为了不碰到我们,列宁起先走得很小心。走了一圈之后,对这个独特的“讲台”熟悉了,于是演说家走得愈来愈快,时而还激动地做着手势。有时,他不知怎么地一下子停住脚步,将右手伸向前方来强调某个特别重要的思想。有时,他反背着手走得很慢,似乎在推心置腹地同人谈话。
  “如果根据这一点来看青年的任务,就应当说,一般青年的任务,尤其是共产主义青年团及其他一切组织的任务,可以用一句话来表示:就是要学习。”
  列宁在说“学习”这个词儿时,似乎是把这个词独立于整个句子之外一般,语气严肃、坚定。
  全场大为震惊。
  听到这个在当时不同寻常的词儿,不可能不震动啊!要转过弯子来,研究新的课题,深入领会它的精神。这个新课题来得太突然啦!
  应该学习!但是为什么偏偏现在开始提出这个问题呢?那么前线呢?遭到破坏的经济呢?
  应该学习!几百万男女青年渴望得到知识。学习的愿望是十分良好,非常旺盛的。但是列宁说这个词儿时语气是特殊的,他特别强调这个词儿,使这个词儿获得新的含义。难道团的主要任务就在于此吗?
  场内出现的反应使列宁不仅没有感到不安,反而感到明显的高兴,他身子微微向前倾着,平静地继续讲道。
  “当然,这仅仅是‘一句话’,还没有答复主要的和最重要的问题——学习什么和怎样学习。”
  “我应当指出,看来首先的和极其自然的回答是:青年团和所有想走向共产主义的一般青年都应该学习共产主义。”
  大部分代表心头都感到一松。学习共产主义,这比一般的学习容易理解。可是为什么是“看来”呢?难道这里还有什么文章吗?难道在前线打资本家,不就是学习共产主义最好的方法吗?所以应当赶快把话题转过去,分析分析军事形势吧!
  然而列宁的讲话并没有转入当前急需解决的问题。正因为如此我们感到十分费解。伊里奇必须克服我们思想上巨大的惯性。他懂得这一点,因此稍稍放慢了讲话的速度,用语调强调某些词和某些句子。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向我们简单明了、由浅入深地阐明了一连串符合实际的结论,以不可抗拒的逻辑力量发展和证明自己的思想。
  “为了学会共产主义,我们究竟需要什么呢?为了学到共产主义知识,我们应该从所有的一般知识中吸取哪些东西呢?”
  列宁脸上带着挖苦的讥笑指出,如果以为学习共产主义就是领会共产主义著作和小册子里的东西,那就是共产主义的书呆子或吹牛家。伊里奇尤其着重强调的是:资本主义旧社会留给我们的最大祸害之一,就是书本与生活实践完全脱节。
  “离开工作,离开斗争,从共产主义小册子和著作中得来的关于共产主义的书本知识,可以说是一文不值,因为这种书本知识仍然保持了资本主义旧社会中最令人厌恶的特征,即理论与实践脱节。”
  场内的反应十分高兴。每次提到“斗争和工作”这些词时,全场感到,一切都变得比较明确,因为对于我们来说,提出斗争和工作的要求,比提出学习的要求更加容易理解,更加感到习惯。
  “这样就在我们面前提出一个问题:我们应该怎样结合这一切来学习主义呢?”
  报告人的语调令人不容置疑。结合!这就是主要的。这就是纲,纲举,才能目张啊!
  显然,问题就是如此。列宁谈起了旧学校,分析了应该学习什么,应该吸取什么、按弃什么的问题。
  这个出乎意料的题目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列宁控制着我们的思想,将我们还不成熟的、摇摇摆摆的思想引导到他所希望的轨道上去。
  伊里奇列举出一个又一个的论据,循循善诱地用各种不同的表达方式来反复说明他的基本思想。
  “只有用人类创造的一切财富的知识来丰富自己的头脑,才能成为共产主义者。”
  列宁的话虽然简单但很有说服力。这些话所宣告的真理使论据变得无比有力。列宁的声音有时充满着人类能够战胜一切的激情,有时因为富有经验而显得坚定有力,有时流露出他对他自己和其他所有人为之献身的事业所怀有的真挚感情,有时表现出他作为天才人物提出要求时的严格态度,有时使人感到象坦率的慈父那般亲切,有时可以听到他在以理服人时那种循循善诱的口气。
  全场屏息凝神地听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显出紧张思考的神色。
  代表们一声不响地往主席团传递纸条。在列宁开始讲话后的十到十五分钟之间,他总是亲自接受纸条,有的塞在口袋里,有的放在主席台的台角上。有几张条子他甚至一边讲,一边展开看了。可是,因为他并不马上回答纸条上的问题,并且大家一秒钟也不想打断伊里奇,所以纸条便开始递给坐在舞台上的人。
  而列宁在继续发挥自己的思想。他用语调和手势强调指出,必须用批判的态度来领会这些知识,必须废除死记硕背的方法,必须善了吸取人类的全部知识,使我们学到的共产主义不是死记硬背的东西,而是经过我们深思熟虑的东西,是从现代教育观点上看来必然的结论。
