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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宁
威廉·古德
列宁的密友对他生平的介绍,可以做到纤微毕具;我对他的奉献,与他们相比较,犹如一根火柴比之于熊熊的火炬。但,即使是一根火柴,凑近一张画的跟前,也会在此或彼蓦然察见某些特征;我的片言只语,也可能影影绰绰地说明列宁身上未为他人察觉的某些特点。
我来自异邦,是个外国人,同他只见过两面。那是在1919年夏。当时,俄国的处境十分艰苦。我正在为《The Manchester Guardian》[1]写本关于俄国的书。写作过程中,得到新政府官方人士大力帮助。可是,我热切希望能会见列宁本人,这同他的地位有关;同时,也是由于西方关于他有各种离奇的传闻。
会见约定了。但在会见前,我在莫斯科教师代表会议[2]上已经见到了弗·伊·列宁。他当时给我的印象现在回想起来,也很奇怪。他而对着人数众多的陌生的听众,从容不迫,朴实无华,没有演说家们惯用的任何花样,便征服掌握了听众的心。他用缜密严谨的逻辑使他们理解了他的观点。他似乎本能地了解听众的想法。我顿时感到这是一位非凡的人物。我在克里姆林宫同他会见时,这种感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强烈。
我上了楼梯,走过前厅、一间工作人员的办公室和会议室,来到了列宁的房间——一间朴素的办公室。房内无人,写字台上放着一本打开的书,是昂利·巴比塞[3]的《Clarté》[4];列宁当时正在看这本书,上面还用铅笔写了眉批。我在等他的时候,看完了这本书的第一章;这一章,列宁也是才看完。这时门开了,他快步走进来,向我问好。问过好,热烈地握了握手,我就开始说起来,不由自主地用起刚才看过的那本书的语言——法语。
“如果您不在乎的话,我想最好还是用英语谈,”他说。我吃惊得叫了起来:“天哪!我可不知道您懂英语。”他回了一句:“如果您说得慢些清楚些,我一个字也不会弄错。”他确实没有弄错。谈话继续进行,我问他答,探讨重大的问题,全部都是用英语,列宁一次也没有搞错。他说一个字也不会弄错,硬是一个字也没有弄错。
我不涉及这次谈话的实质;这,如今已是历史的财富。我想回忆的是列宁这个人。在谈话时,我注意到他那优美的头型、脸上浮现的安详而带有讥讽意味的微笑、眼中幽默的光芒。他那天的神色是满意的,虽然我也能想象到他有时候会板起面孔,冷冰冰,声色俱厉。我贪婪地盯着他,竭力注视着他脸上表情的变化;我这种心情是很好理解的;因为我所看的人,是世人议论最多的,是一个震撼了世界的神秘的革命天才。
他内在的力量给人的印象,由于他言辞的直率,更加深刻。他需要说什么,就坦率明确地说出来,从来不含糊其辞。同列宁谈话中,不可能发生任何误会,谁也不会有什么错觉。他是太明确太直率了,决不会造成假象。
一般的外交家,用言辞来掩盖思想;至于列宁,是用言辞来表达思想。两者之间有天渊之别。
他的言辞的力量、他那种仿佛是浑身散发出来的精力以及他脸上生动的表情,使我在谈话结束前就约略明白了为什么人们说列宁有一种磁力。我也领悟到(我知道我领悟得不很透彻)列宁借以征服人心的磁力来自何处。
他给我的印象,我终生难忘。
告辞前,他给我一张照片,照的是他站在克里姆林宫院子里,用俄文和英文题了词送给我。这是一很出色的照片,是我第一个带到西欧的。然后说了几句话,祝我一路顺利,握手道别。我离开了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列宁。从此他在世时,我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
我一生中在许多国家见过不少所谓伟人。可是没有一个人能使我说下面这样一句诂,而对列宁我却是肯定可以这样说的:“他是个人物,是个完人,这样的人我再也不会碰到了。”[5]
载于1928年4月22日《消息报》第94号第5版
[1] 《曼彻斯特卫报》(1821年创刊)——英国资产阶级自由派报纸。——编者注
[2] 威·古德大约出席了全俄教育工作者和社会主义文化工作者第一次代表大会;列宁曾于1919年7月31日在大会上讲话(见《列宁全集》第29卷第487—493页)。——编者注
[3] 阿德里安·古斯塔维·亨利·巴比塞(Adrien Gustave Henri Barbusse,1873年5月17日——1935年8月30日),法国作家。1892年起开始从事写作。一战爆发后入伍。一战结束后参加和平主义运动。1923年加入法国共产党,曾为斯大林撰写传记。1935年在莫斯科旅行时逝世。
[4] 《光明》。——编者注
[5] 《莎士比亚全集(八卷本)》第6卷(《哈姆雷特》)1960年莫斯科艺术出版社版第20页。——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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