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左翼文化 -> ★ 劳动者的诗和斗争的艺术

惠特曼

译者:蔡其矫


· 给一个受挫折的欧洲革命家
· 欧 洲
· 我坐着眺望
· 一八六一年




 给一个受挫折的欧洲革命家






还要勇敢!我的兄弟我的姊妹!
继续前进!无论什么事情发生、自由总是要坚持的;
这算不了什么,要是给一次两次的失败或几次的失败所压制,
或是给人们的冷淡漠视或忘恩负义,或给任何的不忠实所压制,
或是给权威的毒牙、兵士、枪炮、刑法所压制。

反叛!反叛!反叛!
我们所坚信的,永远潜伏的等待着,遍及一切大陆,一切海上的岛屿和群岛,
我们所坚信的,不逢迎那一个,不随便允许、坐在宁静与光明中,是自信而泰然自若的,不知道什么叫沮丧,
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它的时刻。

(这些不仅是忠义之歇,
而且也是反叛之歌,
因为我是全世界每一个不怕死的反叛者的发了誓的诗人,
跟着我走的人、要把平和与常规丢在他的后面,
而且拿出他的生命,准备在任何时候抛掷。)



反叛!打倒暴君!
战斗带着多次激昂的警号和不断的前进与退却而更加剧烈起来,
邪道取得了胜利——或假设它取得了胜利,
那么,监牢、刑台、绞架、手铐、铁枷和脚镣,执行它们的工作,
有名和无名的英雄去到另外的世界,
伟大的演说家和著作家被放逐——他们在遥远的国度卧病。
正义偃息了——最坚强的喉咙噤声了,为他们自己的鲜血所咽住,
年青人相遇的时侯,向地上垂着他们的睫毛,
——但是,即使是这样,自由并没有走出这块地方,邪道也不能取得完全的统治。

当自由要走出一块地方,它不是第一个走,也不是第二个或第三个走,
它是等其余的人都走了之后——他是最末后的一个。

当那里的人们对英雄与烈士不再记忆,
当所有的生命,和所有的男人和女人的灵魂从地球任何一块大地上灭亡,
只有在这个时候,自由或自由的观念,才会在那块土地上灭亡,
而邪道才进入完全的统治。



还要勇敢!欧洲的男革命家和女革命家!
因为,即使一切都停止了,你们还是不能停止。

我不知道你们争取什么,(我不知道我自己争取什么,也不知任何东西争取什么,)
但是我要仔细寻求它,即使在受挫折中,
在失败、穷困、误会、监禁中——因为它们也是伟大的。

反叛!用枪弹向暴君射击!
我们想胜利是伟大的吗?
它是的——但现在照我看来,在不可避免的时候,失败是伟大的,
而且死和惊恐是伟大的。



 欧 洲

(美国第七十二年和七十三年)




突然,它从发霉的昏昏沉沉的墓地,奴隶们的墓地,
象闪电一样它一跃而出,连自己都觉得有些惊奇,
它的双脚踏在灰烬和瓦砾之上——它的双手叉紧帝王的咽喉。
呵,希望和信仰!
呵,被放逐的爱国者生命痛苦的收场!
呵,多少颗憔悴了的心!
都返回到这日子来吧,都使你们自己苏生起来。

而你们,被供养来污辱人民的、你们这些骗子,注意!
不管有着多少的痛苦,阴谋,贪欲,
不管用种种卑鄙的方式进行公开的抢劫,利用穷人的诚实剥削他们的工资,
不管从皇室的嘴上发出无数诺言,而又撕毁了,而且在毁坏中讥笑,
终于,在他们的权威下,不管这一切,举起报复的铁拳,或贵重的头颅滚落,
人民蔑视帝王的凶暴。