  全体代表愈来愈明白,“学习”这个任务本身包括什么内容。我同其他很多代表一样仔细地记录着列宁的讲话,特别仔细地记录着列宁强调的那些话。
  我全神贯注地听着,记下了他讲话的第一部分,这里虽然措词不同,但多次强调的有以下几点:“充分领会以往的科学所提供的全部知识”,“不是生吞活剥,而是深思熟虑”、“积极主动的精神处处可见”,“凡是人类社会所创造的一切,马克思都用批判的态度加以审查,任何一点也没有忽略过去”,“不要强迫纪律,不要死记硬背,而要工农的自觉纪律”。当谈到马克思,谈到凡是人类思想所建树的一切,他都批判过时,列宁着重指出:“在工人运动中检验过”。我清楚地记得,列宁在讲到这些话时都重复过一遍。
  “我们知道,如果不恢复工业和农业(而且必须不按旧方式来恢复),那末共产主义社会是建设不成的。必须在现代最新科学成就的基础上恢复工业和农业。你们知道,这样的基础就是电气化……你们完全了解,不识字的人不能实现电气化,而且仅仅识字还不够。只懂得什么是电气化还不够,还应该懂得怎样在技术上把电应用到于农业中去,应用到工农业的各个部门中去。每个人必须学会,并且必须教导一切劳动青年都学会。”
  列宁到现在所论述的一切都通俗易懂。他举的这个例子使我们得以举一反三,触类旁通。代表们兴奋地相互看了又看。全场欢声雷动,掌声不绝。场内又是人声鼎沸,不过与刚才的迥然不同……
  列宁继续讲道:
  “你们不只是应当团结自己的一切力量来援助工农政权击退资本家的侵犯。这一点你们应当做到。这一点,你们完全了解,每个共产主义者都非常清楚。但是这还不够。你们应当建成共产主义社会。”
  这五句短短的话使我们非常激动。在这战火四起、满目疮痍、贫困不堪的年头,列宁教导我们的不仅是目前如何打仗,而且是如何把共产主义变成我们实际工作的指针,如何建设共产主义社会。
  从这时开始,已经很难再作记录了。列宁的伟大思想驾驭着全体代表:当他伸出右手时,大家本能地注视着前方;当他反背着手在舞台上来回踱步,畅谈自己的想法时,大家都紧张地思考着。列宁给我们指出的是几十年的工作纲领。不,岂止几十年啊!
  “一切男女青年都应该成为共产主义社会的建设者,而你们就应当是千百万青年建设者中的第一批。”
  “你们应当把自己培养成共产主义者……应该使培养、教育和训练现代青年的全部事业,成为培养青年的共产主义道德的事业。”
  未来是属于青年人的,这句话在群众大会上已经讲过多少次了,在文章中已经写过多少次了,可是,只有在列宁讲到这句话的时候,我们才第一次感到,这句话是多么的正确,它所包含的责任是多么的重大啊!列宁代表党要求我们在思想和行动上成为青年的带头人,要求我们将自己和全体青年培养成共产主义者。我们为自己这一代负有这样迫切的使命而感到自豪,我们为自己能够这样生活、斗争和建设而感到无比的兴奋,现在这两种感情正愈来愈强烈。
  列宁的号召不仅是对全体代表,而且是对每个个人的。我们之中每个人都感到,伊里奇仿佛就是同我在交谈。代表们由衷地感到,列宁所说的既涉及到所有的人,也涉及到毎个具体的人。全体团员都应当这样行动、学习和思考,你个人也是如此。
  他的每一个思想,每一个观点宛如一个环节,这些环节连成了一根完整的链子,变成一个严密而完整的结论,变成写在团旗上应该永远捍卫的口号。
  列宁对于场内代表们的每次欢腾都报以微笑,因为他懂得,他触动了代表们心灵中最珍贵的心弦。列宁已经不再看发言提纲了,甚至想把它塞在口袋里,可是没有塞成,于是把这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换到左手,依然拿着。
  突然,他停住脚步,站在舞台的边上,又微微向前倾着身孑开始指出,现在十五岁的这一代人,可以看到共产主义社会。全体代表鸦雀无声。大厅内仿佛豁然开朗,大厅四周的墙壁一下子消失了。整个世界成了共青团第三次代表大会的会议厅!
  舞台上这块小小的空地,顷刻间变成世界上最高的瞭望台,那里站着一个人,他微微眯着双眼,伸出右手说道:
  “所以,现在是十五岁,再过一二十年就会生活在共产主义社会里的这一代青年,应当这样安排自己的全部学习任务:在任何乡村和任何城市里,每天都能实际解决共同劳动中的某种任务,哪怕是最微小、最平常的任务。要保证共产主义建设成功,就要看这个工作在每个乡村里进行得怎样,就要看共产主义竟赛开展得怎样,就要看青年组织自己的劳动的本领怎样。”
  全体代表一动也不动。想鼓掌,想高呼:“乌拉!”然而要打破这种充满激情的沉寂是万万不能的。
  在这充满激情、紧张的沉寂中响起了朴素而严肃的话:
  “只有根据共产主义建设的成绩来检查自己的每一步骤,只有经常问问自己:为了成为团结一致的自觉的劳动者,我们是否做到了所要做的一切,——只有这样,共产主义靑年团才能把自己的五十万团员联合成一支劳动大军并且赢得普遍的尊敬。”
  列宁将提纲塞进口袋,用手摸了摸额头,出乎大家的意料,转过身向主席台走去。讲话到此结束。

