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中国战士同志——“十月革命”里的中国志愿兵

6.卡兹别克山麓



  巴夫罗格勒革命部队在叶卡德琳镇附近和哥萨克白匪进行了首次激烈的战斗,大概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特列齐雅柯夫正率领哈尔科夫无产阶级部队向弗拉季高加索挺进。这支部队的人数,沿途不断地增加着。
  “过了塔干罗格,”特列齐雅柯夫回忆道,“又有五十个中国人,十个塞尔维亚人和克罗地亚人加入了我们的部队。我们把他们编成几个排,成立了一个国际分队。各排由中国人夏富山、季石山和塞尔维亚人依夫卡·儒利克指挥,他们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敢的小伙子。
  “在一个镇上,我们弄到了半张破烂不堪的弗拉季高加索出版的报纸(那另一半显然是被人撕去作了卷烟纸),报上登有基洛夫的一篇演说,那是他在捷列克地区各族人民代表大会上的报告的总结语。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基洛夫这个人,他这篇对捷列克各族人民的热情生动的演说,使我非常感动。
  “从基洛夫的演说里,我了解到捷列克的政治形势是多么复杂。在乌克兰,这方面的情况要简单得多。谁是敌人?——乌克兰反革命分子、彼得留拉、德国人。劳动人民是一个阵营,资产阶级是另一个阵营,界限很清楚。可是这儿,各式各样的民族:印古什人、切禅人、沃舍梯人,他们虽然都是穷人,但他们的封建头子既挑拨他们互相打冤家,又鼓动他们一致反对俄罗斯人。就拿那些哥萨克村长来说吧,他们尽挑拨哥萨克和工人之间的关系。总之,我从基洛夫的讲话中了解到资产阶级是想利用各族劳动人民的手来扼杀革命。
  “我把这个道理讲给战士们听,我说,我们国际部队的战士,要有高度的觉悟,划清敌我之间的界限,坚持正确的革命路线。
  “排长季石山把我的话翻译成中国话,中国战士听了都点头说:‘好!指挥员你说得对!’”
  又过了几天,在一望无际的草原远方,几座巍峨的山峰隐约出现在浓云密布的天边。山峰越来越近,部队已经快到弗拉季高加索了。
  弗拉季高加索,捷列克共和国[1]的首都,是一座多种语言的城市。赤卫军在这个城市的街道上、广场上,不仅可以听到沃舍梯、俄罗斯、乌克兰、印古什等族的语言,还可以听到中国话。中国战士们很高兴,他们从来没有想到在这儿竟能碰见自己的同胞。
  这是些被国内战争风暴卷来的中国人(当时有很多中国人聚集到捷列克河两岸来),他们到了这富饶的、较为平静的边区,就开始寻找工作。
  哈尔科夫赤卫军中国分队刚刚熟悉弗拉季高加索这个新环境,他们的指挥员就接到了命令:必须把队伍里的全部中国人送到共和国军委会去,另有安排。
  特列齐雅柯夫告诉我们说,他接到这道命令后非常生气。他坚决不同意这么做。他不愿意减弱自己部队的战斗力,不愿意失去这些英勇顽强、严守纪律、忠于职守的战士。他到共和国军事人民委员布迪林那儿去申诉。人民委员冷静地听了这位刚毅的哈尔科夫人怒气冲冲的长篇道理后,对他说,这是诺伊同志的命令,他也无能为力。
  布迪林所说的“诺伊”就是人民委员会主席沙穆依尔·布阿契泽,“诺伊”是他党内的化名。这位老布尔什维克于一九一七年春天,以党中央全权代表的身份来到弗拉季高加索。第一次人民代表大会以后,他就领导着捷列克的苏维埃政权。
  于是特列齐雅柯夫又到人民委员会去。
  “我仍旧那么气冲冲地跑到布阿契泽同志的办公室里去,”他回忆道,“ 我坚持我在布迪林那儿的意见:不能让中国战士走。就是这么一句话。但我的火气很快就渐渐地消下去了。诺伊具有惊人的说服能力。他是一个非常有魄力的人。他满可以不费口舌,只消对我说:‘同志,执行命令!’也就行了,可是他并没有这样做。他让我坐下,开始耐心地对我解释发出这道命令的理由。”
  原来这是一个意义重大的措施。
  布阿契泽对特列齐雅柯夫说,不久以前他同列宁同志通过长途电话。列宁同志建议他要特别注意组织各族人民自己的部队。于是捷列克共和国政府决定成立沃舍梯、切禅、印古什和卡巴尔达各族人民的支队。此外,还打算编一个中国营。这里原有的一小队中国战士,特列齐雅柯夫的战士,以及每天不断加入红军的中国战士,都将编入这个中国营。
  “我们没有预料到这些入会有这么高的革命热情。”布阿契泽说,“估计还会有很多人加入红军。”
  “诺伊同志,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成立各族人民的部队呢?”特列齐雅柯夫问道,“ 难道我们的军队不是国际军队吗?”
