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法国工人运动史》第一卷(1952)
导言
这一部法国工人运动史共分四卷:一、自运动起源至一八三四年;二、一八三四年至一八七一年;三、一八七一年至一九一七年;四、一九一七年至今日。
以上所选每一个年代都标志着法国工人运动史中的一个转折点。
一八三一年十一月和一八三四年四月,里昂的丝织工人举行起义,这在历史上是工人阶级真正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摆脱贫困,所展开的第一次战斗——巴黎和其他城市也在同一时期发生了騷动。“工作不能生活,毋宁斗争而死。”
但是他们还是没有什么纲领,没有远景,没有组织。当时并不是没有社会主义理论家,然而这些理论家和工人的斗争是脫节的。当时并不是没有工人团体,然而这些团体相互之间没有联系。当时并不是没有工人阶级活动家,然而这些活动家都很接近手工业者,以为无产阶级只要组织生产合作社就能自我解放。对于这一个阶段,我们可以称之为法国工人运动的前史。
一八七一年巴黎公社的出现开辟了一个新阶段。
一八三四年以后,无产阶级有了巨大的发展。因为这个将近四十年的时期的特点就资本主义的高涨,而资本主义的高涨就必然导致工业和金融资本进一步的集中。一八四八年,无产阶级又展开了斗争。“六月起义”比起丝织工人的起义来,毫无疑问是前进了一步。
一八四八年,马克思和思格斯发表“共产党宣言”,这个宣言实现了理论和实践的统一,即社会主义和工人斗争的统一。
工人阶级的组织多起来了。由马克思和恩格斯发起而于一八六四年成立的国际工人协会(即第一国际),在法国虽然遭到了迫害和审讯,还是团结了大批工人。
正如恩格斯所指出的,如果说“共产党宣言”在
它出现的时候(只是)受到过当时人数尚少的科学社会主义先锋的热烈欧迎……”那么,“国际工人协会……的目的是要把欧美工人阶级所有一切具有战斗能力的分子统一成为一个伟大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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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模巨大的罢工爆发了,工人们在罢工中表现了空前的大团结,一八六四年法国工人迫使政府承认罢工权。一八七一年三月十八日巴黎爆发的起义基本上具有无产阶级的性质,因为这是工人阶级为了粉碎资产阶级的国家机器,建立新型的国家——即能实现社会解放的工人阶级的国家——而进行的首次尝试。
一九一七年,俄国工人在农民及士兵的协助下取得了政权。这一个事件,对国际工人运动,尤其对法国工人运动,发生了决定性的影响。残酷的战争已经进行了三个年头。这个战争是应当由资本主义制度负责的。法国工人阶级,由于被其变节的领袖们引人迷途,没有立即采取反战行动。
但是自一八七一年以来,法国工人运动已经有了迅速的进展。法国工人在一八八四年争得了组织职工会的权利,在一八九五年奠定了全国总工会的基础,并把许多自称属于工人阶级的议员选人了会议。资本主义自由竞争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法国进人了帝国主义时期;工人更加集中,阶级矛盾也更趋尖锐了。可是,法国无产阶级虽然对杀气腾腾的资本家进行了英勇的斗争,虽然不顾政府镇压,建立了强有力的组织,但是它当时的行动仍是出于“本能”[2]而缺乏理论指导,或者更确切地说,它还深信工团主义足够应付一切,只要有少数意志坚决的人就能排除任何障碍。因此,当一九一四年若列斯被谋害之后,工会运动的领袖雷昂·若奥、皮德加莱、杜穆林等辈以及无政府主义者的头子和社会的首领们,不顾代表大会的决议,不顾工人们所明白表示的反战決心,号召大家自我牺牲,努力为旨在重新分割世界的帝国主义战争效劳时,法国工人阶级就陷入了无所适从的境地。
但是,俄罗斯弟兄们所获得的胜利重新使法国工人发现,有理由可以希望工人运动能取得最后胜利,于是他们很快就展开了反战斗争。
这就是为什么法国工人运动史上,同时也在国际工人运动史上,一九一七年是一个新时代的开端。本书将从从这个开端起至今天为止作为另一个阶段来叙述。
由此可见:一八三四年,一八七一年和一九一七年都是些真正“关键”性的年份。这些年份都各自标志着前一个发展过程的终点和另一个新高潮的起点。
※ ※ ※
我们所写的只不过是一部尝试作,希望读者提出批评、帮助,以便我们将来重新加以整理、补充新的材料、进行修正使其更加完善丰富[3]。
不过我们在这里还必须提一提哪些是我们所遵循的基本观点。
法国工人运动的历史本身就是一笔丰富的财产。法国的社会主义之所以成为马克思主义来源之一完全不是偶然的。法国的社会主义不仅包括法国封建制度被推翻之后,“共产党宣言”发表之前,在法国产生的全部学说,同时也包括了、而且主要是包括了法国无产阶级斗争的经验。恩格斯曾经指出:
法国是这样一个国家,那里历史上发生的阶级斗争每一次都比其他各国更加达到徹底的结局;而这种阶级斗争所借以进展以及斗争结果所由以表现的变易更替的政治形式,也是在那里造成得更为确定。法国中世纪是封建制度的中心,从文艺复兴时代起是统一等级君主国的模范,它在大革命时期粉碎了封建制度而创立了纯粹的资产阶级统治,其所具有典型式的明显性实为欧洲仼何其他国家所不及。而抬起头来的无产阶级反对那占有统治的资产阶级的斗争在这里所表现的尖锐形式,也是其他各国所未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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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并不是想写一部学术巨著,我们只是想尽量把一切有关法国工人运动的重要论著收集一起。正如恩格斯所说过的:
当然,空话在这里是不起作用的,只有大批经过有批判地挑选并完全融会贯通的历史材料,才能够实现这一个任务。
如果想用科学观点来研究工人运动,那就必须从事实出发而丝毫不能愚今说古,如若不然,那就是抹煞历史的条件和历史的发展。我们不是为往事而回忆往事,不是为消遣而研究历史。为学术而学术的人收集资料和集邮家收集邮票是没有什么区别的。我们通晓历史——通晓工人运动的环境、工人运动的起源和工人运动的最初阶段——目的在于武装自己,为争取美好的未来而进行斗争。我们不仅要研究世界,而且要认识社会发展规律,并改造世界。