但是,宽恕的甜蜜酿成了苦味的毁灭,受惊恐的帝王回来了。
一个个都威武地回来了,同着他的随从——刽子手、牧师、收税官,
士兵、律师、领主、狱吏和告密人。

可是,在这一切阴霾的后面,偷偷地走来了——看哪,一个影子,
象黑夜一样模糊,头部颜脸和形体全部裹在猩红的长袍中,
他的脸孔和眼睛没有人能够看到,
从他那长袍外面只看到这个——那红色长袍,为一支手臂举起,
露出一个弯弯的手指,高高地指向高处,好象蛇的头。



这时侯,尸体躺在新造的坟墓里——年青人血淋淋的尸体,
绞架的绳子沉重地挂着,王子们的枪弹飞舞,掌握权威的动物高声大笑,
而这一切的事物都结了果实——而这些果实都很好。
那些年青人的尸体,
那些挂在绞架上的殉难者——他们的心为灰色的弹丸所贯穿,
他们看起来好象冰冷而凝止,其实却活在别的地方,带着未被屠杀的生机。

他们活在别的年青人身上,呵,帝王呀!
他们活在兄弟们身上,又要准备反抗你们!
他们被死所净化——他们已经受教训而被提高。

没有一座为自由而被杀害者的坟墓,不生出自由的种子,循环不息地生出种子,
风又把它带到远处重行播撒,而雨和雪来滋润它们。

没有一个脱离肉体的灵魂,会被暴君的武器消灭,
但它却会在大地上潜行,密语着,商量着、警戒着。



自由呵!让别人对你失望吧!我决不对你失望。

这房子关着吗?主人不在吗?
可是,也要准备好呀——别等得不耐烦,
他马上就要回来——他的报信人马上就要来到。



注:美国第七十二年和七十三年,即一八四八年和一八四九年,这两年中欧洲许多国家都同时爆发了革命运动。



 我坐着眺望



我坐着眺望世界上的一切悲伤,和一切的压迫与耻辱,
我听见青年人秘密的抽搐啜泣,为事后的悔恨而自己痛苦,
我看见在贫贱生活中的母亲为她的孩子们所虐待,濒于死亡,无人照顾,憔悴、绝望,
我看见被丈大虐待的妻子——我看见青年妇女们的无信义的拐骗者,
我注意到企图隐藏的嫉妒和无报偿的恋爱的苦痛,我看见大地上的这些景象,
我看见战争、疾病和暴政正在工作——我看见死难者和囚徒;
我观察海上一次饥馑——我观察水手们在抽签决定谁将被杀死来维持其余的生命,
我观察傲慢的人们在劳动者,穷人,黑人和此类人们之上投射侮蔑与轻视,
我坐着眺望这一切——一切无止境的丑恶与痛苦,
看着,听着,而我沉默。


一八六○年




 一八六一年



武装的年代!斗争的年代!
没有精致的韵律和感伤的情诗给予你,恐怖的年代!
你不象那些苍白的诗人,坐在书桌前面,嗫嚅着柔和的音韵,
却如一个强壮的男子,直着身,穿着蓝色的衣裳,前进着,带着一枝步枪在你肩上,
有着操练得很好的身体,和大阳晒黑的手脸——一把刺刀悬在你腰际的皮套中,
当我听见你大声的呼喊——你响亮的声音震响着横过大陆,
你男性的呼声,呵年代呀!你从各大城市中升起,
在曼哈坦人中间我看见你,你是曼哈坦居民中的一个工人,
或者以宽大的步伐横过伊利诺斯和印第安那的大草原,
以有弹性的脚步迅速地横过西部,又从阿里汉尼斯山下降,
或者沿着大湖下去,或者在宾夕凡尼亚,或者在沿着俄亥俄航行的甲板上,
或者沿着田纳西或昆布兰的河川南下,或者是在山顶的贾坦诺加,
我看见你的脚步,我看见你筋肉饱满的四肢,身穿蓝衣,带着武器,强壮的年代呀!
我听见你一次又一次地发出坚决的呼声,
突然地以圆口大炮歌唱着的年代呀!
我反复地念着你,匆忙的,轰响的,悲愁的,纷乱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