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改中的农村妇女（程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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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改中的农村妇女

程端生

　　程端生是一位女士，解放初大概二十出头，可能在上大学，后来在人民大学教授俄语，80年代退休。

（李星按）

感谢先知在1917 整理及校对先知在1917 整理及校对

土改中的农村妇女

程端生

一

　　这次经济土改，我们不但看到了封建制度压迫下的农民，彻底的翻身；也看到了一向“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妇女，彻底的解放。本文主要的目的，是在介绍白盆窑行政村，土改过程上的妇女动态。
　　白盆窑行政村，在北京城的西南方十五里，离丰台八里，是白家窑和盆窑两个自然村的合称。全村二三二户，一〇七二人。其中男五三七人，女五三五人。
　　在一九四九年三月的时候，白盆窑成立了妇女会。那时会员只有二十余人，都是贫雇农的子女，选出了七位妇女代表，经常的上郭公庄行政村参与各种活动，她们一方面负责联络；同时担任组织、宣传、与教育的工作。
　　白家窑和盆窑原是隶属于郭公庄行政村的，一九四九年九月，经区委会指示，白家窑和盆窑另行成立行政村即现在的白盆窑行政村，与郭公庄行政村分开，随着行政村的建立，本村的妇女工作，便逐渐的开展，会员增多，截止目前止，总计一〇九人，其中雇农三五人，贫农三五人，中农三九人。分为九组，每组设小组长一人，直接受农会领导。农会四委员中有妇女一人，负责发动、宣传、教育以及组织等各方面的工作。
　　妇女会成立以来，对于本村的妇女有很大的影响：第一、打破了男尊女卑的封建观念，妇女地位，大大的提高了。例如：盆窑郑德峰家，婆婆虐待童养媳的事件，就是靠妇女会的力量，得到合理解决的。又如从童养媳郑素兰向妇女会以及工作组同志的诉苦中，知道在没有解放，没有成立妇女会之前，她是惨受家庭的虐待与欺凌的；现在她得到了妇女会的帮助，再也不怕婆婆无理的压迫了。在农会里面，男会员时不时的要征求女会员的意见；小组讨论会上，女会员对于男会员的错误常有严厉的批评。总之妇女的地位是空前的提高了，把妇女不当人的现象绝无仅有了，妇女再也不是一种附属品，可以任人欺压而无处诉苦的时代是过去了。第二、从歌唱里面学到了新文化，同时也认识了改造和努力的道路。在农会，她们学习了许多新的歌曲，好比“谁养活谁”、“太阳出来楼上楼”。其中特别有一个是关于妇女翻身的。每次歌唱的时候，总要引起群众的大笑。这个歌是：“妇女们，醒醒吧，如今男女都当家，忸忸怩怩使人笑，咱不叫人笑哈哈。妇女们，团结起，快到学校去学习，学会识字与唱歌，咱们翻身牢牢记。妇女们，听我话，千万不要当傻瓜，翻身就要孝父母，努力生产好发家。”第三、认识了团结与组织的力量。在每次的小组会上，在农会里，我们常常可以听到妇女的意见，“咱们大家要团结一起”、“咱们大家要一条心”、“咱们团结就是力量”。她们对于妇女会有很强的信心，认为妇女会是妇女翻身的标帜。
　　在土改战线上，妇女和男子同样的是一支主要的战斗队伍。长期遭受压迫的妇女，在共产党的领导下靠农会的力量，靠妇女们的觉醒与组织，从封建的家庭势力下走出来，从非人的苦境里真正的走上了人的道路。