必须指出,这种关于工人运动史的观点永远是科学的观点,而且也是唯一科学的观点。资产阶级不可能在科学基础上来叙述本阶段的历史,从而也不可能叙述其他阶级的历史。这是很可以理解的。因为事实是颠扑不破的,它们是对资产阶级的谴责,所以资产阶级不得不对事实耍花枪,歪曲它们或者干脆避而不谈。例如有些历史学家为了使人相信资本主义制度的永恒性,居然跑到最最古老的社会里去搜寻资本主义的遗迹,那简直是枉费心机。相反,用科学方法来研究历史的学者们认为资本主义并不是从来就存在的,它和其他已经消灭了的经济制度一样,终要归于消灭的。事实是,在地球的很大一部分地区,资本主义现在已经消灭了。
现代资本主义思想家之一,英国亚诺尔德·约·托因比教授,在谈到他所说的“社会机体”的分裂时(他不提阶级斗争),竟抹煞了自己所主张的历史精神,狂妄地把现代无产阶级和生活在奴隶制度之下的古代无产阶级混为一谈,并把马克思主义成是“改头换面的犹太教启示录”[5]。这不就是戈培尔的论调吗?所有这说法无非是想叫人相信已往曾经有过无产阶级,将来还永远有无产阶级。他们想叫人相信无产阶级
是包括在社会里面的一个人群,但是在任何历史时期都没有在思想上成为社会一个组成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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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还有一些著作家,他们企图开脱资产阶级,作为一个阶级来说,对一八三四年特朗斯诺南街的大屠杀[7],一八四八年六月起义的屠杀和“流血的一周”的枪杀等暴行所负的责任。为了否认它是依靠压迫才得生存,为了否认它会像已经灭亡的封建制度一样,将来也必然要灭亡的事实,资产阶级不得不撒谎。为了把那些毫不含糊地宣布自己就是资本主义的阶级敌人、不承认实质上只是剥削别人的“自由“为真正的“自由”的人们说成是人类和自由的敌人,资产阶级不得不污蔑工人阶级。
在工人运动史方面,这种歪曲事实的方式是多种多样的。有一些人在歪曲事实时所采取的方式,其粗暴和蛮横是越来越令人难以容忍了。另有一些人,像爱德华·道莱昂这些自称继承蒲鲁东衣钵的人却歌颂着法国工人运劫史中落后的东西。他们洋洋得意地标榜着手工业这个正在死亡,这个已经被资本主义制度扼杀或正在挨它最后一刀的东西。至于正在日益壮大并负有摧毁资本主义制度的使命的现代无产阶级,他们却绝口不提,或则对他们的出现表示万分遗憾。
相反,工人阶级则完没有掩饰自己历史的必要。
工人阶级对于自己的过去,没有任何需要隐瞒的地方。工人阶级既不需要隐瞒自己曾遭屠杀和受欺骗,更不需要隐瞒自己曾被诈取和剥削。工人阶级对自己的奋斗目标也毫无隐瞒的必要,因为工人阶级的解放标志着人剥削人的制度的消灭,也就是全人类的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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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是以科学家的态度来硏究人类社会发展史的人,都会承认人民群众在社会进步中所起的决定性作用。人民群众虽然在不同的历史条件下进行活动。但是他们的活动始终是具有决定意义的。要想了解奴隶社会是怎样崩溃的,单单说明奴隶占有制在当时已经成为发展生产的障碍还是不够的,还必须重视奴隶们本身所进行的斗争。要想了解封建社会是怎样崩溃的,单单说明封建社会的组织在当时已经成为发展生产的障碍也是不够的,还必须重视当时在革命的资产阶级领导下推翻封建制度的人民群众的斗争。由此可以确定,历史科学具有两个基本特征。历史科学首先是一门“生产发展史,数千百年来新陈代谢的生产方式发展史,生产力和人们生产关系发展史。”同时它也是“物质资料生产者本身的历史,即身为生产过程中基本力量并实现着社会生存所必须物质资料生产的那些劳动群众的历史。”[8]
我们只举个最近的例子:难道我们没有看到,不久以前,粉碎希特勒法西斯主义不是靠人民群众进行的斗争么?难道我们没有看到,在今天,人民群众的斗争不正是防止另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的最坚强的壁垒么?
工人运动史应该是“物质资料生产者本身的历史,即劳动群众的历史,人民的历史”的一个组成部分。因为从封建社会转入资本主义社会之后,工人阶级已经成为人民群众的领导集团。
如今已经没有人再怀疑法国工人阶级的强大力量了。巴黎解放的翌日,法国总工会总书记贝诺瓦·弗拉商在巴黎地区工会干部大会上讲话时,称颂工人阶级所起的作用说:
虽然有人出卖了祖国,使法国遭受了失败,但是工人阶级用自己的行动向法国人民证明:在失望和屈服之外,还有另外一条道路。当初曾被白兰叛徒集团向人民的敌人告密,并曾被敌人图谋杀害的人们,在崇高的目标和坚强的信念鼓舞之下,对敌人的一切袭击进行了抵抗,他们把工人斗争的组织和领导掌握在自己手中,成为全国解放运动的真正先锋,他们从发动罢工开始,终于带动了全国的起义和辉煌的巴黎起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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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以后,没有工人阶级就不会有社会进步和民族独立。无论在哪一方面——经济、社会、政治或文化等各方面——任何问题都得以工人阶级为转移。一八三一至一八三四年以前,甚至到一八四八年六月为止,在资产阶级进行反封建或反封建残余势力的每一次斗争中,工人阶级还只是一股不可缺少的辅助力量或一支不可缺少的同盟军。例如一七九三至一九四年和一八三零年就是如此。但是这样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工人阶级已经不再是别人的一支同盟军。现在是它自己到城市小资产阶级和一部分农民中间去寻找同盟军的时代了。出身于资产阶级并由资产阶级培育出来的“已经进步到在理论上认识全部历史运动进程”的知识分子也来参加工人阶级的队伍,因为工人阶级是“未来主人翁的阶级”[10]。无产阶级已经不是,并且不可能再是其他阶级根据一时的情况或根据旅途上是否有困难而加以争取或放弃的同路人。无产阶级现为自己的利益而从事斗争。当然必须注意:
