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坎坷》李永爵〔李平〕回忆录 幸福晚年 相濡以沫“相濡以沫”是一句成语,意思是泉水干竭,鱼儿相互吐沫温润,后人比喻在困难中以微小的力量竭力互相帮助。秀云和我都已是耄耋之年,体弱多病,需要互相关心,互相照顾,就如同鱼儿在死亡线上互相吐沫一样,在与病魔作殊死的斗争中,手牵着手,奋勇拼搏,才闯过了一道道的鬼门关! 我们之所以能够相濡以沫,是建立在深厚的情谊上的,我们各自都受过深重的苦难,酸甜苦辣的滋味尝过,互相了解,情真切切,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如今能够晚年相伴,是缘份,真是三生有幸,天作之合。 我们出门总是手拉着手,因为秀云的膝关节不好,怕容易跌倒,所以无论到公园散步或到菜场买菜,也从不松手。人家看见会开玩笑地说:“恩爱夫妇手拉手!”其实我们既表示恩爱之情,也体现了关怀之意,手拉手,防跌倒啊! 我们就如同年青人度蜜月一样,每天早晨到公园去散步,锻炼身体,做做体操,打打羽毛球,与公园的老朋友说说笑笑,逍遥自在,过着幸福的晚年。有一首《相见欢》记叙了当年的愉快心情:
有一篇“打油诗”是这样写的:
与病魔斗年纪大了,难免总有一些毛病,就好比一部使用了几十年的机器,这夥螺丝松了,那个轴承坏了,就需要维修。秀云患有严重的心脏病和关节炎,我患前列腺和胃出血。这许多年来,我曾三次住进医院,她四次或更多住进医院,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有病积极治疗,既来之则安之,我们互相照顾,互相安慰,有福同享,有祸同当,多少次惊险,最后化危为安,就这样一次次战胜病魔,度过难关。 1996年,我因事回广州,不幸十二指肠大出血,三次休克,立即住院治疗,我只请人电话告诉女儿觉真,不让秀云知道,怕她挂心,那晓得她在旁听到了,心急如焚,日夜不安,她要到广州来照顾,但人生路不熟,年老又有心脏病,怎能去呢?女儿最懂得母亲的心,她恰逢例假,便毅然决定替母去广州看望。我住院没几天,觉真即从上海飞来照顾我,守候在病床边,天天烧瘦肉粥和面条给我吃,情真切切,为时一个月之久,比亲生女儿还要亲啊!直到我病愈出院,秀云飞来广州后,她才回去,我感激她,敬重她,把她誉为当代花木兰!秀云在广州陪伴我,互相关爱,直到我完全康复后才一起飞回上海。有一篇打油诗记述此事: “两老同心相作伴,朝夕携手去散步,人生旅程末班车,欢乐与共无烦恼。老汉因事回广州,劳碌奔波人难受,十二指肠大出血,急忙住院去治疗,老太闻知心着急,一心前去探老头,人地生疏路遥远,耄耋之年怎能走?女儿最懂母亲心,恰逢休假有空闲,木兰代父从军去,她替母亲侍亲人。喜得女儿在身边,殷勤照料暖老心,逢凶化吉病转好,电话天天报吉音。病愈出院需休养,老太前来伴老汉,同把身体调养好,幸福花开万年红。”
这些年来,秀云不知住过多少次医院,最严重的一次是2004年2月25日至3月11日,住院12天。这次是大病,非同小可,幸而及时抡救,才转危险为安。25日午睡醒后心绞痛,痛得难以忍受,要吐又吐不出来,我多次要她去医院急诊,她不从,后来一直拖到下午五点多钟,病情恶化,她才同意打的往医院急诊。我立即打电话告诉觉真和新途,他们都及时赶到医院。原来这次是胆结石的剧痛,并非心绞痛,便立即转入急诊病房,情况危急,经主治医生认真检查,开会研究,考虑到方方面面:85岁,有严重心脏病,……直到深夜二时,才决定明天(26日)上午开刀,由主任医师亲自主刀。当晚定风夫妇守夜,我第二天一早六点钟就赶到医院。上午九时半进入手术室,要麻醉师用最好的止痛药。当时只有觉真因送小刚去看病外,各家人都在场。因为是开大刀,大家的心情都焦虑不安。