二

　　当本村，发动妇女加入农会的初期，她们大多数是不愿意参加的。她们的思想上存在着严重的顾虑的问题，其所以不愿参加的理由，归纳起来，有下面四点：
　　怕参加后，思想进步了，组织上提拔她们去当干部，家庭的束缚力是很大的，不愿离乡背井的乡土观念是很浓厚的。这是第一点。加入农会后，常常要开会，耽误时间怕干不了活。这是第二点。怕妇女入会后，思想进步，瞧不起丈夫，因而闹“家庭革命”。这是第三点。第四，怕妇女入会后，婆媳间发生冲突，媳妇不再听婆婆的话了。前二点是中年妇女思想上的顾虑；后两点是老年妇女的心理恐惧。因为思想上没有搞通，封建头脑的包袱，使得她们在入会的初期，迟疑观望，徘徊不前。嗣后，经过村干部与工作组的同志，加以解释和教育，纠正了错误的思想，她们认识了妇女应走的道路，才大胆的参加革命的组织——农会。
　　在土改的过程中，妇女的表现是进步的积极的也是革命的。好比王苗氏，她父亲不劳动，在划阶级的会上，就毫不庇护的指出父亲是地主。会后，我们问她，父亲被划为地主，有何感想，她以坚决的口气回答：“共产党叫咱说实话，办实事，咱父亲不劳动就是地主，咱是二个不同的阶级，谁也不能庇护谁。”这种坚强的女性，要是没有共产党的领导和教育，是不可能从封建制度压迫下，解放出来的。其他各种会上，例如报产量，没收地主的农具，妇女敢于大胆的讲话，勇于向地富阶级进行激烈的斗争，她们一点也不比男子逊色。
　　妇女们对于土改的各项措施，都是非常满意的。只是在划阶级时，对于政策上规定的妇女劳动不计算，颇有些意见。我们访问过好几位妇女，征求关于妇女劳动不计算有什么反应，一位扛了六年长活的赵家媳妇。她说：“按真理讲（真理指政策），妇女劳动不计算，是合法的，要是凭良心讲，咱们的确是劳动的，爷们干得了的活，咱哪样干不了？”有的妇女带着玩笑的口吻说：“咱妇女天天干活，还说不劳动，咱以后不劳动了。”有的又说：“咱命比爷们差，干活干死了也不顶事。”这些不满的情绪，多少加增了妇女的自卑感。
　　各种成份（除开地富阶级）不同的妇女，对于土改，表面上都是一致的参加各项工作，实际上有着不同的态度。雇农和贫农，最积极，最坚决，斗争起来，也最为彻底。中农大多就抱着“人不得罪我我也不得罪人，叫我开会我就来；可是在会议上没有意见发表。”

三

　　从土改里，我们可以发现农村妇女的许多问题，其中最主要者有四方面值得提出来作一叙述的。第一，本村绝大多数的妇女，迷信鬼神。参加一贯道的也不在少数。她们相信：“死了能升天堂”，以及“将来尸首不烂”，一类迷信的教条。她们虽加入了农会，可是还没有彻底从命运和鬼神的权力支配下解放。春节时，本村演过两晚戏，有一幕就是拆穿一贯道的黑幕的，有的妇女看了，解决了思想上的问题。她们说：“一贯道不好，咱们当时是按情面参加的，花了钱又得不到什么，都是蒙人的事。”不过，头脑顽固的仍然有，她们认为一贯道也没有什么不好。
　　本村有四位巫婆，有的妇女非常相信她们，以为可以避祸求福。头年，当地小学校拆毁神台的时候，一般的妇女都在内心表示反对。她们说：“拆去了神台，没有地方可烧香了，也不能许愿了。”巫婆们在暗中兴风作浪，说是将来有什么灾难降临。
　　总之，农村妇女的迷信头脑，有的还是非常顽固的。如何使她们彻底的从一贯道，从巫婆的鬼神权力下走出来，确是值得注意的。
　　其次是夫妻间的问题：本村正式离婚的截至目前止，虽只有二人；可是我们接触过的许多妇女会的会员，以及遭受家庭压迫的妇女，都愿意离婚，另谋出路。这是她们向来不敢也不好意思提出来的。如今她们明白了“自由婚”的真谛，这是一个进步。由于封建制度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不合理的婚姻关系，夫妻间潜藏的矛盾，暗暗的在潜长和浮现。这是农村妇女解放过程上很自然的现象。
　　复次是婆媳间的冲突的表面化。婆婆不愿儿媳加入农会，因为怕加入了农会，思想进步，就不能严加管束了，在好几次的青年妇女会上，总有不少的白发小脚老大娘出现，替代媳妇的地位，一位杨家的婆婆就不高兴媳妇上农会和男子汉搞在一起；她的媳妇再也不听她的话了，并且当面提出抗议。婆婆一向压迫媳妇，现在碰到了反抗。
　　最后，是文化与教育的问题，据当地妇女委员陈士珍说：本村妇女几乎可以说百分之百都是一字不识，穷苦人家的子女，生活尚且艰难，哪有金钱和时间，供子女入学，这是妇女思想落后的一大原因。经过土改，妇女的思想水平提高了，学习文化的愿望，非常的迫切。

四

　　农民妇女，经过土改的锻炼，阶级觉悟提高了。她们参加了土改的战争，她们从封建制度压迫下解放出来，这是一页光辉的史诗。土改证明了长时间遭受压迫的妇女，并不是弱者，并不是毫无反抗与斗争的力量的，相反的妇女和男子同样的有反抗和斗争的力量。这力量是伟大的。高尔基说得好：“没有女性的积极的参加，就不能建设社会主义国家。”同样的，我们可以说：没有女性的积极参加，就不能顺利的完成土改的革命工作。
　　封建制度打垮了，地富阶级消灭了，解放后的妇女，认识了劳动致富生产发家的真理。今后的农村大生产运动中，无疑的妇女们一定会供献出伟大的力量，是可以断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