无产者只有消灭自己现时的占有方式,亦即消灭迄今存在的全部占有方式,方能夺得社会生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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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工人阶级已经在战斗中锻造了自己的斗争工具——职工会和工人阶级的政党,但是这件事情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初期的职工会组织只聚集了很少一部分劳动者,同时这些组织是分散的、朝不保夕的,旣没有纲领,又不互相配合的。第一批真正的职工会组织要到一八五二年至一八七零年资本主义高涨时,才随着“工人议事会”的产生而出现。而全囯总工会直到一八九五年才成立。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由于全国总工会的领导者实行同大资产阶级合作的政策,而大资产阶级为了攫取巨额利润,接口战争强迫工人阶级接受异常困苦的生活条件,全国总工会便在工人群众中间失了威信。
第一次的世界大战和俄国革命之后,复员军人怀着仇恨战争和仇恨资本主义的心情,怀着战斗的意志参加了职工会,他们同情那些对“阶级合作论”痛加谴责的工人阶级活动家。于是,随着这些新会员的激增,出现了群众性的职工会组织,而这些群众性职工会的存在也给工人阶级活动家提出了崭新的问题。职工会成为法国工人阶级最主要的群众组织,它们担负的任务就是建立和加强无产阶级的团结,维护劳动者的日常利益,争取和平并为捍卫整个工人阶级的利益而进行斗争。
至于工人阶级的政党,它是经历了更长的一段时期之后才建立起来的。当然,工人阶级很早就试图组织自己的政党,但是工人阶级的新型政党——法国共产党,直到积累了许多经验,遭受了许多挫折以后,才于一九二零年成立。这个党从法国无产阶级的先期组织——巴贝夫运动,第一国际的法囯支部,以及儒勒·盖德的法国工人党——那里吸取了许多经验教训。但是,这个党的基本性质则是根据无产阶级的国际斗争经验,尤其是第一个取得了最后胜利的工人级政党——苏联共产党(布尔什维克)的斗争经验决定的。
我们所要写的就是法国工人阶级的历史,它的生活条件和组织的历史,我们并且特别着地论述职工会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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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运动的领袖们曾不断地指出,工人阶级活动家必须通晓历史,因为工人运动史能够提醒我们:不经过努力,不经过斗争是什么也得不着的。不向有产阶级作斗争,有产阶级是绝不会放弃他们的特权。我们现在已经有了一套所谓社会立法的法令,如果根据资产阶级要人学习的那些历史教科书来看,这些法令好像都是由政府方面自动制定的。在一本很流行的历史课本上,作者在叙述第三共和国时这样写道:
在整个这一时期,为了保护人民群众的利益,议会通过了一些出色的社会法律,例如:允许工人组织职工会以终止他们的分散无力状态的法律(一八八四年);劳动事故的法律(一八九八年);星期休假的法律(一八九六年);工农业工人退休的法律(一九一零年)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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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完全是捏造事实。如果以为这些立法是由资产阶级慷慨恩赐给工人阶级的,那就错了。这些立法都是工人阶级经过坚强的斗争而后争到手的。今天的工人必须知道这些斗争是怎样进行的,必须知道工人阶级的组织是怎样在斗争中建立起来并且怎样为了斗争才建立起来的;今天的工人必须知道,工人阶级组织是怎样在被镇压的环境中成长壮大的,资产阶级怎样利用离间分子和叛徒来反对工人阶级的组织和破坏工人阶级的团结。
认识了过去,认识了自己的历史,劳动者就会激发自己对工人运动先驱人物的怀念,就会认识自己的光荣传统,从而提高阶级意识。
历史证明,归根结底起决定作用的是经济条件,但是我们也不能抹煞旧传统的作用。
我们自己创造着我们的历史,但是第一,我们是在十分确定的前提和条件下创造这个历史的。在这些前提和条件中,经济的归根到底是有决定作用的。但是政治条件等等,甚至那些存于人们头脑中的传统,也起着一定的作用,虽然并不是决定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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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想阐明的正是这些传统的作用。这些传统都各有其根源。它们是和在一定历史条件下产生的思想感情相吻合的。但是它们并不都具有进步意义。只有根据法国工人阶级当前的利益和长远的利益我们才能够決定,而且也必须这样来决定哪些传统是进步的,哪些传统是反动的。例如那种曾由列宁指出过的“使法国蒙害最烈的要算无政府主义的空话”的个人主义传统是反动的。又例如起源于蒲鲁东的那种劝导工人不要进行政治斗争 使工人陷于孤立,使工人在资产阶级国家压力下和资产阶级政党影响下束手就擒的传统也是反动的。相反的,自丝织工人起义到今日的工人罢工,那种贯穿于整个法国工人运动史、为争取幸福生活的权利而斗争的传统则是进步的。再如全国总工会总书记阿兰·勒里普在全国总工会第二十八次代表大会上指出历史悠久、力量巨大的那种反对战争的斗争的传统也是进步的。
