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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伤

玛丽亚·伊里尼奇娜·乌里扬诺娃



  这是1918年8月30日,星期五。早晨我们得到了乌里茨基同志在彼得格勒遇刺的消息,心里忐忑不安。
  那时工厂里每星期五都召开群众大会,伊里奇经常在大会上发表演说。这一天,他仍打算到各个区里去。我请布哈林来我们家吃饭,请他帮我们劝说伊里奇这天别去演说。伊里奇不作肯定的答复,只是半开玩笑地说:“我到那里,去看看会发生什么事。”我正患感冒,他们让我呆在家里,晚上我也没上编辑部去。五点钟左右,伊里奇从办公室回来时已穿上了大衣。他对我说,他仍然要去参加群众大会,并坚决不让我一起去。一个小时过去了,第二个小时又过去了。我焦急不安地守在窗口,等候那辆熟悉的汽车回来。汽车终于回来了,可是不知怎么地开得特别快。这是怎么回事?司机跳下汽车,把车门都打开了。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几个陌生人把伊里奇从汽车里扶出来。他没有穿大衣,也没有穿上衣,靠同志们扶着走。我飞奔下楼去接,在楼梯上就碰见了他们。伊里奇脸色苍白,但自己在走,两旁有人搀扶着。后面跟着我们的司机吉尔。我问伊里奇情况怎样,他安慰我说,是手部受伤,伤势不重。我跑回去把门打开,铺好床,几分钟后就让伊里奇躺下了。护送伊里奇来的人也一起帮了忙。他们是目前在莫斯科委员会宣传鼓动部工作的冈恰罗娃同志,[1]还有波卢托尔内依同志和工人伊万诺夫。
  这位工人同志并没有惊慌失措。
  他说:“快去请医生,拿碘酒和绷带来。”
  给谁打电话呢?我想起来,八点钟人民委员会要开会,伊里奇原定要去主持这个会议,现在快八点了,同志们大概己经到齐。我跑到人民委员会,说伊里奇负了伤,要他们赶快去请医生。当时在那里的维诺库罗夫[2]同志赶紧跟我跑来,他是医生,可以进行急救。他给伊里奇裹上了绷带。这时同志们川流不息地到寓所来打听伤势,询问要做些什么。不断地响起电话铃,因为我们一时没有想到告诉克里姆林宫的电话员不要接通电话。有几个人乘车去请医生了。司机吉尔当时也在场。他匆忙地谈了出事的经过,然后跑去打电话给药房,同时去接马上要回家来的娜捷施达·康斯坦丁诺夫娜,并让她在思想上有所准备。但她不需要任何思想准备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她只问了一句话:“他活着吗?”
  秩序逐渐趋于正常,医生们也陆续来了。韦利奇金娜—布鲁耶维奇[3]同志是最早赶来的医生之一。在最初那段困难的时间里,她和其他同志一起一直守护在伊里奇的身旁。他们是魏斯布罗德[4]、奥布赫[5]、明茨[6],后来还有罗扎诺夫[7]和马莫诺夫。他们神态严肃,脸色苍白。对我们的问题作了一些不肯定的答复:情况严重,暂时还不能说什么,但体质很强。这是一个沉重的夜晚。伊里奇躺着,低声地呻吟着。他脸上苍白得一丝血色也没有。但是,每当我或娜捷施达·康斯坦丁诺夫娜走进房间时,他就勉强提起精神来。他不喜欢看到我们发愁,我们也竭力不在他面前流露出自己的情绪。中央委员会中亲密的同志斯维尔德洛夫、季诺维也夫和其他人就坐在伊里奇书房的圈椅里过夜,准备一听到叫唤就起来帮忙。护理人员来了,为输生理盐水作好一切必要的准备。魏斯布罗德也留下来过夜。他躺在穿堂间的长沙发上。但是几乎每分钟都要把他叫醒。似乎只要他不睡觉,而是在我们身旁坐着或走走,情况就会好些。拂晓时分,伊里奇精神好了一些,脸上带一点笑容,伸出了一只手。
  情况逐步地、缓慢地不断好转。危险期己经过去了,但还可能发生感染。要看第四天、第五天的情况怎样。再说,要使伊里奇绝对卧床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啊!医生不在的时候,他一再说服我们不必过分听医生的话,要我们把他生病期间的报纸全都收集起来,一号也不要漏掉,让他自己看报或者读报给他听。
  在最初那段时间里,医生、护士、护理人员昼夜值班。后来情况愈来愈好,医生已经允许伊里奇坐起来。过了不久,伊里奇感到身体强多了,开始下床走动。直到医生闻声赶来,警告他说,心脏可能出问题,他才不大走动。那只负伤的手也安分了一些。最后终于能够走路了,也能够乘车前往哥尔克去彻底恢复健康了。尽管伊里奇提出反对,但魏斯布罗德坚持非要送他到那里去不可。汽车已经开动,但是突然在路上给站在远处的斯维尔德洛夫同志拦住了。我说:“临别赠言。”大家笑了起来。几分钟之后,我们已在郊外大自然的怀抱中了。又过了一个小时,我们已经在哥尔克了。在那里伊里奇的健康恢复得很快。
  1923年3月间,伊里奇在失去说话能力前几个小时,我们坐在他的床边回顾往事。伊里奇说:“1917年,多亏白卫军的准尉们,我在谢斯特罗列茨克的草棚里休息了一阵子;1918年,又多亏卡普兰[8]的一枪,我又休息了一阵子,而后来这种机会再没有了……”
  这种机会再没有了,紧张的工作完全损坏了他的健康。