直到下午一点多钟手术顺利完成,主任医师告诉家属,手术比预料更顺利,大家才放了心,高兴起来。见她出来时人还清醒,说“不难过”。后来也看到割下来的《结石》,约10X8X5m/m大,从手术室出来后,即转入ICU重症监护室。 ICU病室不用护工,在规定时间进去探望,她醒了,说开刀不痛,很好。大家对她说手术很成功,得救了!要她安心疗养。她说可以活到100岁了!我说你活到100岁,我要活到101岁!上帝保佑,但愿如此!她整天打吊针,不能吃东西,半个月以后才能进食,还有管子插在身上,就怕有心脏病并发症,危险期还未过去,还得好好休养。 二月初八是秀云85岁大寿,她是病中在医院度过的,那天我在家里吃面条,默默地为她健康长寿祝福!3月1日转到八病区40床,尿管和另一条管子拔掉后,人感到舒适些。但身上还有一条管子听说要带回家,一个月后再到医院来拔除。 对于她的不幸患病,我曾暗自伤心不已,为什么如此幸福的晚年却遭此浩劫?人世间难道就是这样冷酷无情吗?秀云和我都是一生坎坷的人,如今她重病在身,我也只能做到全天候的照顾、爱护、保卫、关怀,用热烈的爱来温暖病者的心,让她不感到痛苦,安心疗养,早日康复! 2005年春节,我们也是在惊险中度过的:除夕前几天秀云到地段医院看病,医生认为早搏严重,给她戴上监护仪24小时,结果是室性早搏9483次!把那里的年青医生也吓坏了,要她立即到大医院住院!于是小年夜饭只好改在中午吃,大家高高兴兴的,饭后外孙女就一起提着行李到华山医院去挂急诊,医院病人很多,医生忙于抢救,秀云却是好好的,有经验的医生一看,认为毛病不要紧,不用住院,只开了点药,说是不好再来看。一场惊恐就这样解除了!后来从年初一到年初五,天天你来我往,热热闹闹的度过这鸡天春节。 有一年,两人双双住院,我前列腺做电切手术,她以检查心脏病也住进医院,这样好互相照顾,我做手术前,天天到她病房看她打吊针,我做手术后,她天天去陪伴我。后来医生通知她病情稳定可以出院了,她说我要跟老头一起出院。我俩一同住院,一同出院,我們这对恩爱夫妻一时成为医院病者的趣谈。 平日,秀云的膝关节炎和坐骨神经痛比较严重,到医院推拿理疗多次,也没什么效果。几乎要给她买轮椅。后来在公园里遇到一位热心人,教她每天用双手“剁腿”的办法,好比用刀子剁肉似的,说是“痛则不通,通则不痛”。这个土办法非常简单,十分灵验,此后我天天给她剁腿,效果极好!此后他们天天手拉手的到公园去散步,锻炼身体。散步,对年老的人非常合适,可以降低心肌梗塞的发病率,是简单易行的健身法,散步时四肢活动,有利于脾胃功能的发挥;有利于周身的血液循环,医学认为足掌是人体的第二心脏,足掌的功用衰退与否,是人体衰老与否的标志之一,俗话说“人老足先老,足不老人未老”,而散步正是锻炼下肢关节和足掌的有效措施,对消化系统也很有好处,俗话说:“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所以他们只要走得动,就要坚持散步。 友谊长存秀云这个人是非常直爽、热情、乐观的人,对人热情,又爱说话,不管在公园或什么地方,一下子就跟人家搭讪上了,大家嘻嘻哈哈,谈得很开心。她生病住在医院里,本来那里都是垂头丧气的病者,她在那里还是谈笑风生,用自己对疾病的乐观态度,去感染别人,使得整个病室热闹起来,连护士也参加进来。他们在马路上走路,时常都有人跟她打招呼,甚至连她也并不认识。她为人真诚,非常好客,在她做得动的时候,时常在家里弄点小菜请老朋友聚餐。我和她的性格和爱好都很合得来,在一起生活感到无比的愉快,是永远也不会寂寞的。 远在加拿大的老友龙哥嫂和老徐夫妇,都是半个世纪前亲如兄弟姊妹的患难之交,他们有时回国观光,宁愿住在他们家里睡地板,无拘无束的,谈笑风生,而不要到宾馆去住。有一天,接龙哥信,说身体欠适,行走不便,令人挂心!他们思念故人,唱起卡拉OK《友谊天长地久》,秀云感动得流了热泪,说龙兄、阿徐、广兄、秋姐和康溪,都是最要好的老友,如今远隔重洋,万水千山,今生今世还不知再能欢聚一堂否?他们把这首歌词改了一下,寄给龙哥:
两个多月后,接龙哥复信,他对歌词略为改动寄回,并附简谱(我的电脑打不出来):
阿招在世时,几乎隔个把星期就来电话找阿姐,说我明天要来了,秀云照例一句话,叫她什么东西都不要买来,但第二天她总是带来一包鸡或鸭,大家嘻嘻哈哈饱尝了一顿午餐后,三个人就玩起跷脚麻将来,直到晚饭后,她才依依不舍地回去。 还有个老周,未搬去浦东前,久不久就到处看望老朋友,少不了在我们家里吃顿饭,他喜欢喝点酒,酒后就靠在沙发上躺一会儿。如今他搬远了,来一次要趁几部车,花两个钟头,也就不常来了,只通通电话而已。 过去,温州老朋友王国龙和周仁生,每隔两年就到上海来,每天到郑老那里谈心,大家在一起也顶高兴的,如今郑老、仁生先后故世,老王也已年迈,不会再来了! 老朋友少了,没有人来了,使得热情好客的秀云有点伤感,怀念死者,想念旧友,往往感到很难过。幸而我俩又交了许多新朋友——公园的朋友和邻居,大家对我们这对恩爱夫妻都表示十分敬佩,有的看到我们就伸出两只大姆指来赞颂。这种公园朋友也称之为点头朋友,跟我们那些同志加兄弟的,同甘苦共患难的老朋友不可同日而语,完全是两码事。但有这些新朋友却也使我们的晚年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 亲情似海人世间除了敌对阶级,充满了情谊。秀云有四个子女(小儿子患肝硬化已离世),都是在患难中成长的,在秀云的悉心教导下,从小勤奋好学,聪明听话,不作坏事,孝敬母亲的好孩子,他们工作后,还积极读夜大学,个个成为高级知识分子,女儿是高工,曾参加中国冶金考察团赴美考察。两个儿子都是工程师或厂长。秀云已经是四代同堂,第四代三人,最大的已16岁。所以逢年过节,小辈都来看望老人,吃团圆饭,欢聚一堂,十分热闹。他们对妈妈老年有伴都认为很好很好,对我的健康关怀备至。秀云一直跟女儿在一起生活,所以母女感情特别深厚,女儿是个聪明能干的人,俗话说:“红颜多薄命”,她中年丧夫,儿子又患重病,非常不幸,但是她很坚强,能顶得住,否则就不堪切想了!她每天跟妈通几次电话,经常你来我往,连同外孙女家一起共七口人,情深似海,欢乐与共。 罗真有三兄弟六姊妹,亲属凡五六十人,有的在东北、杭州,逐渐疏远,罗真曾连累过的二弟,有三男一女,继荣是我的侄子,木屋拆迁时也帮助过他改善了住房,常来常往,有时一起吃年夜饭,对我关怀照顾。 我已故的哥哥和姊姊,各家都有二男三女,小辈也有五六十人,统统生活在国外:香港、美国和英国,过着幸福的生活。最倒霉的就是留在国内的小弟我了,我“莫须有”地被监禁、管制31年!哥姊生前对弟弟十分同情与关怀。1993年我总算赴美与姊最后见上一面,与外甥们在一起生活近一年。这些年来,在英国的外甥多次来沪,欢聚一堂,一再鼓励老人写回忆录;外甥女偕丈夫也来沪探望,十分有心。大哥从小喜欢弟弟,情真切切,三年自然灾害时,我还在劳改,就收到哥从香港寄来的猪油罐头。一次哥嫂到上海见到罗真,临别时留下一点钱,罗不肯收,说我有工作,不需要。哥深情地说:“他是我亲爱的弟弟,收下吧!”真挚之情使罗感动得泪流。我回沪后,我哥哥知道我只拿丁点生活费,没有劳保,曾希望我到深圳去,以便于照顾。当时我在居委会工作,也就没有离开上海。1993年我去美时途经香港,特地去上哥嫂的坟,深表手足怀念之情!侄子女对阿叔十分尊重,尤其是大侄子阿南,像他父亲一样,对我这个阿叔更是关怀备至,侄媳林珍也一再说:“阿南就是你仔一样的!”早几年我生病住院,亲自前来探望,负担全部医疗费;这些年来,每月给我寄生活费,起初500元后来增至1000元,使我走出劳改大门后,几十年来得以活到今天,享受到晚年的幸福生活,就是完全靠侄子阿南和侄媳林珍的鼎力支援!