然而以上这些并不是我们所要说明的全部东西,甚至还不是最基本的东西。我们还应当说明法国工人阶级的阶级意识是在怎样的情况下产生的。阶级意识并不是什么神秘的东西,对工人来说,那不过是对下列这个事实的认识而已:尽管个别工人之间存在着分歧,但是他们属于同一个阶级[14],所以为了争取共同的利益,实现共同的愿望,他们就必须进行共同的斗争。由于资本主义制度剥削工人,工人就产生了阶级意识。但是阶级意识并不是一下子就产生的。起初,被迫出卖劳动力的工人彼此以竞争者相待。资本家为了加强对工人的剥削,也在工人內部制造对立。后来,在斗争中,工人们才逐渐认识到某一部分工人的失败也就是另一部分工人的失败这一真理。
从这时起,个人主义思想便逐渐消失了。但是在工人运动中很长一段时期里,曾经流行过地方主义和行会主义思想,而且直到如今,这种思想还没有彻底肃清。地方主义思想就是狭隘思想,就是以为不同城市的资本家并不串联勾结,从而不妨只在一个城市里进行斗争,争取改善工人的生活条件,至于别的地方或别的城市发生的事情则可以不闻不问。当各个劳工介绍所还是彼此孤立,还没有结合成为全国劳工介绍所联合会时,这种思想曾在各个劳工介绍所中占着统治地位。至于行会思想,它只不过是用不同行业间的竞争代替个别工人间的竞争。行会主义者只不过是这样一种人:他们只顾为自己的同业团体谋利,即使因此损害到其他行业的利益也在所不计。行会主义者不了解,各个行业间是互相关联的,因为一切生产部门(原料、媒炭、钢铁和基本工业)都是息息相关的,而资本家的策略正是分裂他们,使他们彼此对立。
团结一致乃是工人阶级为反对资本家而必须不断进行的斗争中的基本力量,历史正是证明了这一点。
然而通晓历史并不就能产生阶级意识,不过当历史通过事实向人们证明:无产阶级一旦分散便易于被资本主义宰割时,通晓历史才有助于阶级意识的增长。
其次,工人们学习了历史就会认识到:他们以工人的身份参加和正因为他们是工人所以才参加的阶级斗争,是历史发展的动力。现代的工人阶级和资本家之间的阶级斗争已经是人类社会发展的组成部分。工人阶级从诞生的那天起就展开了这种斗争(关于这一点,我们在研究工人运动史起源时就可以看到)。工人阶级的斗争,只有当工人阶级取得了全盘胜利,消灭了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建立了走向共产主义的社会主义时才吿终结。
不过这样的斗争是极其迂回曲折的。工人阶级在这个斗争中取得过胜利,也遭受过失收。通晓过去的斗争,知道过去的斗争是怎样进行的,为什么在这里取得胜利,而在那里却遭受失败,就可以为今后的斗争作好准备。
我们说工人运动史能为我们提供经验教训,其意义即在于此。全国总工会总书记贝诺瓦·弗拉商在全国总工会第二十八次代表大会上作报吿时说过:“经验对于职工会运动具有重大的意义。”工人运动史不就是由差不多一个半世纪以来积累起来的一系列的经验所组成的吗?
在本书中,我们想不以学究的身份,而是以活动家的身份,并遵照已经由国际工人运动的杰出领袖在当时或事后所作的分析,努力来从法国工人运动史中提取经验教训。列宁说过:必须“编写现代史,并尽量把它写得能够使我们的历史著述对运动的参加者,对斗争现场的英勇的无产者有所帮助;同时,我们要尽量把历史写得能够有助于运动的扩展,有助于有意识地选择些消耗力量最少,但收效最大和最有把握的手段、步驟和方法。”[15]
但是,在下笔写正文之前,我们还有几点需要说明一下。
第一:法国工人阶级并不是历来就像今天这样的。法国工人阶级已经发展了,而且在发展过程中它是起过变化的。随着生产力的高涨,法国工人阶级壮大了;而且和生产力的发展一样,法国工人阶级在其发展过程中,也具有同样的不平衡性和突变过程:不但人数上起了变化(量变),成分上也起了变化(质变)。随着时代的不同,工人阶级的集中程度也各不相同。当作坊逐过渡到手工工场,再由手工工场逐渐到现代工厂的时候,资本主义也不断把工人越来越多地聚集到各个企业中去。这一个集中过程并不是通过有规则的运动来完成的。例如很明显的,经济危机爆发的结果必然是一些中小企业垮台,从而工人的集中也就前迸了一步。
在很长一个时期,作坊和大企业同时并存,一方面是几个帮工同在一个属于手工业范围的场所从事劳动,而另一方面则是数百个或数千个工人聚集在一个大工厂里做工。
在大企业中从事劳动的工人对于工人阶级斗争(斗争的形式和目标)的看法和小作坊中作工的帮工当然是不一致的。在大企业中从事劳动的工人,阶级觉悟比较高,因为资本主义的剥削比较显著,而共同操作也加强了团结精神。到后来,由于资本集中的结果,小手工业者破了产,不得不走进工厂,但是他们仍然抱着小手工业者的思想意识。斯大林作过如下的分析,对于法国是同样适用的。他说:
假定有一个鞋匠开了一个小鞋铺因为竞争不过大厂主,结果只好关门,到梯弗里斯皮鞋工厂老板阿德里汉诺夫那里当雇佣工人去。他进阿德里诺夫的工厂,并不是想永远当个雇佣工人,而是想积些钱,凑一笔资本,再开自己的鞋铺。可见这个鞋匠的地位虽然已经是无产阶级的地位,但是他的意识暂时还不是无产阶级的意识。换句话说,这个鞋匠的小资产阶级地位已经消失,再也不存在了,然而他的小资产阶级意识还没有消失,他的意识落后于他的实际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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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对于一个一八四八年身为小手工业者或作坊帮工的战士,如果以为他在思想作风上会和今日的冶金工人一般无异,那就不合情理了。当作坊的帮工或手工业者,成为一个大工厂的工人之后(这就是斯大林所举的例子),他对事物的看法并不立即改变。他还怀念他的作坊,自以为在作坊里工作比较自由,不用受工厂纪律的约束,也不用接受必要的流水作业,因为他是迫于工人集中的普遍潮流而放弃旧业的。他的理想社会依然是以小作坊为基础,通作合作社制度而把生产组织起来的社会。要想使这种人原来的看法悄失,往往要经过许多次的罢工,许多次的失业。让我们再来看一段斯大林所作的分析:
我们这位鞋匠的小资产阶级的梦想就在这里受到了第一次打击,在他的心坎中就初次产生出无产阶级的意向,过了一些时候,我们这位鞋匠察觉到:领到的钱连买最必需的东西都不够,增加工资对于他是极端重要的。同时他又现他的工友们在谈论着什么工会和罢工。我们这位鞋匠在这里意识到:要改善自己的地位就必须和厂主作斗争,而不是开自己的鞋铺,他加入工会,参加罢工运动,并且很快就开始接受社会主义思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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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本书中我们将看到这种转变。我们将尽量把这种转变的各主要阶段指出来。这种转变的快慢决定于旧日的帮工和手工业者怎样参加斗争,同时也決定于和他们在一起工作的同伴怎样向他们灌输社会主义思想。工人的这样意识一天不发生变化,他旧日的劳动条件带给他的思想包袱便会多保留一天。这就是为什么工人阶级內部总是存在着思想的分歧。这些思想有些是反动的,属于小资产阶级的,它阻碍着历史的前进;但也有些是革命的,属于无产阶级的;只有革命的思想深入到越来越多的工人的意识中之后,它才能推动历史前进。
当资本主义为了搜罗劳动力,跑到农村中去招募工人时,也会产生同样的情况。雇农和破了产的小农在走进工厂之后,也同样不能马上接受已觉悟的无产者的思想意识。列宁曾指出:
在任何资本主义国家里,都存在有一些与无产阶级并存的广泛的小资产者阶层,即小业主阶层。资本主义是从小生产中诞生出来,并且经常从小生产中诞生着的。资本主义必然要重新产生出许多‘中间阶级’(工厂附属物,如家庭包工,以及因适应大工业如自行车工业和汽车工业需要而散布全囯的小作坊等等)。这些新的小生产者也是不免要被抛入无产阶级队伍的。所以,小资产阶级的世界观当然也就往往在广大工人政党队伍中暴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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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法国工人运动史中,尤其在工人运动內部的思想史中,我们必须牢牢记着这些问题。如果有一部分工人拥护某一项理论,这丝毫不等于说该项理论就是有利于整个工人阶级的。
本书将时常要谈到这一类问题。如今只举两个例子:一八四八年至一八七一年间,法国工人阶级有很大一部分人受了蒲鲁东主义思想(其后是继承了蒲鲁东衣钵的无政府主义思想)的影响,这是肯定的,然而这是否说蒲鲁东的学说和无政府主义就是当时的无产阶级的哲学呢?当然不是。这只是工人阶级尚未十分集中以前,在工人阶级內部所出现的小资产级思想的残余。其次,大家都知道,工人阶级內部也时常出现机会主义的妥协论,甚至同资本主义合作的论调。我们不能仅仅拿个人的背叛行为来解释一切。当然,这种背叛行为在法国工人运动中曾经起过一定的作用。为了在工人阶级內部制造混乱,制造分裂,资本家所采取的手段之一就是利用那些在思想上和物资上同资本主义制度有联系的变节的工人阶级领袖。
但是列宁曾经教导我们,要我们为机会主义、改良主义以及变节行为找出一个更深刻的原因来。一九二零年,列宁會指出:
人们曾计算,三个最富的国度——美国、德国和法国,仅就资本输出一项说,每年就有八十万万到一百万万法郎的收人。
很明显的,从这样一笔数目中,就可拋出五万万法郎,送给工人领袖,工人贵族,进行各种各样的收买。整个的问题恰恰都归结在收买上面。这是用千百种方法来进行的:如提高最大的中心地点的文化,创办教育机关,给合作社的领袖,给工联的领袖,给囯会党团的领袖设置成千的官职。凡有现代文明的资本主义关系的地方,到处都有这种事情发生。这几十万万的额外利润,就是工人运动中的机会主义赖以维持的经济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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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条规律今天不是已经得到证明了么?某些资本家,特别是美国资本家不就是把他们的巨额利润分出一部分来收买某些工人领袖试图分裂欧洲的工人运动么?这又是一种来自无产阶级的敌人方面而影响着一部分工人阶级的思想潮流。
最后,还应当指出,生活在资本主义制度下的工人阶级、不可能同资本主义世界完全隔离:资产阶级宣传和思想影响都会渗入无产阶级队伍,而把各种问题弄得混淆不凊。同时,一切资产阶级的政党也会或多或少地影响着工人阶级。生活在资本主义制度下的工人阶级,在全部政治问题上,没有、而且也不可能有统一的看法的。
……工人阶级不是一个在思想上完全一致的集团。工人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并没有隔着一座万里长城,所以资产阶级的思想和恶习也就会过千百条路打入工人阶级的队伍。当权的资产阶级掌握着强有力的囯家机器,掌握着此我们有力得多的表达和宣传工具,他们往往能够收买某些人来当他们的代理人,来传播他们的思想和他们的腐蚀作用。这一切于工人阶级中最前进的、最觉悟的人们虽然丝毫不起作用,但是对于无产阶级各个阶层却就会或多或少地发生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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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对工人运动史加以一番考察,我们可以看到法国工人阶级确实已经起了变化。随着工人阶级的变化,工人运动的学说及斗争形式也起了变化。因此,法国工人阶级应当保存它的传统中的火焰,即斗争精神,而扬弃其灰烬,即过了时的学说和斗争形式。浦鲁东派历史学家之所以称颂工人斗争史上一切过了时的东西,其目的就是想叫工人们放弃目前的斗争。
第二:蒲鲁东派历史学家所努力进行的另一个工作即是夸耀工人阶级的自发性[21],并说只有经济斗争才纯粹的工人阶级的斗争:
崇拜自发性的理论,坚決反对工人运动的革命性质,反对使工人运动循着发对资本主义基础的路线行进,而主张使工人运动唯一按资本主义‘可以履行’‘可以接受’的要求路线行进,完全主张采取‘阻力量少的路线’。自发论是工联主义的思想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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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鲁东派历史学家的目的是诱导工人们不去过问政治斗争,使工人阶级的阶级敌人——资产阶级的政治和思想影响得以渗入工人阶级內部。