  “当然是的。不过,这里面有道理。沙皇政府不信任我国的各族人民,不敢把武器发给他们。我们是布尔什维克,正是要依靠各民族人民群众。对我们来说,每一个劳动者,不论他是哪一个民族的, 都是我们的同盟者、朋友和支柱。这个道理很浅显,在作战的时候,你身旁站着武装的朋友总比空手的朋友强。
  “这是一般的道理。还有一个虽然很特殊,但却很重要的原因。你是中国战土的指挥员,他们打仗打得很好,你舍不得离开他们,我能理解。但你要知道,他们在独立的中国营里一定会干得更出色。目前你的命令必须通过翻译他们才能了解,很多事情恐怕还未必能完全传达给他们,教育工作也很难做。在独立的中国营里,这些困难就能迎刃而解了。指挥员用民族语言下达命令,宣传员用民族语言宣传,这要比通过翻译简便得多。所以,特列齐雅柯夫同志,你只好执行命令啦!没有法子……”
  特列齐雅柯夫看出了他不得不和心爱的中国战士分手了。但他还有最后一着棋,他希望这一着能挽回局面,他说:
  “中国营应当有个中国指挥员。可是指挥员还没有。我的排长季石山是一个称职的排长,但难以胜任更大的领导工作。”
  “指挥员已经有了。”布阿契泽笑着说,“这是一个很能干的人,他叫包清山。”
  特列齐雅柯夫在人民委员会主席办公室里第一次听到了包清山这个名字。此后,他就常常听到关于他的事了。
  捷列克苏维埃共和国政府的决议实现了。在弗拉季高加索成立了一个独立中国营。
  但是特列齐雅柯夫部队里的中国志愿兵并没有马上编进新的中国营去。这不是因为哈尔科夫部队的指挥员继续闹别扭,而是情况有了变化,所以人民委员会主席只得下令延期执行自己已经签署的命令。
  弗拉季高加索接到了来自基斯洛沃德斯克的令人不安的情报:斯枯罗上校[2]组织了暴动。他率领的那帮匪徒袭击了疗养地,屠杀在医院里进行治疗的红军伤病员,蹂躏和平居民。
  哈尔科夫部队立即开到基斯洛沃德斯克前线去。
  特列齐雅柯夫和战士们不只是听说过斯枯罗上校,在基斯洛沃德斯克事件发生前两星期,他们在弗拉季高加索还看守过一节火车车厢,里面关着的就是这个罪大恶极的白匪。不错,看守任务并没有持续多久,斯枯罗写了一封悔过书,发誓永远不再反对苏维埃政权。捷列克政府认为可以相信一个军官的忠实誓言,就把他释放了。
  “在接到释放斯枯罗的命令的那天,”特列齐雅柯夫说,“值班长正好是季石山。我清楚地记得,在撤除岗哨之后,他给那个白匪上校上政治课的情形。
  “‘先生,走吧!’当上校走出车厢时,季石山对他说,‘希望你不要再落到我们的手里。’
  “斯枯罗气得浑身发抖:‘中国先生,‘我们’指的是谁?从什么时候起,俄国人的事情变成了中国人的事情了?’
  “‘革命是大家的事。’季石山冷静地回答。
  “这下子上校可气炸了。‘你到扬子江边去闹革命吧!别钻到捷列克来!’
  “‘在捷列克有人民,在扬子江边也有人民。’季石山马上回敬他,‘捷列克的人民闹了革命,扬子江边的人民也要闹革命的。’
  “白匪上校和中国战土的谈话就到此为止。但是在卡班山附近和那尔赞矿泉地区,哈尔科夫部队同斯枯罗匪军展开的战斗,可说是这次谈话的继续。
  “基斯洛沃德斯克落到白匪军手中去了。只剩下那尔赞矿泉区长廊,在那里,市苏维埃主席秋列涅夫率领的一些苏维埃工作人员正在进行着顽强的抵抗。”
  卡班山附近一场激烈的战斗决定了全城的命运。被打得落花流水的哥萨克白匪开始混乱地溃退。公园里的射击停止了。特列齐雅柯夫带着战士们奔向那尔赞矿泉长廊。中国排跑在最前面。他们知道疗养地被围,担心被困在那里的同志们的安全。
  “从长廊里跑出一群疲惫不堪,眼窝深陷的人们。秋列涅夫拥抱着出现在他身边的季石山。
  “‘朋友,谢谢!’这位苏维埃主席说,‘等到战争结束,打垮白匪后,请到我们疗养地来休息吧!不要一个人来,带你的家眷一道来!’
  “‘我还没有结婚,没有家眷。’排长不好意思地回答道。
  “这时押来了一批俘虏,季石山在俘虏中间寻找熟悉的上校,可惜没有他。
  “‘斯枯罗呢?’
  “‘跑了!’一个年轻的哥萨克回答。”
  我们的一个战士幽默地说:
  “‘斯枯罗也只剩下一张兽皮了[3]。’
  “中国人大概还不懂得这句双关语,但也友好地同大家一起笑了起来。初显身手的第一次胜利使他们非常高兴。”




[1] 现改为被沃舍梯自治共和国。——译者注

[2] 斯枯罗是自卫将军,在外国武装干涉的国内战争时期为邓尼金的“志愿军”骑兵军团的指挥官,曾惨无人道地杀害过不少和平军民。一九二〇年流亡国外,从事反苏活动,一九四五年被苏军在德国捕获,处了死刑,——译者注

[3] “斯枯罗”同俄文“兽皮”的读音相近似。——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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