我是永生难忘啊! 百二征途劫后余生总算活过来了,从花甲之年还可以跳跳蹦蹦,发挥余热,迅即转入耄耋之年,老态龙钟,早已无所作为了。但人活着就要活得健康,活得愉快,也好“留将老眼看沧桑”,看看这个世界的变化。据科学家说,人的寿命本可以活到120岁,为什么总活不到呢?除了环境污染和不良的生活习惯外,更主要的是人对疾病的无知,对保健的无知。这些年来,我们特别注意保健,大步踏上百二征途。他们总结了如下几句话: “起居定时,饮食清淡,早晚散步,娱乐休闲。无气无怨,与人为善,保暖常浴,睡个好觉。积极治病,遇事乐观,相亲相爱,白首偕老。”
其中最要紧的是心情舒畅,遇事乐观,我俩从没有吵过架,对人对事,宽大为怀,无气无怨。秀云非常了解子女的思想和性格,子女成家后,也都妥善地处理好各种问题和矛盾。平日她身体欠适,子女要来看望,她在电话里总说自己很好,认为他们工作和家务都很忙,尽可能不要麻烦他们,甚至她心脏病住入医院,认为不要紧,也不让我打电话告诉他们。平日儿子给她钱也不要,认为自己和李伯够用就是了。开大刀也不用儿子一分钱,处处体谅子女,这样的好妈妈,真是世间罕有!在2003年春大家给秀云做84岁大寿时,我写了一篇《祝寿歌》,概括了我们晚年的幸福生活: “老寿星,邹丽屏,八十四,好精神,说起话,声洪亮,走起路,不拿杖。吃得进,拉得畅,睡得香,玩得欢。老有伴,住有房,用有本,交有朋。晚辈孝,关心好,补品多,乐陶陶。作与息,有定时,吃和喝,有定量。多吃素,少吃荤,常吃果,营养好。讲卫生,勤打扫,衣整洁,不潦倒。公园里,空气好,散散步,做做操。聊聊天,哈哈笑,潇洒过,人不老。生了病,不担忧,机器老,要维修,既来之,安心治。心情好,病痛除。想得开,放得下,心宽容,不气恼。过去苦,今日甜,向前看,无限好。祝福你健康长寿,万寿无疆!
我们健步走在百二证途上,过着幸福的晚年生活!我还有当代科技宠物——电脑,生活过得更加充实。得闲无事,打打电脑,把如烟往事记录下来,聊以自慰,岂料外甥阿民看见,鼓励我去写回忆录;老友龙哥,要我写野史,把一些鲜为人知的事供之于世,让世人知道过去的黑暗,坏人当道,好人遭殃!我却没有这样妄想,认为小人物写什么回忆录,岂非贻笑大方么!我只希望把残稿留给小辈看看,当作历史小说:“古时候有个……”而已。回头看看这80多年,往事如烟,又好比发生在昨天似的,犹历历在目,却已过去大半个世纪了,有如昙花一现,可见人生的短暂,在历史的长河中,百年不过一瞬间!综观人类社会发展史,社会形态的更替,无不经历漫长的演变过程,人类理想的共产主义社会,也必将经历无数的反复演变,才能取代资本主义,进入大同世界。 人生道路不会是平坦的,我这辈子的苦难又算得什么呢?中国人民大学高放教授发表的一篇《访美归来话托派》中讲到:“托洛茨基主义、第四国际和各国托派是马克思主义和国际工运史中的一个重要流派,所以一直是我学术研究的一个重要注意点。过去我们传统的观念是把托派视为“反革命”,一言以蔽之,其实很不符合实际。”“总之,托派是无产阶级革命派,它代表贫苦工人的利益,反对资本主义,主张社会主义,向往共产主义。在这四个基本点上与共产党是一致的,在总结历史经验教训的基础上,我认为各国共产党应该善于同托派求同存异,加强沟通,化解积怨,增进合作。这样才能促进国际工人运动和共产主义运动的新发展。”(见《陈独秀研究动态》第23期,北京出版)这就好比旭日东升,阳光灿烂,真相大白于天下,总有一天,托派这个20世纪最大的冤假错案,一定会得到平反! 这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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