然而,我们却是这样说:工人运动是工人阶级反对资本主义的总斗争运动。随着时间和环境的不同,这个斗争有着各种不同的形式。它总是在几个不同的战线上进行着的,但是斗争只是一个,而且是不可分割的。
当工人为了降低资本家攫取剩余价值而斗争时,这是经济斗争,马克思写道:
这是不是说,工人阶级应当放弃对资本的掠夺行为进行斗争,应当停止企图利用偶然的有利机会来暂时改善自己的状况呢?如果工人这做,那他们就会沦为一群听天由命的堕落穷人,再没有什么救路了……如果工人在和资本家的日常冲中表示畏缩让步,他们一定会丧失开展任何较大规模运动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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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要求,例如增加工资和缩短工作日的要求,是工人阶级普遍的和基本的要求。但是工人运动也不应该放松任何局部的要求。如果某些组织完全不关心这些局部的要求,它们便会脱离工人群众,听凭资产阶级对他们施行压迫。这一点正马克思所一再强调指出的一点。我们要了解工人的具体生活条件和劳动条件,并为此在工人中间进行调查,这是马克思的主要思想之一。我们这样做的目的不是为增加学识,而是为了把工人们的斗争组织得更好,因为“唯有工人们自己,而不是天降的救星,才能有效地解除他们所身受的社会贫困。”[24]
但是工人阶级在反对资本家的斗争中,必然会和国家的力量(警察、法院等)发生冲突,这样他们的斗争便转变成为政治斗争了。这种政治斗争,在起初只是自发的,以后才越来越成为有意识的。工人斗争的目的在于争取和维护发展工人运动所必需的民主自由。阻止工人进行政治斗争就是不许工人在经济战线上取得胜利,并把他们的手脚绑起来,任凭资本家去宰割。
工人进行政治斗争,说明他们的阶级觉悟有了进一步的提高,而政治斗争本身也有各种不同的程度。反对资产阶级国家的警察,捍卫罢工权是政治斗争。一九三四年二月十二日,为堵截法西斯的道路而举行的罢工是政治斗争。法国劳动人民反对占领军及卖国贼的地下战斗是政治斗争。码头工人拒绝起卸用于帝国主义战争的武器是政治斗争。凡是无产阶级的阶级敌人用他们的政治武器向无产阶级展开进攻时,无产阶级就应该用自己的政策及政治武器来反击。如果不愿意让工人阶级永远生活在贫困中,永远受奴役,那就不能把阶级斗争的范围限制在经济方面。通过政治斗争的最简单的形式,工人就会提高自己的思想,就会认识到:要使无产阶级获得彻底的解放,就必须把生产资料及交换资料公有化,而为达到此目的,就必须摧毁资产阶级的政权。
其次,工人阶级的斗争也是一种思想斗争。资产阶级总是企图把对他们有利的论调在工人阶级中间传播。这些论调就是:资本主义制度的永恒性;通过劳资合作,资本主义制度可能“改良”;工人可以分享盈余;美国式的“企业自由”是如何如何美好等等。针对这些论调,无产阶级该引用它自己的,同时也是唯一科学的观点,即人类社会发展史的观点来加以反驳。这就是贝诺瓦·弗拉商研究了由马克思起草并在一八六六年第一国际日內瓦代表大会上通过的决议之后,所提醒我们的:
工人阶级不能把自己的斗争局限于争取改善工资待遇、减少工作时数、合乎人道的生活条件这种日常的游击战。工人阶级的使命是把全世界从人剥削人的制度下面解放出来。[25]
比方说:马克思找出了工资的真正本质以后,他便给对资本家进行日常斗争、并为摧毁资本主义而斗争的工人阶级提供了一种思想武器,一种非常有效的武器。一个工人,只要精通了科学的社会主义学说,他就会了解到他的工资并不是他的劳动的代价,劳动是属于资本家的;劳动创造了剩余价值,而剩余价值却为资本家占为己有。这样,这个工人便会科学地认识到他所遭受的剥削到底是怎样一回事,并且他就会觉得摧毁对他进行剥削的制度是确属必要的,而且是根本的解決办法,是唯一的、徹厎有效的办法。
然而这些社会主义学说并不是从工人阶级內部自发产生的。
各国历史证明:工人阶级凭靠自己的力量,只能造成工联主义的意识,即对于必须组织工会,必须与厂主斗争,必须从政府那里争得颁布工人所需要的某种法律等等的信念……
而社会学说是由有产阶级出身的那些受过教育的分子,即知识分子所制定的哲学理论、历史伦理以及经济理论中长成的。
[26]
因此,本书将谈到科学的社会主义学说怎样产生的,为什么在工人运动史和人类思想史上这种社会主乂学说会构成一种革命。科学的社会主义学说所代表的是工人群众的利益,这种学说一旦灌输到工人群众中后就成为一股能加速历史前进的力量。然而工人阶级是通过斗争才接受社会主义学说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说,通晓工人运动史是具有基本的重要意义)。
工人底生活条件就使工人富有斗争能力、并推动他们去斗争。资本把大批大批工人集合到各个巨大城市里,使他们团结起来,训练他们共同动作。工人髄时随地都与他们的主要敌人,即资本家阶级直接冲突。工人在与这个敌人斗争中,就成为社会主义者,觉悟到必须完全改造整个社会,完全消灭一切贫困和一切压迫。工人一成为社会主义者,就无限地勇敢地进行斗争,反对横在他们前进途中的一切障碍。[27]
虽然随着环境的不同,某一方面的斗争可能一时占据首要地位,但是三个方面[28],即经济、政治和思想方面的斗争是不可分割的。所以本书不限于叙述工人阶级在经济方面的斗争,而是叙述整个的工人运动的历史。
第三:虽然说这一部历史是法国工人运动的历史,但是我们不能把法国工人运动同国际工人运动分离开来。同时,虽然说工人阶级的斗争具有国际意义,但是它也同样有民族性。因为在任何国家里,无产阶级都应当“夺得政治统治,提升为民族阶级”[29]。工人运动必然是在本国范围內展开的。工人运动在那一个囯家里组织起来,它便会受到那一个国家的特殊影响。
这些影响是多种多样的。
首先是来自经济方面的影响。既然资本主义的发展并不是平衡的,各个国家的发展具有各不相同的速度,这也就为各个国家工人运动的发展创造了各不相同的条件。马克思和恩格斯就是从英国资本主义在全世界进行的殖民剥削中,挖掘英国工人运动的某些特点的根源的。一八九二年九月十二日,恩格斯在他致考茨基的信上写道:
你问我:英国工人对殖民政策究竟是怎样的想法?他们对于这点的想法也是如他们对一般政策的想法一样。这里并没有什么工人政党,只有一些保守派的和自甶派的急进党人,而工人也就安然和他们共享着英国的殖民地地垄断权及其世界市场上的垄断权。
[30]
我们也可以指出,十九世纪末叶(法国总工会诞生的时代),法国在工业方面的发展肯定是落后的。因此,在一八九六年,集中在五种轻工业部门(食品工业,纺织工业、服装工业,皮革工业及家具制造业)中的工人占工人总数百分之四九点九,而集中在冶金工业和化学工业中的工人则只占百分之一八点一:这就使法国工人运动具有某些基本特征。
其次,工人运动并不是和民族分离的东西,它和民族生活是打成一片的,它体现了并丰富了民族的最进步的传统、如果把法国工人阶级的组织看成一些独立的和外界无关的组织,并仅就这种组织来进行硏究;如果不说明一七八九年资产阶级革命、一八三零年、一八四八年和一八七一年的十九世纪的革命大危机以及一九四四年全国起义等对于法国工人运动所起的影响,那就无法了解法囯的工人运动。以上所述,归根结蒂都是一些伟大的阶级斗争,在这些伟大斗争中,无产阶级的作用在不断扩大的,而反过来,这些伟大的斗争也在法国工人运动史上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但是工人运动很早就具有了国际性:“共产党宣言”虽然是在资本主义高涨的年代里写成的,但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当时就已指出资本主义制度已经具有了国际性。
资产阶级既已榨取着全世界市场,于是就使所有一切国度底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
[31]
这就是工人阶级反对资本主义的斗争从开始就表现为国际斗争的深刻意义。法国工人阶级在很早时期就已经意识到国际团结,我们将一步一步地来研究法国工人阶级究竟怎样参加这一个国际斗争的。法国工人阶级参加国际斗争的形式是多种多样的:它参加了一些国际组织,它表达了和其他国家的工人阶级团结一致,它学习并吸取了法国国境以外其他各地区工人运动的经验。
最后,这一部历史的目的是企图解释法国工人运动并总结其经验教训;我们希望今天的工人在读了本书之后,对法国工人阶级进行斗争的历史到愤懑,感到热爱。密歇莱在回忆他在档案室里工作的日子时写道:
在这些表面上好像很沉寂的书库里,我很快就感觉到:这里是在运动,是在低语,而且这不是死亡了的东西在运动和低语。这些被搁置在这里已经很久的纸张卷帙巴不得能够重见天日。这些纸张并不是纸张,而是人类的、各省的、各族人民的生活……
想起了一八七一年的屠杀,想起了一九四零年至一九四四年间的集体枪杀和放逐,谁能毫无感触呢?想起了那些做完了冗长的一整天的工作之后,又跑进森林里去与矿上或工厂中的伙伴会面,第二天黎明,又拖着无比疲惫的腿但是满怀信心,重新回去一面工作一面进行斗争的工人阶级活动家们,谁能毫无感动呢?想到这些经常受到镇压摧残,但又重新建立起来,并变得较前更有力、更为有效的工人组织时,谁在今天还能不感到乐观呢?看到了工人运动的确是在循着历史的方向前进,工人运动的胜利是人类社会进步的前提时,谁能对无产阶级的最后胜利感到怀疑呢?
[1] 恩格斯为“共产党选言”一八九零年德文版所作的序言。译文引自“马克思恩格斯文选”(两卷集)第一卷,莫斯科外国文书籍出版局一九五四年中文版,第五页。
[2] 加斯东·蒙慕梭语。见蒙慕梭为列宁著“职工会在新经济政策中的作甪和任务”所作的序言,巴黎社会出版社一九四九年版,第七页。
[3] 我们知道,在目前企图着手任何综合性的东西还为时过皁。因为,关于工人运动史,我们不需要有更多的有关职工会、工人联合会和罢工运动等的专书,不仅需要进行更多的现场调查,不仅需要就工资发展史、就工人阶级的构成进行更多的研究等等,而且还需要就目前已有的、在极大程度上受了资产阶级观点和仇视无产阶级革命组织的情绪影响的一切作品进行分析批判。这一件双重工作(写作和批评)一天未完成,一切综合性的东西就只能是暂时的。
[4] 恩格斯为马克思著“路易·波拿巴政变记”一八八五年德文第三版所作的序言。译文引自“马克思恩格斯文选”(两卷集),第一卷,莫斯科外国文书籍出版局一九五四年中文版,第二二一至二二二页。
[5] 亚诺尔德·约·托因比:“历史”,巴黎一九五一年版,第四四零页。
[6] 同上书,第一七页。
[7] 莫里斯·勒克鲁就是这种人(参阅勒克鲁著:“梯亥尔先生”,巴黎一九二九年版,第一一四至一一六页)他夸奖梯亥尔曾“异常勇敢地亲临火线”,说:“这是一个不平凡和无论如何是富有教益的举动,为了维持治安,梯亥尔在一个文官参谋团的陪同之下,和军人们混在一起,同一位将军(即布乔一译者)比肩出现于叛乱的中心地带。”他说特斯诺南街的屠杀与梯亥尔和布乔无关,而仅仅是“一件大大的不幸”。数年之后,布乔在写梯亥尔的信中(一八四九年四月七日)提到革命的工人时曾说:“这些畜生是多么残暴和凶恶!上帝怎会允许做母亲的生出这样的人来呢!啊!这才真正是我们的敌人!俄国人和奥国人并不是是我们的敌人。”勒克鲁对这样的话是不在乎的。一八三六年八月五日,布乔写给梯亥尔的信中提到社会主义者写道:“啊!如果你能够做到的话,请你把他们都给我送来吧!我要留在非洲来结果他们的性命。这才是为祖国效力的最好的办法。”勒克鲁对于这样的话同样是置之不理。他并非不知道这些文件,但他故意撒谎,因为他与那个为了捏造历史不能不撒谎的阶级是一个鼻孔出气的。
[8] 斯大林:“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译文引自“列宁主义问题”,人民出版社一九五五年版,第七十九页。
[9] 贝诺瓦·弗拉商于一九四四年九月十日在巴黎地区工会干部大会上所作的报吿:“为建设强大和民主的全国总工会、争取法国的统一、自由和独立而奋斗”,第五页。
[10] “共产党宣言”。译文引自“马克思恩格斯文选”(两卷集),第一卷,第一八页。
[11] 同上书,第一九页。
[12] 贝尔纳和勒东合著中等学校教科书:“法国新史”,第三十一版,第二八七页。该书作者在第二七五页上写道:“在帝国时代,拿破仑第三喜欢以社会主义者自居,并于一八六四年允许工人享有罢工权。”瞧!拿破仑第三的为人是多么善良啊!