在休息的时候


  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坐在主席台最边上的一个位子上,利索地从口袋里取出纸条来。条子多极了。可是主席还是一个劲地将台下刚递上来的纸条转给列宁。面对这一大堆纸条,弗拉基米尔·伊里奇滑稽地举起双手拍了拍,但是他显然还是非常乐意地看完了所有的纸条,并且在自己面前把它们分成几堆。然后他要了一张纸,把按各个问题分类的纸条重新看了一遍,便开始拟写提纲,准备回答纸条上的问题。
  我们都困惑不解。列宁是有问必答的,难道还需要提纲?不过,我们这个想法只持续了一会儿。很快我们就懂得了,这件普普通通的事情显示出,他对人是多么尊敬和爱护,对己是多么严格。天才的伟大表现于他的一言一行之中啊!
  我们目不转睛地看着伊里奇。所有在舞台上的代表,不管是坐着的还是站着的都留在原地没有动。有的人想从台下爬到台上来。不行,没有位子啦!
  然而,对于真正的爱来说,确实不存在任何障碍。一位沃罗涅什代表穿着一件很怪的女式敞胸短上衣,两边肩上还有“鼓起的褶子”,他口中不住地说着“对不起”,小心地跨过我们的脚,慢慢地往列宁那儿走去。他除了伊里奇之外什么也没有看到。他象是着了魔似地走着。还在列宁讲话的时候,我就看清了这个人的脸,并且懂得,这个坐着的人只有一个想法,只有一个感觉:他的面前是列宁。即使就为这一点,他忍饥挨冻地生活和斗争也是心甘情愿的。他的面前是列宁。只消这一点就是对他所经历的一切的最高奖赏。尽管应该并且也想听到列宁的每一-句话,然而即使没有全部听到也是情有可原的。当然这个过失是巨大的,可是他的面前是列宁啊!列宁,请讲得长一点吧,你的话讲得愈长,我今后读到它时,能从中找到的美好想法就愈多。不过,我现在请你讲得长一点,是为了有可能多看你一会儿。你是当今和未来最伟大的真理的化身。你是列宁。
  沃罗涅什代表走到主席台边上,站在列宁背后。有人拉拉他的袖子要他走开,但是他没有走开。弗拉基米尔·伊里奇感到背后有人用专注的目光在看着他,便回头看了一眼。一会儿之后,列宁放下铅笔,转过身子,看着这个走到他旁边的人,等他提问题。
  果然,沃罗涅什代表用嘶哑的、激动得断断续续的声音说起来:“弗拉基米尔·伊里奇!……难道我?……我?……我能看到共产主义社会?”
  列宁的双眼迸射出光芒。
  “能,能!”他大声激动地说。“您,就是您,亲爰的同志!”
  沃罗涅什代表象小孩似地举起双手一拍,唰地转过身去,忘记了坐在台上的人,拔腿就往前跑。他一边跑,被他踩痛脚的代表一边大声喊痛。
  弗拉基米尔·伊里奇用严肃、仔细的目光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台下。之后,列宁粲然一笑,重新拿起了铅笔。
  忽然,弗拉基米尔·伊里奇不安起来,他先摸摸桌上的东西,再在口袋里找什么东西,然后他一只脚跪下来,往桌子、椅子下面张望。
  “什么事啊,弗拉基米尔·伊里奇?”我脱口问道。
  “一张条子掉了,”列宁一边继续在自己周围找,一边答道,“一张条子掉了……一张很好的条子,是个好同志写的。应该给予回答……”
  我们大家都起劲地开始帮他找。纸条终于找到了,列宁感到非常满意。他衷心地感谢我们之后,思考了一会儿,在提纲里写上些什么。
  而我们都乐不可支地看着他——列宁,看着这位各族人民的领袖,看着这位对每个好同志的每张好纸条都希望回答并且能够回答的人。

