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蒂尼
译者:吕同六
Ø 钱鸿嘉的译本
信父亲,世界一天天征服了你 或许也将征服我,因为我酷似你。 父亲,你的手势徒劳无益, 正像我的语言空洞无用。 父亲,你被人侮辱,蹂躏,出卖, 竟没有一个人来拯救你。 父亲,你的笑声消失了,你的心烧伤了, 我是兄弟中最忧伤的一个, 我因为你的颤抖而在颤抖, 就像童年时那狂雨袭击的可怕的一天, 法师的愤怒吼叫使我惶遽不安, 泥土从手中洒落在你的箱子上。 但是我的年华没有白白流逝, 你始终隐藏的心愿,我要替你大声疾呼。 因此,你的儿子出走了: 他和朋友们踏上了寻求正义的途程。 最后的游击战士之歌大桥的栏杆上 悬挂着绞死者的头颅 喷泉的池水里 飘荡着绞死者的唾液。 枪决者的指甲 划破了市场的石板路 枪决者的牙齿 咬碎了田野的干草。 咬碎空气,咬碎石子 我们的肉不再是人的肉 咬碎空气,咬碎石子 我们的心不再是人的心。 但我们看见自由写在死者的眼睛里 我们将在大地上创立自由 死者紧紧捏着拳头 正义终将来临。 |
钱鸿嘉的译本
福尔蒂尼
(1917—)
严酷的冬天严酷的冬天,你使你的火焰爆裂, 你使森林和屋顶化为灰烬,冬天, 你砍伐,燃烧,冬天。 让悲泣的悲泣;让受苦的受苦; 让憎恨的恨得更深;让背叛的胜利; 这就是我们冬天最后的课文与命令。 我们不知道,我们应怎样对待 绿色的生命和多情的花儿。 这就是斧子深埋在心底的原因, 而我们像扭动的枝条那样受到焚烧。 1944年10月16日,瓦尔多索拉①你的枪搁在牧场的草上 我们来到这里 我们是最后一批人 这片沉默算得什么 现在,他们就要来了 就要来了 你的枪在泉水里 十月凄厉的风 云儿飘在山峦上 谁将为我们说话 现在,他们就要来了 就要来了 去年冬天 一双手失去知觉——还有额角 再也没有叫喊声 你的枪在沾满雪花的石块下 现在,他们就要来了 就要来了 信父亲,世界已一天天征服了你, 今后也将征服我这个像你的人。 父亲,你的手势是气中之气, 正像我的话是风中之风。 父亲,他们污辱了你,出卖了你,剥夺了你, 没有人敢出面助你一臂之力。 不常欢笑的父亲,心被烧焦了的父亲, 父亲,你是我们中最伤心的一个,父亲。 你的孩子仍随着你的震颤而震颤, 像阴雨连绵和恐惧万状的童年时代。 你脸色苍白,在扭曲的犹太博士绝望的呼声中, 摆摆手,你父亲的棺木上是一堆污垢。 可是我得把你没说出的话告诉你, 在消耗我时日的光辉的宝座上。 为此,你的儿子走了;如今,他随同志们 寻找加利利①白色的道路。 ① 巴勒斯坦地名。 英国公墓十月的黄昏悄然来临, 雾气仍淡淡地笼罩在林荫大道的 悬铃树上, 英国公墓爬满常春藤的墙头 和一群柏树之间,也像 我们过去的时光那样,雾霭弥漫, 当时墓园的看守人 在焚烧树枝和干枯的月桂, 树枝冒出的烟 是绿色的, 同山峦的森林里 烧炭工人烧时的烟一样。 这些夜晚 对我们来说已稍稍有些寒冷, 在甜蜜的痛苦中消亡。 那时,我爱寻觅你的手儿 抚弄它, 以后,光线朦胧,花园里 阴霾重重,砾石, 你的脚步稳健而镇定, 你说,栏栅旁边,沿着墙头的砖石 有一股十月和烟雾的味儿, 还有乡村和葡萄园的气息。 你亲爱的嘴儿开启了, 它在黑暗中显得圆鼓鼓的, 像柔软而温顺的葡萄。 如今,已过去了 好多时光,我不知你在何方, 也许当我再见到你 我再也认不出你的形象。 你肯定还活着,有时 你一定会想,在过去这几年 我们之间的情爱多么深, 而生活中多少镜头已经消逝。 有时在你的记忆里, 像在我的记忆中一样, 有人在跟你谈话, 徒然而不可忍受地向你发出悲叹, 这是一种痛苦,一种 想归来的痛苦,正如 可怜的死者那样, 也许想再一次生活在那儿, 想重新见到你的身影, 想仍旧漫步在那些 时间和地点都不复存在的黄昏—— 纵然我有时信步走到 佛罗伦萨的这些林荫大道,那儿 薄雾在悬铃树上罩起一层面纱, 而在花园之内, 他们为月桂树燃起忧郁的火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