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茨基:基督教之基础
第三篇 犹太民族 >> 第一章 以色列民族

一 闪米特部落之迁移

  以色列民族历史之开端,是包藏在十分朦胧情境之中的,它的朦胧而不可解,或者比之希腊及罗马的历史之开端更为厉害。因为不特它的早期之情境只靠口传,而且好些时代都是这样,当它的古代传奇开始搜集及记载的时候,它就被最坏的宣传形式所曲解了。倘若我们假设圣经的历史是真确事实之一种记载,那么这种假设真是荒谬绝伦;其实,圣经中的故事,或者只含有一种历史的核心,然而这一个核心也是最难决定的。

  在纪元前第五世纪,犹太民族从巴比伦放逐回以后,犹太人的圣经才开始具有我们今日所有的形式。在那一个时候,尽把一切古代的传说加以窜改,而且以虚构捏造的东西为之代替,放大胆做去,务期满足当时新兴的祭司阶级之要求。于是一切犹太民族之古代历史,尽归颠倒错乱;这种事情,对于我们所晓得的关于以色列人放逐前的宗教情形尤为厉害。

  当犹太人放逐之后,在耶路撒冷及其附近的地方,建设了他们自己的一个社会,而这一个社会很快便因为它的特殊性质,而使其它部落得有很深的印象,像在好些记录中所指出的一样。不过关于放逐前时代,却没有这种记录遗留下来。在耶路撒冷城被巴比伦人毁灭以前,其它民族总以为以色列族只是和其它民族一般无异的一个民族;它没有一种特殊的性质,以和其它民族分别开来;而且我们还有理由认为犹太民族在那时以前,实际上,并没有表现任何特殊的性质。

  因为可靠材料的缺乏和可靠性的不充分,所以要描画出关于古代以色列族的一幅精确的图画是不可能的。为神学家所运用的新教圣经考证学,已经证明圣经中有好些伪造和虚构,而其由考据所得的真相也只能够接纳其表面的价值,其所以为我们所暂时接纳者,不过因为它还未能表现出是一种确凿无讹的赝造物而已。

  所以我们在企图描出以色列族社会进化史的大纲时,只能提出假设而已。旧约报告之能够供给我们以宝贵的贡献的,只限于那些和在同样情境中别的民族记录加以比较研究的叙述罢了。

  犹太民族之历史的存在,直到它们遍布于迦南全境中,方才开始。一切他们游牧时代的故事,或是具有宣传色彩的古代部落传说,或是神话故事,或是后来的说明。他们最先表现于历史中,实为参加闪米特民族迁移的运动。

  在古代世界,民族的迁移,其影响恰像今日的革命一样。从上述各章中,我们已考究过罗马帝国之没落并且追寻其最早之阶段,已有了条顿蛮族袭攻之洪流,这种事情就是所谓“民族之迁移”了。而且这正是一种普遍的现象。古代的东方,在一种较小的程度上,也常常遇着这种同样的境遇,像同样原因之一个结果一样。

  在东方各条大河的很多丰饶流域中,很早便有农耕之发展,它供给有多余的粮食,并且能够于农业者以外,还容许很多从事于别种职业的人口之存在及活动。艺术家、手工人和科学家,都繁盛起来,而一个贵族阶级便逐渐发展,贵族们有机会以研究战争技术,于是这种贵族阶级便在河流丰富的地方成为必要,因为士地丰饶便会开始诱导好战的游牧邻族劫掠他们,入寇他们了。农民如想安静地耕植,便须要一个贵族阶级的保护,农民之取得这种保护是要偿以代价的。但当贵族逐渐成为强有力的时候,他们便很容易滥用战争的能力以增加自己的收入,尤其是当技术家及手工人之进步造成一切奢侈品,而这些奢侈品只有财富之拥有者方能获得的时候。农民开始被压迫了,贵族以其更犀利的武器,带领着他们的臣仆攻袭邻族,其目的在抢掠邻族人民以为奴隶。强制劳动开始存在了,并且把社会逐渐推入绝路,这条绝路后来也就是罗马帝国时代的社会之最后的阶段。自由农民没落了,代之而兴者为被强制的工人;这样,帝国战争能力之基础也被毁灭。而且,贵族所具有的武器虽最为精锐,可是他们已失去战争之勇敢,战争之勇敢已为奢侈之增加所埋没了。

  他们已失去了履行他们社会位置所要求的功能的能力:这就是说,他们失去了邻族入寇时保护公共财富的能力。他们的邻族却渐渐晓得财富和战利品之近在手边,所以他们便渐渐逼近到边界去,最后呢,则越过边界,而且渐渐把在他们后面推着上前的各种部落都容纳起来,其结果,则这种运动在一个短时期内是不会终止的。有些侵入的民族占据土地,而且变成一种新的自由农民。别些较有力量的各个部落,则变成一种尚战的新贵族,至于那些较旧的贵族,原来是古代文化中文艺及科学之保护者,现在呢,他们仍然高出于野蛮的战胜民族的贵族,保存着一种优越的位置,不过他们已不再属于战士阶级,而只属于祭司阶级罢了。

  当这种迁移运动停止的时候,进化的历程又重新循着同样的循环进行,这种循环或者可以和资本主义社会中繁荣及危机的循环互相比较;不过古代的循环,并不是每十年便一显现,一个循环总概括着数个世纪,而且古代的循环,倘非等到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加以干涉,它是不会废除的,恰像现代的危机的循环,若非等到社会主义生产已经成立以后,它是不会被克服的一样。

  在亚洲及北非洲的各处地方中,这种进化过程继续到几千年之久;而特别易见的,尤在于产生无限财富的广阔而丰饶的江河流域中。不过这种财富的结果总是非常腐败和衰弱。至于不很丰饶的地域,则只产生贫困而好战的游牧部落,它们总准备着一旦获得胜利便迁移它们的居住地,它们无论在什么地方偶有一个良好机会,即可以敏速地召集无数的人民暴力地及破坏地攻进到丰饶的地土去。中华民族所由发展的黄河及扬子江流域便是这种情形的例证;恒河流域同是一样,它是财富集中的地域;幼发拉底河及泰格里斯河,是巴比伦和叔利亚两个帝国的发源地;而尼罗河则是埃及文化产生的境域。

  不过也有特殊的情境,一个是在中亚细亚,一个则在亚拉伯,它们都是好战游牧民族的源源不尽的供给地,它们是邻近民族的一种恒久的威胁,而且,有时还利用它们的弱点作为开始大批移殖的一个机会。

  在中亚细亚,则在幼稚的时代,便发生蒙古民族的洪流,而且在某些地区内,还有所谓“印度日耳曼”民族的洪流,他们都破坏文化的边界。在亚拉伯呢,则发生好些部落,它们都可以“闪米特”(Semites)族一个名词概括之。闪米特族入寇的目标为巴比伦、叔利亚、埃及和地中海的中间地带。

  大约在基督耶稣生前一千年,闪米特民族大迁移运动就开始了;它直向着美索不达米亚(Mesopotamia)、叔利亚、埃及前进,而其结束大抵是在纪元前十一世纪。在当时这些闪米特部落中之克胜邻近文化境域的,便是希伯来族。因为他们像巴杜因(Bedouin,住居在沙漠中的亚拉伯人)族一样地流浪,所以他们或者真已经走到了埃及的边界和西乃山(Mt.Sinai),但是它却定住于巴力斯坦,于是希伯来人的社会,采取了固定的形式,舍弃了游牧不定的生活阶段——在游牧生活之下,是不能够形成一个巨大的民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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