列宁回答纸条上提出的问题


  “现在请列宁同志回答纸条上提出的问题。”
  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对提纲看了一眼。
  “纸条很多,不过我还是尽可能对其中的大部分给以答复。很多纸条都问我目前共和国的军事和经济形势。遗憾得很,我今天不可能再给你们作第二个报告……”
  伊里奇微微一笑,又加了一句:
  “特别是用嘶哑的嗓子。”
  全场报以异常的活跃。
  “有些同志问我农民的情况……”
  列宁简单明了地介绍了农民的情况以及他们在工人阶级领导下进行斗争的经验。列宁谈到帮助农民的问题并且提出用共产主义精神教育农民的任务。
  有很多条子问列宁,共青团应该怎样对待知识分子。
  弗拉基米尔·伊里奇指出知识分子在阶级斗争中的地位。他说,共青团的骨干应当由工农青年组成,但是一定要同知识分子一起工作。
  全场热烈地鼓掌。
  “我们组织的名称是共产主义青年团,而不是青年共产主义团,也就是说是俄国共青团,而不是俄国青共团,您对这个问题是怎么看的?”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念道。
  列宁将纸条在手里翻动了一阵,困惑不解地耸耸肩膀说:
  “名称的问题我认为是无关紧要的。”
  代表们感到震惊。曾经激烈争论过的问题,列宁竟然认为是无关紧要的。
  “这个问题引起原则性的分歧。”执行主席说。
  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又耸了耸肩膀,毫不含糊地说:
  “两者的区别我看不出来。”
  这使我回忆起1918年伊里奇同俄国共产主义青年团第一次代表大会主席团全体成员谈话的情景。那时,我们中间有一个人自傲地向列宁汇报,代表大会作出决定,命名我们的团体为“共产主义青年团”。我们满以为伊里奇一定会非常高兴。可是他只是笑了笑,很快地回答说:
  “问题不在于名称。”
  有人立即大声说道:
  “可是我们决不辜负这个名称!”
  “那就很好嘛,”他随即回答道。
  “俄国共产主义青年团与俄国共产党(布尔什维克)之间应该是怎样的关系?”下一张纸条中问道。
  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回答说,如果青年团确实想成为共产主义青年团的话,那末应该遵循共产党的总的指示。除了遵循这些指示,共青团在完成任务时,还应该使它的活动对于全体青年来说,是共产主义劳动态度的表率。但是主要的还念于,团在实际工作中不要关起门来自己搞,而应当让所有四十万团员成为全体青年的名副其实的领导,成为全体青年名副其实的榜样。
  列宁的最后两句话被“向共产党致敬”的热烈欢呼声所淹没。
  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将一堆堆纸条从身旁推开。他手里只剩下一张纸条,显然是最后一张了。
  “请问,战争会很快结束吗?”
  这个问题引起哄堂大笑,连弗拉基米尔·伊里奇也笑了起来。他回答说,如果他能安慰我们,他一定会感到非常高兴,可是他自己也不得而知。有一点是清楚的,我们愈早打败弗兰格尔,这场战争就结束得愈快,我们对资本主义的全面胜利也愈近。
  场内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欢呼声。等圧严的《国际歌》歌声结束后,列宁拿起大衣,在一群青年的簇拥之下向舞台的出口走去,一边走,周围的青年一边又向他提出好多新的问题。他沿看小楼梯的梯级慢慢地往下走,一直走到休息室。我跟在他的后面,想尽可能听清他说的话。在陪列宁出来的路上,有人问他:
  “您为什么不谈谈我们团内的分歧?”
  列宁甚至停住了脚步。
  “怎么?”他惊奇地问。“您搞错了。所有的问题我都回答了。”这句话使这个代表无话可说,列宁重新迈开步子,从他身旁向前走去。
  噢,是呀!当然,他是回答了!青年团应该遵循共产党的指示。他应当完成的任务是,培养全体团员成为全体青年的名副其实的领导,与此同时用共产主义精神教育全体青年。不要关起门来自己搞。要成为群众性的组织。团的骨干应当是工农青年。可以有限制地吸收知识分子入团,但是一定要同他们一起工作。必须掌握过去的知识和文化的全部宝库,不过应该用批判的态度对它加以审查。应该学习。应该打击敌人。建设共产主义社会。这就是回答。
  我们来到主要的楼梯前面,沿着宽阔的梯阶而下。列宁一边频频挥手回答青年经久不息的欢呼声,一边加快步子往下走去。然后,他坐进汽车,而人行道上站看一大群穿看战士军大衣和黑皮夹克的青年。
  最后,大家终于得以异口同声地发出欢呼声,欢呼声伴随着渐渐远去的汽车:
  “列——宁万——岁!我——们的布尔————什——维克——党万——岁!”
  我们久久地站在大门旁……


