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给缅日洛夫 呵,战争年代里的婚礼! 骗人的慰安, 不坦率的言语── 关于生活中的大喜。 我飞跑在冬天雪盖着的路上, 冒着刺痛面颊的寒风, 去参加邻村里, 一个匆匆举行的婚礼。 跑得我两腿疲乏, 脑门上披散了头发, 我,这个跳舞出了名的人, 跨进那喧闹的农家。 在亲朋之中, 坐着那个被征召的新郎, 他烦乱、 他激动、 他紧张, 在身旁, 坐着那个慧拉── 他的新娘。 过不了几天, 他就要穿上那件灰色大氅, 穿着它,奔赴前方。 手拿枪, 离家乡, 去到陌生的异邦, 在德国人的子弹下, 他可能要把命丧。 家酿啤酒, 在他的杯子里 泛起泡沫, 可是他,没法儿将它饮尝。 他们俩渡过的第一夜, 可能是他们的最后的一夜。 悲愁地斜望着我, 整个灵魂在痛苦, 他隔着桌子, 绝望地对我说: “来呀,给大家跳只舞!” 大家都忘了喝酒, 大家都望住了我, 我,也就跳起舞来: 扭着腰儿, 蹬着鞋底, 一会儿抖动,摇摆, 一会儿, 用脚尖擦过地板。 我吹口哨, 拍手掌, 高高地,跳向那天花板。 我沿着墙壁跳, 墙上贴着标语条: “教希特勒──完蛋!” 可是在新娘眼中, 伤心的泪儿, 正在泛滥。 我已经是力尽精疲, 已经是喘不过气, 可是 “跳呀!跳呀!……” 人们还在绝望地, 叫喊, 我于是又跳了下去……。 双脚好像已变成木头, 当我回家的时候; 可是从另一些婚宴上回来的, 喝醉了酒的人们, 却追住了我, 偏偏不肯放手。 妈妈没法儿不让我出去, 再出去看看婚礼, 再去在铺上了台布的桌子边, 蹲着腿儿, 扭着臀儿, 再把舞来跳起。 新娘痛苦地在哭泣, 朋友们含着泪儿, 一旁站立。 我看着害怕, 不想跳舞了, 可是不跳舞吧, 却怎么也办不到。 一九五五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