  最初载于《莫斯科无产者》杂志,1926年笫31期第16—17 页
  按玛·伊·乌里扬诺娃:《忆列宁》1966年莫斯科政治书籍出版社第2版第85—87页刊印,根据手稿作过校订




[1] 手稿中接下去写着:“……和原米赫里松工厂的一个工人。遗憾的是,我不知道他姓甚名谁,而为拯救伊里奇的生命,他却做了不少事。伊里奇负伤以后,他镇定地立即用绳子把伊里奇的那只手紧紧地固定在肩膀旁边,从而避免了大量失血。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位同志已经不在人世了,他是二十年代患斑疹伤寒去世的。但是应该打听到他的名字,应该向他的亲人和同志询问他的情况,记下他们所谈的内容。”——编者注

[2] 亚历山大·尼古拉耶维奇·维诺库罗夫(Александр Николаевич Винокуров,1869年7月28日——1944年11月9日),1890年起参加革命运动。1893年发起成立莫斯科工人工会。多次被捕和流放。1913—1917年任《保险问题》杂志编辑。二月革命后任彼得格勒市杜马议员。十月革命后任彼得格勒市杜马主席。1918—1921年任社会保障人民委员。1924—1938年任苏联最高法院院长。1938—1944年任卫生人民委员。1944年逝世。

[3] 维拉·米哈伊洛夫娜·韦利奇金娜(Вера Михайловна Величкина,1868年9月8日——1918年9月30日),弗拉基米尔·德米特里耶维奇·邦契—布鲁耶维奇的第一任妻子。早年持民粹主义立场,多次被捕。1896年加入莫斯科工人工会,并同劳动解放社建立联系,随后移居瑞士。1903年加入布尔什维克。1905年任《前进报》和《无产者报》编辑。二月革命后任《消息报》秘书。十月革命后曾在教育人民委员会和卫生人民委员会工作。1918年8月30日列宁遇刺时,提供急救服务,9月30日因感染西班牙流感而逝世。

[4] 鲍里斯·所罗门诺维奇·魏斯布罗德(Борис Соломонович Вейсброд,1874年10月22日——1942年8月6日),苏联医学家。1902年起参加革命运动。1903年流亡国外。1906年加入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同年回国在医院工作。1918年列宁遇刺后,参与诊治。此后在莫斯科国立大学工作。1939—1940年期间参加苏芬战争。1942年在鄂木斯克逝世。

[5] 弗拉基米尔·亚历山德罗维奇·奥布赫(Владимир Александрович Обух,1870年3月25日——1934年6月14日),苏联医学家。1892年起参加社会民主主义运动。1894年加入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多次被捕和流放。1905年革命后脱离政治活动。二月革命后在赤卫队工作,参加了十月革命的活动。1919—1929年任莫斯科苏维埃执行委员会委员。1929—1931年任莫斯科第二医学院教授。1931年退休。

[6] 弗拉基米尔·米哈伊洛维奇·明茨(Владимир Михайлович Минц,1872年9月16日——1945年2月?日(或1944年11月12日)),拉脱维亚医学家。1918年列宁遇刺时曾为其进行救治。1920年获准回国。1923—1924年任阿比西尼亚女王及王储的专职医师。拉脱维亚并入苏联后,继续在拉脱维亚国立大学工作。1941年里加沦陷后在贫民窟继续行医。1943年因拒绝为德国军官诊治而被捕。1944年被转移到布痕瓦尔德集中营,后在那里遇害。

[7] 弗拉基米尔·尼古拉耶维奇·罗扎诺夫(Владимир Николаевич Розанов,1872年10月3日——1934年10月16日),苏联外科医生。1922年曾为列宁做手术,取出列宁体内的子弹。1925年曾为伏龙芝做胃溃疡手术,因伏龙芝在手术后逝世而不再进行临床手术。1929—1934年任克里姆林宫医院外科主任。1931—1934年任中央高级医学研究所外科系主任。1932年被授予“劳动英雄”称号。1933年获列宁勋章。

[8] 范妮·叶菲莫夫娜·卡普兰(Фани Ефимовна Каплан, 1890年2月10 日——1918年9月3 日),1905年革命期间加入了无政府主义者,后被流放。流放期间与玛丽亚·斯皮里多诺娃相识,转变为社会革命党人。二月革命后获释。1918年反对签署布列斯特和约,8月30日刺杀列宁未遂,当场被捕,于9月3日被处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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