[13] 恩格斯在一八九零年九月二十一日给布洛克的信。译文引自“马克思恩格斯文选”(两卷集),第二卷,第四八九页。
[14] 为了免得到下面再回到这个问题上来,并为了帮助读者容易了解下文,我们将社会阶级和无产者的科学定义如下:列宁在总结马克思和恩格斯所作的分析时指出:
“所谓阶级,就是这样一些集团,这些集团在历史上一定社会生产体系中所处的地位不同,对生产资料的关系(这种关系大部分是在法律上明文规定了的)不同,在社会劳动组织中所起的作用不同,因而领得自己所支配的那份社会财富的方式和多寡也不同。所谓阶级,就是这样一些集团,由于它们在一定社会经济结构中所处的地位,其中一个集团能够占有另一个集团的劳动。”列宁:“伟大的创举”。(“列宁全集”,第二十九卷,人民出版社一九五六年版,第三八二至三八三页)
资本家和无产者是资本主义制度下的两个基本阶段。我们可以举出三个基本特征来说明什么是无产者:
一、无产者就是不占有生产资料(工厂,工具,机器……)的劳动者。
二、无产者就是可以自由出卖他的劳动力的劳动者。这就是无产者与奴隶在历史意义上的区别,因为奴隶不能自由处理自己的身体;这也是无产者和农奴之间的区别,因为农奴不能与土地分离。但是无产者既然除了出卖自己的劳动力外无法谋杀,那么这种自由也只是一种空谈而已。
三、无产者是产生剩余的劳动者(他和资本家相反,资本家占有这种剩余价值)。
“雇佣工人把自己的劳动力出卖给占有土地、工厂以及劳动器具的人。工人用他的一部分工作时间来抵偿维持自己和他的家庭生活的費用(工资),而用另一部分工作时间去作无报酬的劳动,为资本家创造剩余价值,即利率的源泉,资本家阶级财富的源泉。”列宁:“马克思主义的三个来源与三个组成部分”。译文引自“马克思恩格斯及马克思主义”,莫斯科外国文书籍出版局一九五零年中文版,第六七页。
[15] "列宁全集“,俄文版,第八卷,第八四页。
[16] 斯大林:“无政府主义还是社会主义?”译文引自“斯大林全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一九五三年版,第二八七页。
[17] 同上书,第二九零页。
[18] 列宁:“马克思主义与修正主义”。译文引自“列宁文选”(两卷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一九五五年,第八六页。
[19] 列宁:“一九二零年七月十九日在共产国际第二次代表大会上的报告”。译文引自“列宁文集”,第六册,人民出版社一九五四年版,第二六六至二六七页。
[20] 贝诺瓦·弗拉商:“在世界工会联合会第二届大会上的报告”(一九五一年十一月十五——二十一日在柏林举行)。
[21] 为工人阶级自发性作辩护的人们认为“节制”是工人阶级的天生特长之一。爱得华·道莱昂对这种节制性特作说明如下:
“除了一些突然发生的暴行外,群众是有它本身的节制性的。这种节制性的来源乃在劳动者与外界物质的接触上和肉体的抵抗力上。因为工人们不得不每天去挣面包,因此他们不断地为一些难以应付的事件弄得焦头烂额。”(爱德华·道来昂:“工人运动史”,第一卷,第三一页)
这种解释枉然有一些“唯物”的外表,其实是完全不通的。一言蔽之,它的全部功劳只在于叫人相信工人阶级不会自发地从事革命;因此只有在少数领头的人对工人施以鼓动挑唆情况下,工人才会丧失其节制性!这正是直接为工人阶级敌人的利益服务的论调。蒲鲁东派历史学家为了避免谈论阶级斗争,乃用空洞词句来宣扬社会各阶级间的竞赛。你们知道一九三五年的人民阵线是怎么一回事吗?你们知道法国人民团结在工人阶级的周围是怎么一回事么?(作者在这里是以浦鲁东派历史学家的口吻向读者发问——译者)不。但是这是“社会的一种新实验”啊,而为了这种新实验,
“必须付出灵魂的创造性的努力,这种灵魂的创造性的努力在扩展成为社会灵魂之后,便粉碎了界限,带动了整个社会。“(道莱昂:“默默无闻的人们的胜利”,巴黎一九三六年版,第一零七页)
他根据这样的论点便进而称赞墨索里尼,说墨索里尼
“发现了一切精神革命,一切社会运动及民族运动的深刻真理……”(爱德华·道莱昂:“劳动的历史”,巴黎一九四三年版,第三二零页)
照他这种说法,人民群众成了一种的神秘的、不可理解的力量,成了首先是听凭情感因素来推动的力量。
“毋庸置疑,在这些因素里面也可能混杂着一些理智因素和利益因素,即群众利益和领袖野心,但感情因素始终在这里占据统治地位。“(同上书,第二二页)
[22] 斯大林:“论列宁主义基础”。译文引自“列宁主义问题”,莫斯科外国文书籍出版局一九五零年中文版,第三七页。
[23] 马克思:“工资、价格和利润”。译文引自“马克思恩格斯文选”(两卷集),第一卷,莫斯科外国文书出版局一九五四年中文版,第四二五页。
[24] 马克思:“工人生活调查”,原载一八八零年四月二十日出版的“社会主义杂志”。我们下面还将用很长的篇幅来研究这个调查,同时也将研究马克思在一八六五年和一八六六年所作的调查。
[25] “为法国服务”,一九四五年九月,第三页。
[26] 列宁:“做什么?”。译文引自“列宁文选”(两卷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一九五六年版,第二零二页。
[27] 列宁:“革命底教训”。译文引自“列宁选集”(两卷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一九五六年,第七零九页。
[28] “斗争是在其所有三方面——理论方面,政治方面和实践经济方面(抵抗资本家)——进行着。”见恩格斯:“德国农民战争序言”。译文引自“马克思恩格斯文选”(两卷集),第一卷,莫斯科外国文书籍出版局一九五四年中文版,第六二八页。
[29] “共产党宣言”。译文引自“马克思恩格斯文选”(两卷集),第一卷,莫斯科外国文书籍出版局一九五四年中文版,第二六页。
[30] 列宁:“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底最高阶段”。译文引自“列宁文选”(两卷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一九五六年版,第二零二页。
[31] 译文引自“马克思恩格斯文选”(两卷集),第一卷,莫斯科外国文书籍出版局一九五四年中文版,第一二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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