载于《回忆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列宁》第2卷1937年莫斯科国家政治书籍出版社版第644—657页
(吴克礼 译 张草纫 校)





[1] 本文经作者重新校阅。——编者注

[2] 彼得·尼古拉耶维奇·弗兰格尔(Пётр Николаевич Врангель,1878年8月27日——1928年4月25日),苏俄国内革命战争时期的白匪军头目之一,曾是沙皇俄国的陆军中将,参加过日俄战争,十月革命后投靠白军,1920年初因与邓尼金不合,被排挤出白军,同年4月初在协约国支持下接任克里木白军总司令一职,当年年底,白军被彻底击溃后,弗兰格尔即逃窜国外。

[3] 彼得·尼古拉耶维奇·克拉斯诺夫(Пётр Николаевич Краснов,1869年9月10日——1947年1月16日),1889年入伍。1900年参加了八国联军侵华战争。1904年参加了日俄战争。参加了一战。二月革命后曾任第3骑兵军司令,支持科尔尼洛夫叛乱。十月革命后协同克伦斯基进行武装叛乱,叛乱失败后被捕,在承诺不再反对苏维埃政权后获释,流亡顿河流域,继续参加反布尔什维克活动。1918—1919年任顿河哥萨克阿塔曼。1919年在邓尼金的压力下辞职,参加尤登尼奇白军。1920年起先后流亡德国、法国。二战期间支持纳粹德国。1943—1945年任德国哥萨克部队总司令。1945年德国投降后被英国军队逮捕,后被遣送到苏联。1947年被处决。

[4] 安东·伊万诺维奇·邓尼金(Антон Иванович Деникин,1872年12月16日——1947年8月8日),1892年和1899年先后毕业于基辅步兵士官学校和总参学院。1905年参与日俄战争。1914年晋升为基辅地区驻军司令,后前往加里西亚指挥作战。1916年指挥第八集团军发动了对罗马尼亚的进攻。二月革命后出任俄国资产阶级政府的最高统帅参谋长、西方面军和西南方面军司令,辅佐三任总司令。在科尔尼洛夫叛乱后受到牵连,于1917年9月同科尔尼洛夫一同被捕。十月革命后越狱逃往俄国南部,与科尔尼洛夫等在北高加索组织了一支由一部分黑海舰队、“士官生”、顿河哥萨克、高加索各地区、乌克兰军区白军组成的“志愿军”进行反对俄共(布)的军事行动。1918年4月任“志愿军”司令。同年秋,在协约国扶持下担任“南俄武装力量”总司令,在其盘踞地区建立地主资产阶级军事独裁统治。他率领白卫军从顿河出发由南方北上,大举进犯莫斯科,并几乎攻占莫斯科,但10—11月被红军击溃。进攻莫斯科失败和北高加索白卫军被粉碎后,率部退入克里米亚半岛,领导地位也被迫交给彼得·尼古拉耶维奇·弗兰格尔。1920年开始先后流亡到英国,比利时,法国等地。1940年法国沦陷后流亡美国。苏德战争爆发后,支持苏联。1947年在美国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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